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汤包 04
“喜鹊，都登记好了吗？“赵承郎问。
“记好了。”喜鹊把掌柜的交给她的那一份也一并递给赵承郎，道，“大人请看。”
赵承郎举起白纸，正好遮住脸，小声对身边的尹小葱说：
“夫人，待会儿，按我说的做，这样---”
小声交代完后，赵承郎将名单交给尹小葱，退到一边观察。
尹小葱拿着名单，挺了挺腰杆，又清了清嗓子，才道：
“为了防止有遗漏，要点名复核一下，除了守门和请官的那几位，叫到名字的请主动站出来。没叫到名字的请主动举手。第一位，韩大官---韩大官，在吗？请站出来---”
百姓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人小声议论，过了好久，才有百姓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质疑道：
“是不是记错了啊？韩天官有，韩大官没有---”
尹小葱装模作样地凑近看了一眼名录，故作惊讶地回道：
“不好意思，念错了。不是韩大官，是韩天官---”于是有一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尹小葱又道，“如果不小心念错了或者记错了，你们可要提醒我啊---”
其实也没多少人，如果真要防止漏记，点个数就行了。赵承郎让尹小葱点名，主要是调动百姓的积极性，看有没有谁浑水摸鱼。不过赵承郎越看越觉得那五兄弟很可疑。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也不至于半点哀伤情绪都不表露出来吧。而且老是偷瞄他，鬼鬼祟祟的，倒是值得一敲！
挨个复核完了，尹小葱拿着名单回到赵承郎身边，道：
“没有遗漏的。除了那五兄弟以外，其它都是老面孔。”
“好。”赵承郎回头对喜鹊说，“你去把店小二叫过来。”
“是---”
喜鹊快步朝五兄弟走去，对许尽忠说道：
“放了他，我家大人有话要问。”
“不---不放---”许尽忠还没吱声，他后边一傻大个窜出来说道，“他要是乘机跑了，如何是好？”
“有大人在，他敢！怎么这么多废话！放了他！”
“我---我就不放！”
眼看傻大个和喜鹊就要杠上了，陈广连忙出来当和事老，劝道：
“老五，你退后---”
两人拉拉扯扯好一会儿，傻大个才肯往后退。
“姑娘，你看这样行不？官差还没来，这家伙是嫌犯，要是真的跑了，大家都麻烦。大人要问话，就让他过来问，或者我们兄弟几个押过去也行啊---”
“哼！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劳烦大人！他要是真跑了，自有官差前去捉拿，要你们瞎操心啊！放手！”
喜鹊一把揪住店小二胳膊，直接将他拽出了五兄弟的包围圈。傻大个抡起拳头想闹事，被许尽忠和陈广两人联合压了下来，高声劝傻大个冷静点。
——
“草民二牛---拜见知县大人---”
店小二跪地行礼，态度倒是恭敬。
“你进屋时，客人是生是死---”
“那---那客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吓人---没---没气了---”二牛战战兢兢地说，边说还边抹汗，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没气了？你探过他的鼻息？”
“不不不---小的没有---”二牛慌里慌张地解释道，“小的只是看他一动不动，面色吓人---想着应该是没气了---”
“发现尸体之后，你都做了什么？”赵承郎又问。
“小的---小的---想---想去叫人---”店小二说。
“听掌柜的说，凶案现场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对吗？”
“是---”
“发现尸体的时候，你有大声叫人吗？”
“小的---小的---不记得了---或许有---或许没有---小的吓坏了---小的---还是第一次见死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的---从小就胆小---”
“毒是你下的吗？”赵承郎问。
“不是的---大人---小人是冤枉的！”
二牛终于肯抬头，看了赵承郞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
“既然是冤枉的，你为何要跑？”赵承郎又问。
“小的---小的---吓坏了---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两条腿不听使唤---只想---只想逃得远远的---小的要是知道，这样会惹祸上身，小的说什么也不会跑的---大人，小的真的没有下毒---小的是冤枉的---请大人明鉴---”
