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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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那些山货

寒冬腊月,丁学慧学校放寒假了,她紧赶慢赶,终于提前做完了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之后,她经常坐在火垅旁的椅子上,边烤火边温习功课。

吃过早饭,丁瑞智用商量的口气问道:“万玲,我们抽年前的时间,把洋芋栽了吧?把农活儿往前赶赶,免得年后受忙。要知道,年后一翻春,还有许多别的农活儿要忙。”

万玲放下手中正在洗的碗,在围腰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瑞智,这样的小事,你就看着安排吧,怎么样都行。只是不知道洋芋种还有多少了,我去找找看。”

万玲推开卧室的门,在东边的墙角处找到一个蛇皮口袋,她打开看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嗯,洋芋种还够,今年暂时不用买。“

她从卧室返身回到堂屋,继续说道:”瑞智,洋芋种还有半口袋呢,今年种的话绰绰有余,你去准备吧!“说完,她从卧室走向灶屋,继续蹲下来洗碗。

丁瑞智开始做一些栽洋芋(土豆)前的准备工作,熏制草木灰。他用几天的时间,在山里砍了一些木柴和杂草,把这些柴火一捆一捆的背回来倒在田里。

他把柴火和杂草堆成一个圆柱形,再在柴火上面倒上许多的土,形成一个圆锥形的垛,把下面的柴火点燃,熏烤几天,等柴火熄灭,上面的土和灰,就成了最好的农家肥。

栽种洋芋时,丁家人一起上阵。

万玲用菜刀顺着洋芋生芽的方向,把洋芋种一分为二,切成了两半儿;丁瑞智用挖锄掏沟子,把田里的土,用锄头向两边刨开,形成一条长长的沟槽。

丁学慧按照万玲吩咐的距离,窝与窝之间,大约是一筷子长的距离,往丁瑞智掏好的沟槽里,放置半边洋芋块儿,每一窝放两个半块的洋芋。

接下来,万玲用之前丁瑞智熏制好的农家肥,酒在丁学慧放置好的洋芋块儿上,再少撒点儿化肥。

丁瑞智再给洋芋掩上土,形成一垄一垄的,这样,洋芋就种好了。

过了正月,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丁瑞智又开始了一年的劳作。

清明节前后,他一直在田间地头忙碌着,栽种了一批春大豆(俗称黄豆),又种上了韭菜、卷心菜、黄瓜等蔬菜,还给丁学进种了二三十窝西瓜秧。

谷雨前后,丁瑞智在水田里栽种了秧苗,又把旱田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田里栽上了苞谷、高粱、芝麻等农作物。

他在旱田农作物的边边角角处,套种上了辣椒、豇豆、苦瓜、冬瓜、丝瓜、西红柿、茄子等蔬菜。

丁学慧不解地问:“爸,妈,你看我们家,一样种点儿,为什么不只种一样,除了留自己吃的,其他多余的作物,都卖了,用卖的这些钱,再买其他的东西呢?”

丁瑞智憨憨一笑:“慧娃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你说的是那些离镇上近的农户,可以这样操作,他们来回方便。”

“爸,你是说,我们家离镇上远,离县城更远,还是每样都种一点儿,自己吃起来方便些,经常上街去买,不太现实?“

万玲说:”是的,慧娃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山区,坡陡弯急,根本骑不了自行车,摩托车的话,我们年纪大了,又不会骑。来回难得走路不说,赶车的话又要多花不少的车费,只有一样种点儿,自给自足了。”

丁学慧“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阳历五月,是洋芋收获的季节,丁瑞智从田里把洋芋挖回来,全家人一起蹲在地上,挑拣一番,留一少部分挖坏的和小个儿的洋芋,装进竹筐里,远远的倒在堂屋的一角,散放着,随时吃随时拿。

他们继续挑品相好点儿的、大个儿的洋芋,装进一个个竹筐,放在一旁,准备窖藏。

万玲揭开地窖的盖子(几块木板制成的),从地面下到地窖里,她探出头来:“瑞智,把挑好的那几筐洋芋,递给我。“

丁瑞智闻声把挑好的洋芋,递给万玲一竹筐。

万玲接过来,蹲下身去,把洋芋从竹筐里捡出来,轻拿轻放,放进地窖里,又站起来,把空竹筐递上来,再把装满了洋芋的另一只竹筐,接下去。

丁瑞智递一筐,万玲接一筐,直到两人把所有挑好的洋芋,全部装进了地窖。

丁瑞智抱进来一捆干稻草,拆开稻草绳,拽出一把一把的稻草,再次递给万玲,万玲接过稻草,蹲下身去,给洋芋盖上一层稻草,进行窖藏。

万玲从地窖爬上来,盖好地窖盖子,封上地窖口:”瑞智,这些窖藏的洋芋,够我们全家吃一阵儿了,我们家穷,很少花钱买菜,当季产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就洋芋百吃不厌,是唯一长吃不腻食物。”

丁瑞智应声道:“媳妇儿,谁说不是呢?慧娃子最爱吃洋芋,无论是切片、切丝,还是切块儿或晒成洋芋干果儿炖汤,都是慧娃子的最爱。(土豆)。

丁学慧在一旁插话道:“爸,我还爱吃红苕(红薯)呢!”

