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史新编试稿·全二册(三松堂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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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墨子的政治思想

在政治问题上墨子提出“尚贤”的主张。他主张“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故官无常贵,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尚贤上》)原来贫贱的人,只要是贤能就应该上升为富贵的人,而原来富贵的人,假如不贤无能,也应该降为贫贱。“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尚贤上》)这是要打破奴隶主贵族的等级制度,也打破宗法的亲亲制度(“不义不亲”)。这比孔子“举贤才”的主张,更为彻底广泛。墨子特别提出“农与工肆之人”。这是当时的小生产者参加政权的要求的反映。

“尚贤”的主张发展为“尚同”的主张。“尚贤”的主张仅只要求当时的国君不分等级,举用贤才。“尚同”的主张认为最高的统治者的职位,也应该由“贤者”担任。

这就牵涉到国家起源的问题。墨子认为国家起源于统一思想的必要。他说:在古代还没有政治组织(“刑政”)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是非”的标准。人人意见不一致,互相争夺,互相损害。“天下之乱,若禽兽然。”后来的人“明乎天下之所以乱者,生于无政长,是故选择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尚同上》)。他认为这就是国家的起源。这是一种唯心主义的说法。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国家起源于社会分裂为敌对的阶级,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但是,他认识到国家是历史的产物,起源于社会的需要。这在当时说,是一种新的思想。

墨子又说“天子”建立之后,他又选择“天下赞阅贤良圣知辩慧之士”为“三公”,帮助他把天下的“是非”标准统一起来,“同天下之义”。“天子”又认为天下太大,所以分万国,设国君。国君又选一国的“贤者”为将军、大夫、乡长等官,帮助他把一国的“是非”标准统一起来,“同一国之义”(《尚同中》)

各级的“正长”既已建立之后,人民必须以正长的是非为是非,“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上同而不下比”(《尚同上》)。墨子认为“正长”既是“贤者”;“贤者”之所是的是兼爱;他之所非的是不兼爱。作为“正长”的贤者把人民思想统一于兼爱;人人都兼爱,天下就太平了。

墨子的尚同的学说,是与他的兼爱、尚贤、天志(详下)的学说互相联系的。在他看起来,这是推行兼爱的政治上的保证。

墨子所说的“尚同”也是批判当时的“王公大人”的一个标准。他设为一个批评的人的话说:现在天下就有很多的“正长”,为什么还是乱呢?然后回答说:现在的“正长”,跟古来的不同,而且正是相反;现在的“王公大人”把自己所喜欢的人,以及父兄故旧,用为“正长”,人民知道这些“正长”的设置,不是为的“治民”,所以也就不肯“尚同其上”;现在的情况,跟古来没有“正长”的时候是相同的(《尚同中》)

墨子所说的“尚同”是小生产者的一种幻想。他们是软弱无力的,自身没有力量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满足自己的要求,只幻想有一个最大的“贤者”,占了政治上最高的地位,以“兼爱”的理论为工具,达到生产者安心生产的目的。这虽是一种幻想,但也倾向于中央集权专制主义。这是跟当时的历史进步趋势相符合的。墨子的这种思想,也就是这种趋势在思想上的反映。

上面已经提到,墨子痛恨当时的贵族们为推广自己的统治而进行的战争,主张“非攻”。他痛斥这些战争:“贼虐万民”,“竭天下百姓之财用”,“而王公大人乐而行之,则此乐贼灭天下之万民也,岂不悖哉!”(《非攻下》)

但墨子不是简单的和平主义者;他只主张非攻,而不主张非战。他反对攻,却讲究守。他善于做守城的器械。并且使他的弟子用他的器械为将要被攻的宋国守城(《公输》)。墨子又分别“攻”与“诛”的不同。伐“无罪之国”是“攻”,伐有罪之君是“诛”。暴虐的君,如当时的传说中的桀纣之流,是应该被讨伐的。他说:这不是攻,而是诛(《非攻下》)。“攻”是不能允许的;“诛”不但是可允许而且在适当的情况下也是必要的。

当时国君们用攻战进行兼并。秦国就是用这个方法达到中国的统一。照《尚同篇》所说的,墨子也是主张统一的,但是反对以攻战的方法进行统一,主张以和平的方法进行统一。这在当时说来也是一种幻想。他认为若果有一国,以用在战争的费用,改良政治,从事建设,它就可以无敌于天下。墨子的这种主张,跟儒家的主张有相同之处。他们都承认,得到人民的拥护的政权的力量,是特别强大的。这是他们对于人的重视的表现。他们和儒家一样,不赞成暴力的变革,同样表现了改良主义的观点,不过其内容不同,如上面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