说完，他又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赵承郎眼看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让喜鹊将他送回五兄弟那里，顺带把掌柜的叫了过来。
“掌柜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厢房死了人的？”赵承郎问。
“就在那几位客官下楼追二牛的时候。小的听他们大声嚷嚷，说二牛下毒杀了人，还威胁说要杀了二牛偿命---小的连忙上楼去查看---门开着呢---人就躺在桌脚边---可把小的吓坏了---”
“那在此之前，你可曾听见什么动静了没？”
柴掌柜连连摇头，道：
“没有---”
“尖叫声呢？”
“没有---”
“店小二平日为人如何？”
“挺老实的。说实话，小的不相信他会下毒，这没道理啊。平白无故的，他下毒作甚啊！”
“胆大吗？”
“哎呦，别提了，他那胆子啊，就跟没长似地---”
这就奇怪了，一个平日里胆小如鼠的店小二，发现尸首后为何没有失声尖叫？还是说吓得失了声？这也不对劲啊，就算从桌边到门槛这段距离他反应不过来，从楼上到楼下足够他反应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合理的，那得多迟钝啊！
“对了，二牛到底跑了多久才跑出来---”
周边百姓都闻声赶来了，二牛肯定带着五兄弟在里边绕了好一阵呢。
“哦---一开始他没往门口跑---而是跑内院去了---绕了好几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从正门出。这不刚挤出去，就被摁住了。”
“五个人捉他一个，都没捉住吗？”
“店里边的伙计跟二牛熟---就---就稍稍拦了一下---”
“掌柜的也没少帮吧？”
“这---主要是事情没弄清楚---小的---小的---就怕万一---”
如此一来，也就解释得通了。
“行吧，你先退回原处，有事本官再传你。”
“是---”
——
掌柜的离开不久，就有马蹄声由远而近。县衙离西街步行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如今出了命案，县尉李忠带了两个衙差先行赶来。
“属下来迟，还请大人恕罪！”李忠下马后，朝赵承郎作揖道。
“无须多礼，命你的人换掉厢房外的百姓，你我先行查探现场。”赵承郎说道。
“是！”
李忠摆了摆手，两衙差迅速冲上二楼，取代了守在那里的百姓。赵承郎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紧贴着一个影子，便停下脚步，侧头说道：
“死人可怖，夫人还是先回县衙吧。”
“放心，我不怕---俗话说得好，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尹小葱下定决心要跟着，赵承郎知道说不动她，便没再制止。上了二楼，赵承郎摘下用面糊的临时封条，推门走进去，汤包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再走近些，看到面色青紫躺在地上的尸体，胃又不自觉地开始翻滚了！喜鹊趴在门口不敢进去，尹小葱从头至尾极为淡定，好像躺在她面前的不是死人，而是一个布娃娃。
“看死状，应是中毒无疑。”李忠盯着死尸看了一会儿，笃定地说道。
赵承郎没说话，桌上零乱地堆叠着十一个空蒸笼，六双筷子，没有打斗痕迹，甚至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门槛边上还有几只散落的汤包，应该是店小二被人撞见后一时慌张打翻的。
“奇怪了---”尹小葱喃喃念道，“这衣服也太干净了吧---”
李忠没太明白，便问：
“夫人，这有什么不对吗？”
“一般中毒，总会吐点东西出来。当然，特殊的情况也有，但极少。如果是砒霜中毒，肯定不会这么干净。”尹小葱道。
“夫人观察得还真是细致---”李忠由衷赞道。
“不是我观察细致，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呀---”尹小葱继续观察，瞥见褐色广袖一侧有个绿色的东西，便蹲下来细看，“这是荷包吗？”
李忠自袖中取出汗巾，裹住那绿色荷包，拆开袋口一看，惊道：
“竟是钱袋---还绣了荷花---”
奇怪的，钱还在，而且躺在衣裳上方，不像是死者之物，倒像是后来遗落的。而且这颜色和图案，过于鲜艳，寻常男子也不会使用这种款式的钱袋吧？莫非，是凶手不小心遗落现场的罪证？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到底事实如何，还得慢慢确认。如果钱袋不是五兄弟和二牛的，而其他人又没有机会进入厢房，那就只有可能是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幕后真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