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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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二:每一个村庄都有大树

龚学敏

与西湖很早很早以前的关联源于一本民间故事集。小时候,一本关于西湖的民间故事集不知什么缘由到了我的手中,那时很小,对世界的认知也很单纯。我只记得无数遍地看,直到有一天,毫无征兆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同样的没有缘由。有我拥有的时光里,已经是无法统计地读了很多很多遍,每看一遍,西湖山水间那么多的美好和神性,便让我向往一次,并且一直挥之不去,成为一座最让我最有依恋的城市。远比北京,成都这些似乎更有理由离我应该近一些的地方。这种依恋是有型之外的,直到现在。然后,慢慢认识了一些生活在西湖周围的诗人,每当读他们的诗歌时,我总是想把我小时那种对西湖的感觉连起来,觉得他们的诗歌有我的童年向往。觉得这些与西湖有着各种关联的诗人,个个都是当年那本故事集的撰稿人,或者本身就是故事中的人物。

因为诗歌,因为《星星》这本新中国最早创刊的诗歌刊物,我开始读浙江诗人郭峻峰的诗作。一开始,我就把他的诗歌和浙江、和西湖连接起来,就像是这首《在雪地里行走》一样,我的脑海里会出现西湖的场景,一位孤独的诗人在白色的画面中默默地走着,直到春天的嫩芽在清晨中悄悄地萌动:

雪,密密匝匝下的时候

像某些情绪,悄悄弥漫

无声无息,铺天盖地……

——《在雪地里行走》

这种景象和我对西湖最初的理解有着许多共同的一致。干净,神性的光芒照耀着幼稚的我和整个人类,包括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留下的足迹。现在,是一个幼稚无比又缺乏幼稚的时代,幼稚的美好被算计得遍体鳞伤,也许,在这样的时候还在写诗的人,还在读诗的人,本身就和那本书一样成为传说了。好在,这种传说越来越多,因为人不仅仅是物质的,除了活生生的人物之外,我们的世界还有那些与我们彼此相同的山水,自然,因为我们先人的灵魂会用它们和我们说话。

也许那册关于西湖民间故事的书,成就了我对西湖不一样的印象,一种多年以后在真实的西湖边淋着雨,摸着她体温时产生的那丝不一样的感动,回到了郭峻峰真实的情感中。这种感动会像郭峻峰在诗中写到的一样:

新年第一个清晨

推开窗户,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

拥抱太阳第一缕光芒

脚步,就像第一次踩响世界一样

充满惊奇的喜悦

这多好……

——《这多好》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一个心中没有美好的人是有问题的,郭峻峰则是一个心中满怀着美好行走在大地上的歌者。我看过郭峻峰拍的照片,唯美、诗意,仿佛是一首首凝固在画面上诗歌作品。有段时间,多年以来习惯于睡懒觉的我打开手机后最早接到的消息就是他在微信上发的照片,这样的早上,我相信我把那些照片带给我的美好传递给了我看到的每一个人,不管他是人生的际遇充满着什么样的场景。郭峻峰正是一个善于捕捉生活中美好的诗人:

我心中充满美丽的恬静

雪雀,在晨曦的光芒中嬉戏

野藏驴,在赤色夕阳奔跑的剪影

——《阿尔金山》

除了阿尔金山,郭峻峰总是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发现一些被我们忽视的美好。比如《钱江源:齐溪村的清晨》,比如《谢尔盖三圣修道院》,比如《商旅偶记》……并且能够找到自己独特的位置,关于山水,关于情感。

说到这里,再说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我从来就认为一篇文章对于一本诗集而言像是一双翻开扉页的手,翻开而已,读者的判断自有他的高明之处,就像每一个诗人一样,心中自有自己的神灵。让我用郭峻峰这首诗《深秋户外远足》来结束我无聊的话语。

深秋,有雨就有云

就有云蒸霞蔚

满山的秋色,红地毯一样,迎接贵宾

一个隧道,又一个隧道,进入

神秘而美丽的世外桃源

被收割的田野,充满了生命

充满了各种声音,气味和温度

割下的秋稻,挂枝的柿子,白色的茶花

生命在不断被收割又不断滋养

每一个村庄都有大树

往往是枫树,都有灵性

保佑历史的溪流从村边从容流过

石拱桥的青苔是这个村落

一本读不懂的族谱

——《深秋户外远足》

每一个村庄都有大树,每一位诗人心中都有无比的美好。石拱桥的青苔是这个村落一本读不懂的族谱,是的,每一本诗集都是诗人向世界的一个交待,向自己的一个交待,并且,打动了离西湖很远很远的我。因为,我相信美好可以让郭峻峰的诗歌走得更远。

(龚学敏,四川九寨沟人。1987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诗集《幻影》、《雪山之上的雪》、《长征》,《九寨蓝》、《紫禁城》。现居成都,《星星诗刊》常务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