丁瑞智嘿嘿一笑:“红苕不能当菜,只能当零食,稀烂贱,随便吃。”

丁学慧回头转向万玲,看着她说:“妈,生苕我懒得吃,只吃煮熟的。”

万玲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使劲的揉搓着小腿和膝盖,这才缓缓地说:“”哎哟,刚才在地窖里蹲的时间太久,腿都麻了,好吧,等过几个月红苕成熟了,我会给你煮了吃的。“

六月上旬的一天清晨,丁瑞智早早起床,拿起扁担,去老水井挑了三担水,倒进水缸里。

放下水桶,他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对正在灶上炒菜的万玲说:”媳妇儿,孔岭上那块田,今年还种吗?真不知道种什么好?“

万林把炒好的土豆片,从锅里乘了出来,又往锅里倒了一盘腊肉,继续翻炒:”种哟,为什子不种。不过那块田,就是鸡肋。种吧,离丁家很远,不好管理,是沙质土壤,还是坡地,不耐干旱,旁边是封山育林区,周边杂草众生,种的许多庄稼都被虫吃了,根本没什么收成,除草打药也不方便。“

丁瑞智继续往灶坑里添柴火:”我原先,倒是想把那片田,改种成橙子树,邻居家曾在那里种了一片橙子树,我看了,结出来的果子品质不好,颜色淡,不好卖。种别的杂粮呢,也不理想。”

万玲把腊肉炒豆豉,用锅铲铲出来,倒进盘子里:“若是不种的话,那块田面积那么大,又可惜了。当然,也不是一无是处,沙质土也有优点,通透性好,这种土质,要么种花生,要么种芝麻。总之一句话,种那些好打好收,可以粗放式种植的作物。“

”万玲,依我看来,不如种芝麻,也不用怎么管理,种花生还不够野猪拱的。”

”好的,瑞智,就依你,种芝麻吧!万玲把锅里添了一瓢凉水:“瑞智,不用烧火了,菜炒完了,饭熟了,都过来吃饭吧!“

芝麻在播种前,丁瑞智进行了晒种处理,把芝麻种放在团簸箕里,晒了一两天(不能暴晒)。

丁学慧不解地问:“爸,晒种起什子作用呢?”

丁瑞智哈哈一笑:“慧娃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晒种当然有用,可以解除种子的的休眠状态,增加种子的活力,提高发芽率,会杀灭种子表面的一些病菌,预防一些病害的侵染;还可以清理所含的杂质以及部分秕粒,提高种子的质量,促进壮苗。

等到雨过天晴,丁瑞智把田里的杂草除掉,用挖锄挖田,并将大土块用锄头敲碎,将芝麻种散播在田里。

过了一段时间,丁瑞智转到那块田一看,芝麻长出了新苗,慢慢长高了,茎中空,具有白色髓部,叶片上有细微的绒毛。他带了一些肥料,给芝麻撒上,就没管了。

夏末秋初,芝麻开出了白色的花,白色而常有紫红色或黄色的彩晕,单生或两至三朵同生于叶腋内。花萼裂片披针形,子房上位,被柔毛。

盛夏过去,转眼到了八月份,丁瑞智转到田间地头一看,只见芝麻已经长出了矩圆形的朔果,果实长两至三厘米,直径为六至十二毫米,有纵棱,直立,被毛,分裂至中部或至基部。

看样子,芝麻已经成熟,可以收割了。若是再晚了,芝麻就裂口,掉出来,落到田里,收不起来了。

丁瑞智用发镰刀,把芝麻割了,用稻草绳捆成一个个圆锥形的小捆,竖在田里风干。

过了几天,等到芝麻将要裂囗的时候,丁瑞智把芝麻倒立过来,使劲抖动,芝麻便从壳里蹦出来,稳稳的落在团簸箕里。他把芝麻杆扔在田边,后半年种土豆的时候,作为农家肥。

丁学慧帮丁瑞智打芝麻,偶尔把芝麻杆上的芝麻揪下一个,剥开直接抖进嘴里,越嚼越香。

这勾起了她的馋虫,让她想起小时候,吃豌豆角儿时的情景,在浓密的豌豆田里,睡在豌豆身子上面打滚,间或揪下一个豌豆,也不洗,在衣服上蹭几下后,直接喂到嘴里,吃起来又香又脆。

丁瑞智把打好的白芝麻背回来,放到竹簸箕里晒干,装在布口袋里。

晒干后,有许多种吃法。芝麻产量不高,万玲只产将芝麻作为点缀或调料,很难将其作为主料,大量的制作食物。

收完芝麻,万玲去大块田里,把红苕田里的杂草用手扯了,她用刀把红苕的藤蔓上面最嫩的一截割掉,挽成把一把的,分别放在竹筐里,提回来。

回家后,她剁除杂草的根部,剩下上半部分的一截拿来剁碎了,又掺着剁了一些红苕叶,放在竹筐里一起喂猪。

丁学慧见状,大吃一惊:“妈,你把红苕梗子和叶子(藤蔓)都割了,红苕不死了吗?还怎么长大呀?”

