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卡病毒挡不住里约奥运会的脚步

（原载于《商业周刊/中文版》2016年5月30日刊）

奥运会应继续按计划于今年8月在里约热内卢举办吗？在距离点燃里约奥运会主火炬不到三个月的现在，几位医学专家呼吁推迟奥运会的举办时间或更改举办地点，理由是如果奥运会按原计划进行，那么目前基本局限于美洲的寨卡疫情可能会蔓延至全球。

渥太华大学法律和医学教授阿米尔·阿塔兰(Amir Attaran)上周在《哈佛公共卫生评论》(Harvard Public Health Review)中主张，里约奥运会“绝不能继续推进”。孕妇感染寨卡病毒可能造成新生儿严重出生缺陷，如小头畸形等。此外，寨卡还可导致格林-巴利综合征等神经系统疾病。阿塔兰认为，到今年8月，里约的寨卡疫情会比目前预计得更糟糕。

“很多地方一般与里约都没有密切的人员往来，但奥运会将50万人从这些地方吸引到里约，从而建立新的传播渠道，这显然没有好处，”阿塔兰在接受采访时说。他的观点与纽约大学兰格恩医学中心生物伦理学教授阿瑟·卡普兰(Arthur Caplan)一致，后者今年2月曾建议将里约奥运会推迟6至12个月。

新罕布什尔州民主党籍联邦参议员珍妮·沙欣(Jeanne Shaheen）5月17日致函世界卫生组织(WHO)，敦促世卫组织评估今年举办奥运会的风险，其中就提到了阿塔兰的评论。她写道：“如果奥运会导致疫情在全球爆发，那么所有正在进行的寨卡防治努力都可能付之东流。”

但对于巴西来说，推迟或取消奥运会却有可能给这个处于困境的国家带来进一步动荡。该国正经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衰退，总统迪尔玛·罗塞夫(Dilma Rousseff)的弹劾案让政治危机愈演愈烈。巴西耗资近100亿美元来举办南美第一届奥运会，它浪费不起这笔资金。尤其是考虑到，如果奥运会因为寨卡疫情而取消，保险公司不大可能对以此提出理赔请求的任何一方进行赔偿。

阿塔兰和卡普兰可能是公共卫生专家中的少数派，因为许多专家一致认为，因为寨卡疫情而推迟奥运有点反应过度。迄今为止的证据表明，“在一年中的低风险时间，在巴西相对低风险的部分地区，接触到寨卡病毒进而产生不良健康状况的风险会很低”。这是《柳叶刀传染病》(Lancet Infectious Diseases)5月10日社论中的一段话。社论称，寨卡病毒主要集中在巴西东北部，而非里约热内卢，奥运场馆将采取喷洒药水和消除积水的灭蚊措施。

美国疾病控制中心和世卫组织已建议孕妇不要前往寨卡流行区。阿塔兰的文章发表后，世卫组织发表声明再次给出这一建议。那些到访疫区的人应采取措施，避免蚊虫叮咬，使用避孕套或禁欲（男子有可能将寨卡病毒传染给性伴侣）。世卫组织指出，“奥运会举行时，巴西正值冬季，蚊虫不怎么活跃，叮咬风险较低。”

国际奥委会发言人仅在电子邮件中表示，正遵循世卫组织的指导意见，采取措施将去巴西看奥运的风险降到最低。

据世卫组织的数据，已有超过1300例小头畸形病例“或与寨卡有关”，且几乎全部出现在巴西。寨卡给人体健康带来的压力到底有多大很难确定，因为可能有很多漏报病例，而且孕期女性从感染病毒到分娩这中间可能还有数月时间。没人确切知道3个月后里约的寨卡疫情会有怎样的风险。

阿塔兰认为，今年里约的登革热（和寨卡由同一种蚊子传播）发病情况意外地高，而且寨卡疫情的威力可能不像预期得那样在南半球的冬季减弱。他警告说，哪怕只有少数游客将寨卡病毒带到新的国家，其结果也将是“一场全面的全球性健康灾难”。

如果寨卡的威胁真如他所说得那么严重，是否有理由采取更广泛的旅游限制措施呢？也许吧，但寨卡病毒以如今这种方式传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范德比尔特大学传染病和预防医学教授威廉·沙夫纳(William Schaffner)说：“每天都有很多人乘飞机抵达发生寨卡疫情的国家。美国已有数百起输入型寨卡病例了。”

