第56章 身份
朱利安想了想，脸上不露什么表情，简单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不必在意，至于费用，我们会照常支付。”
老板没有多说，应了声是，又躬身一礼后带着男侍者离开，自始至终都无比恭敬。
这时朱利安咳嗽了下，对一身气质在刚刚谈话前，有了明显改变的邦唐侯爵问道：
“爷爷，我们不是要扮作商人吗？”
此刻的邦唐侯爵，与他在百泉宫时的样子完全不同，显得更加苍老，头发几乎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不过最大的变化，是他身上有了一股明显的傲慢。
他睁开眼睛，笑了笑，对朱利安反问道：
“你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像是出身自商人家庭的孩子吗？”
朱利安收回目光，靠向椅背思考了会儿，明白邦唐侯爵这么问，就表示自己此时扮演得并不像，他望了望身上的装束，还是有些不解，于是他问道：
“那要是我真的出身商人家庭，应该是怎么做的？”
邦唐侯爵吃了口盘子里的鳕鱼，擦了擦嘴道：
“朱利安，我觉得你对于商人这个群体，好像有什么误解。
“虽然商人掌握有一定的财富，但他们的实际地位并不突出，在大陆上，实力才是一切，当然，对于威尔斯这样热衷于经商的家族，那就要另外看待了。”
朱利安坐直了身体，他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实在是前世的商人形象，留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威尔斯？那位湖蓝城女侯爵，以及席拉·威尔斯吗？
邦唐侯爵轻挥了下手，座位附近有无形的烟气弥漫，两人的谈话声变得飘忽起来。
“商人一般都足够机敏，他们知道自己的地位，所以绝不会像王子殿下您先前那样，如此直接地去注视一位类似格雷男爵这样，拥有头衔的贵族，这可绝不礼貌！”
老人笑眯眯道，“我想坐在那里的格雷，实际上是很不情愿的。”
这还是他在旅途中，第一次称呼朱利安为王子殿下。
朱利安有些尴尬，伸手挠了挠额头，小声问道：“格雷男爵既然不情愿，那他为什么……”
问话的同时他再次望向格雷男爵，只见这位男爵腰挺得笔直，细嚼慢咽，每一个动作都完全合乎礼仪，整个进餐过程充满了仪式感。
“因为这是他们的义务，作为男爵，他们需要向普通人，展示贵族身份的高贵。”
展示高贵，体现优越感……
原来如此！
朱利安明悟了些事，他扭头四顾。
在这餐厅中各个角落的客人，他们不会知道格雷男爵的不情愿，而只会看到他考究的着装，具有仪式感的举止……只会看到他的马车，他的身份……只会看到他坐在最好的位置，接受所有人瞩目的此时此刻……
所以这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渴望去成为贵族吗！
这一刻，朱利安想到了刚过去数十年的爱格伯特时代，想到了那位爱格伯特大帝。
正思绪发散的时候，他又听到邦唐侯爵说道：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点，至于您身上的这套亚麻袍服……”
朱利安收住念头，抬起头听着，身上的这套衣服，正是他认为自己扮得像的地方。
邦唐侯爵继续道，“产自莱特王国克顿领的这种纯白亚麻，的确是商人最喜欢的布料，因为它足够昂贵，足够稀缺。
“但再好的布料，也需要经过优秀裁缝的手后，才能变成华贵的衣物。
“只是越优秀的裁缝，就越希望为贵族服务，商人们仅仅用钱是很难找到合适裁缝的，所以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难免会有不完美的地方。
“王子殿下，您知道自己这套亚麻袍服，是百泉宫最优秀的裁缝女仆，按照您的身材精心设计裁剪缝制的吗？”
听到这么多细节性、常识性的问题，朱利安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一些事情上，比如说扮演，是没法做好了，除非他愿意为此付出大量精力。
“所以爷爷，我们现在应该扮成贵族？”
“不错，你现在，是我们家族未来的希望，有着一位初代男爵的父亲，而我，则是个只有爵士头衔的老头子，我们，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家族。
“你先前的那种表现就很好，才刚刚和普通人区别开来的我们，面对平民时，要有一种故意表现出来的疏离感……”
顿了顿，邦唐侯爵加重语气，最后道：
“合理伪装的前提，是自身对它的熟悉，王子殿下，您若在光辉学院时，太早暴露真实身份……是会让您错过很多东西的。”
朱利安越听越是佩服，邦唐侯爵对两人身份上的安排十分合理。
所以他现在，就是一个被家人寄予厚望，有点天分，又有点自傲的小屁孩吗？
“好的，爷爷，我知道了！”朱利安由衷应道。
邦唐侯爵微笑点头，手再次不经意间一挥，身周无形的烟气消散。
两人继续用餐，后来，还上了道甜品。
这个晚餐，算是朱利安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现在他正端着杯茶慢慢饮着，产自帝国丹林地的这种红茶，滋味确实不错。
他刚将茶杯放下，却注意到角落的管弦乐队，停止了演奏。
餐厅中主灯亮起，原先昏暗醉红的氛围消失，四周传来一片桌椅挪动声，不少人都面朝餐厅中央，端正起坐姿。
处在众人焦点的格雷男爵，也在这时缓缓起身，走出两步，动作优雅而从容。
“晚上好，各位！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今日到此，是为了收几名有潜力的孩子，来跟随我学习。
“那么，就开始吧。”
格雷男爵话语简洁，声音带着磁性。
在他说话时，有侍者搬来一张有着扶手的高背椅。
格雷男爵在高背椅上坐下，坐姿威严。
四周，紧接着有人陆陆续续走出，站到中央主桌前，空出的那大片区域处。
这里面的大部分人，之前都到过餐厅外迎接格雷男爵。
现在他们都牵上孩子，两人或三人一组，围在格雷男爵身前五步远，松散地聚成一个半圆。
不论父母还是子女，所有人脸上都透着兴奋、紧张、期待。
这就是……“玫瑰之家的活动”？朱利安见此，想起了昨日，那位叫做波特的中年男人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