“我的个傻姑娘哟,我只割了红苕尖端的一截,没有齐根割藤,离红薯根部留了有四十厘米左右的红苕藤,这叫割藤控旺。”

”妈,什么是割藤控旺啊?“丁学慧歪着脑袋问。

万玲颇有耐心地说:“慧娃子,就是控制红薯藤的营养吸收,抑制红苕藤疯长,这样营养都被红苕根部吸收,简单来说,不让它长地面的茎叶,只长地底下的茎块——红苕。“

“没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是提蔓控旺,就是把红苕藤轻轻提起,去除红苕藤上的不定根。既可以控制红苕藤子的增长,还能晾晒土壤增加土壤的透气性,但也不是在红苕各个生长期都能采用割藤控旺。”

“这两种方法都能避免红苕藤蔓消耗过多的养分,反而能增加产量。”丁瑞智插了一句。

丁学慧点了点头:爸,妈,你们说的我好像明白了,类似于生物老师讲的顶端优势。“

九月份的一天,万玲挖了一筐红苕回来:”慧娃子,红苕成熟了,为了省时省力,我把人吃的和猪吃的红苕一起煮,就不单独给你弄了,先让你过过嘴瘾。我一次性煮一大锅,这样猪食也能管好几天。”

说完,万玲捡了一筐口相不好的苕,装在竹筐里,提着向院坝外走去,她把竹筐搁在地上,再次返回厨房,把要用的农具从灶旁的台面上取下,拿出来,准备清洗红苕并剁块。

她先把红苕清洗干净,挑出一些品相好、口感糯点儿的留着不剁,用小盆装着放在一边。

其余的红苕,全部装进竹筐里,在大盆里放上刀板,把红苕放在刀板上,用刀挨个儿剁成不规则的小块儿,边拿边剁,这样煮时能熟得快点儿。

万玲给锅添上水,将大盆里的碎苕块倒在锅下面,又将事先挑出来的整个儿的红苕,从小盆里倒出来,堆在最上面一层,堆得溜尖儿,扣不上锅盖,再用洗干净的尼龙纸,(胶纸)把红苕从四周捂严实。

万玲弄完这些准备工作,喊道:“慧娃子,快点儿给我烧火去(添柴火),准备煮苕。”

丁学慧爽快地回答道:“妈,来达。”她手脚麻利的给灶坑里添上粗细不一的柴火,大火咕咚咕咚地煮了一个小时。

丁学慧先从锅边掀起塑料薄膜的一角,挑选出一个红苕,用筷子一插,看看熟透了没有,看样子还没熟,她把胶纸盖好,又陆续往灶坑里添了几把柴火。

过了一阵儿,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用筷子插了一下红苕,见红苕熟透了,她再次揭开塑料薄膜,把人吃的整个的红苕,用筷子一个一个挑拣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盆里。

她把下面的碎红苕块儿,用铁制水瓢舀了,分装在大木盆里和桶里。每次喂猪时,舀一部分出来,捣碎了和上糠,用桶提着,倒进用石头打好的猪食槽里。

忙完这些,丁学慧挑了一个外皮颜色深一些的红苕,她把红苕的一端,揪掉一块儿,放在嘴里尝了一小口,嗯,又甜又糯。

她坐在灶门口的小板凳上,沿着刚才撕开的地方,继续给红苕剥皮,边剥皮边用嘴吹,红苕还有些烫手,她把红切口从左手倒到右手,再从右手倒回左手,两只手轮换着倒来倒去,边换手边剥皮。

丁学慧给红苕剥完皮,正准备往嘴送。

万玲说:“慧娃子,你就不能等红苕放凉些了,不那么烫的时候再吃?就这么两只手来回轮换着倒腾,不嫌烫,也不嫌麻烦吗?再说了,红苕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少吃点儿。”

丁学慧不解地问:“妈,红苕要趁热吃,才香,为什么要少吃呢?”

“吃苕后容易胃胀气,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吃完后会变苕(笨、蠢、傻)了。”万玲解释道。

丁学慧不以为然的说:“妈,你就别迷信了,吃了苕才不会真变‘苕’呢,不过你既然说了,那我还是少吃点儿吧,只是偶尔过过嘴瘾,还不行?”

“你这个娃子,有主见得很,很少有不怼我的时候。”万玲说完,白了丁学慧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