客观地说，里约奥运会给巴西带来的游客数量不会比常规时期高出太多。预计奥运会将吸引35万至50万外国游客前往里约，而2014年巴西就吸引了640万名外国游客，巴西出境游人次则达到900万。但阿塔兰表示，这些人员流动大部分都发生在寨卡病毒流行区域，而奥运会将吸引来自全球各地的人群。他说，对于采取更广泛旅行措施的问题“需要进一步研究，我觉得有理由这么做”。

从过去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例如2003年的“非典”恐慌）来看，大部分的经济损失并非来自疾病本身，而是源于随之而来的对商业和旅行的破坏。乔治城大学法律中心奥尼尔国家与全球卫生法研究所主任劳伦斯·戈斯廷(Lawrence Gostin)在电子邮件中写道：“事实上，里约奥运会将如期进行，再怎么闹也没用。”暂停奥运会的举行“可能会让已然疲弱的巴西经济和政治体系陷入崩溃边缘”。

戈斯廷承认，巴西的社会动荡可能会扩大寨卡病毒的传播影响。他指出，巴西还在与灭蚊“抗战”。“当务之急是，国际社会应在世卫组织的领导下，对里约热内卢的蚊虫种群全面宣战。可惜还没有采取行动。”他写道“未尽一切可能控制甚至消灭里约的所有蚊虫对巴西来说是很丢人的事情。而更糟糕的是，这对国际社会来说也是彻头彻尾的败笔。”

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国际奥委会和巴西真地考虑更改赛事地点或取消本次奥运会，他们心里会很清楚，这可能是个全输的决定。慕尼黑再保险(Munich Re)英国分公司的核保经理安德鲁·达克斯伯里(Andrew Duxbury)说，该公司为里约奥运会利益相关方承保，保额约2亿美元。他估计，保险业整体将承保约10亿美元的潜在损失。其中大多数保险服务由少数大型再保险公司提供，包括慕尼黑再保险、瑞士再保险(Swiss Re)和汉诺威再保险(Hannover Re)等。如果发生恐怖袭击或自然灾害之类的意外事件，导致奥运会全部或部分赛事无法进行，保险公司将负责赔偿奥运会组织者、主办国、电视台等合同持有人为奥运会投入的资金损失。

传染病风险通常需要额外投保。大多数保险合同是在四年前签署的，而如果保险公司决定选择再保险的话（许多公司对如此规模的风险承担都会这么做），通常会在签署初始合同时就进行了再保险。寨卡疫情在四年前还未受到关注，因此很可能没有被相关保险协议覆盖。

此外，寨卡病毒1947年首次在猴子身上被发现。由于该病情已经被知晓将近70年，它被认为是已经存在的状况。

“一旦已经出现在公共领域，它将被视为已经存在的疾病，事实上会被所有保单排除在外，”达克斯伯里说。国际奥委会或NBC环球(NBC Universal Media LLC)现在无法轻松地去给寨卡购买保险了。“现在给寨卡投保已经太迟了。我不能说所有的保险公司都这样，但对多数再保险公司来说，现在已经太晚了，对慕尼黑再保险来说无疑也是。”

一切都取决于保险合同的措辞。“有些合同将某些特定病毒列为已经存在的疾病，因此除此以外的其他病毒都在承保范围内，”他说。如果有保单未将寨卡列入这样的名单，那么因为担心寨卡疫情而取消里约奥运，保险公司就须进行赔付，但达克斯伯里怀疑这样保险公司的风险会太高。

这个说法与阿塔兰的看法恰好相反。阿塔兰称，“除非那些在里约奥运会中有经济利益的保险公司考虑欠周，否则它们会有赛事取消险、不可抗力免责条款和退出战略”。

达克斯伯里相信里约奥运会将继续推进。尽管存在罗塞夫被弹劾的政治危机和寨卡的威胁，但从保险角度看，他认为里约面临的风险并不比同阶段的索契、伦敦或希腊更大，也不比两年前巴西举办世界杯的风险更大。他列举了其它一些原本认为会阻止体育赛事举行的不利事件，如伦敦的交通堵塞，南非的罢工，以及美国911恐怖袭击后对希腊的安全担忧等。

“我认为这是一个典型案例，”他这样评价里约奥运，“我们已经习惯看到这样的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