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转折，梧桐

秋言和秋沄事先计划好，如果不敌，她们就往青啸山深处去，然后走虎啸山外延离开。好在这几天两个人都十分谨慎，准备的东西都一直近身带着。

又走出了几里路，看着秋言体力不济的虚弱样子，伤口也没有处理，秋沄实在不放心，扶着秋言到旁边的一棵树下靠着。

“姐姐，我们离开好一段路了，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先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先前秋言只内服了一颗稳定伤势的药就执意要迅速离开。

秋言点点头，挽起裤腿，右小腿上的一把飞刀还没有拔下来。伤口在后小腿，秋言侧坐着。

秋沄看了一眼眼眶就微湿了，然正要帮忙，还未细看，秋言就闭着眼唰一下拔出来了。

“唔！”秋言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点点细汗。

“姐！”秋沄惊了一瞬，然后迅速拿了止血的药粉出来，洒了药后从衣摆撕下一块布条，反过来用里侧干净的一面给秋言包好伤口。

然后秋言又脱了外衫，左胳膊有两道口子，右边有一道。

好在划开的剑痕虽然长，但伤口都不算深。只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导致血迹干涸，伤口和袖子粘在了一起，穿的又是窄袖，只能用匕首割开伤口附近的衣服。

秋沄看着和衣服粘连的伤口和外翻的皮肉，眼泪不知不觉就往下滑。

看着秋沄哭鼻子的样子，秋言没忍住，笑道：“咱们小沄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爱掉小珍珠，还要不要拿个碟子给你接着呀？”

“哎，姐姐！你怎么老拿小时候的事取笑我，我在为你心疼，你还笑话我。”秋沄立刻破涕为笑，语气中有带上了几分羞恼。

其实是秋沄小时候听南海鲛人的故事，后来有次哭的时候被秋言哄着玩笑了几句，秋沄就说以后再掉眼泪，一定要秋言拿碟子或者杯子给接着，然后珍珠就能换好多钱。后来秋沄长大了，知道当初自己闹了笑话，秋言一提这个事秋沄就恼。

秋沄帮着秋言上药，然后依样拿布条裹住伤口。草草处理有了一下，两人继续走。

没走几步，秋言停住道：“小沄，你听到了吗？好像有动静。”

秋沄凝神一听，果然有细微的声音，有点像是风声。

不对！两人神色同时一紧，很明显是黑衣人追过来了。

“小沄……”

“姐，不用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共进退。”秋沄明显猜到了姐姐想说什么。此刻秋沄只恨自己功夫不精，内力不深。否则没有受伤的她，完全可以驾着轻功带秋言一起，就不至于那么快被追上了。

果然，没几个呼吸，身后就有飞刀破空而来的声音。

秋言和秋沄分两边避开，秋沄迅速挡在秋言身前，抽了剑迎上不断飞出的利刃。同时一个跨步跃起，一剑斩下旁边一根树枝。

秋沄左手拿树枝，右手挥剑，挥舞间将飞刀全部挡住了，要么击落，要么反挡回去了。尤其是左手的树枝条叶茂盛，面积大，扫落飞刀非常便利。

秋言也没有闲着，将落在附近的飞刀捡起几支。

秋沄丢下被飞刀打的稀碎、只剩一支光杆杆的树枝，高声喊道：“藏头露尾，有本事出来。我看你还有多少飞刀！”

话落，黑暗处又飞出两支飞刀。秋沄手挽剑花，精准击中朝面门过来的两支飞刀，金属相互碰撞击打的声音在夜晚的树林里分外明显。

下一瞬，破空声传来，好像沉闷了很多，唰唰几声。快到近前，秋沄飞过来的是削得粗糙但有些尖锐的树枝，黑衣人应该是没有飞刀了，秋沄几剑将树枝砍碎。

就在这个间隙，暗处再次有破空声，听着应该是不止一处。

秋沄细听，也轻松扫落飞来的树枝，可下一瞬，有什么继续朝秋沄腰间而来。

一瞬间的危机感让秋沄来不及出剑防御，只能朝前右侧方位避开，同时提醒秋言小心。

可一丝凉意从身上传来，疼痛后知后觉蔓延的时候，秋沄才发现飞过来的东西已经擦着自己左侧肩头过去了，迅速划开一道口子，还割断了秋沄耳畔的几根束不起的散发。

秋沄刚立定，秋言就提醒到：“小心！是回旋刃。”

秋沄心道，难怪刚才明明避开了。由不得多想，下一瞬，秋沄就不得不开始闪躲。

回旋刃的轨迹没有普通飞刀那么好预判。关键还是那黑衣人躲在暗处，他前后飞出两把回旋刃，一枚飞出，收回的同时下一枚又扔出来。

这样远距离的攻击，敌暗我明，秋沄根本讨不了好。秋沄心里一阵气闷，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揪出来打一顿。

秋沄想了想靠近秋言：“姐，不能这么耗着，快走！”

然后两个人就一边跑，一边躲避时不时的攻击和偷袭，而那黑衣人始终不远不近跟着。这样总算能看到敌人的身影了，但两个人如同被遛狗一样，只能不停跑。

路线也没有按照预先设想的来，直接是哪里宽敞、遮挡少，就往哪里跑。遮挡少还容易锁定回旋刃，不至于一直受伤。

好不容易到一处开阔点的地势，总算停下了你追我赶的戏码。

秋沄气喘吁吁，气得在心里问候了一通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秋言也没好到哪去，再加上腿伤，每走一步都在钻心的疼。

容不得多想，黑衣人的攻击到了眼前，秋沄迎上去，剑光闪烁，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秋言也趁机甩出刚才捡到手的飞刀，三个人很快打成一团。

顷刻间，周围的树叶碎枝，被剑气带起，漫天飞舞。

秋沄和秋言从两边夹击，黑衣人剑鞘和剑一起挥动，秋沄一个扫堂腿过去，黑衣人旋身而起，回旋刃从掌心脱落。

秋沄忙避开，秋言从后面出剑，十字形的回旋刃擦在剑脊上，带出一条火花来。回旋刃夹杂着内力的冲击，秋言被逼得后退了两步，然后一个侧身回击，回旋刃改变了方向，插入一旁的树干上。

下一瞬，秋沄被一掌打飞，砰一声砸在后面的树干上。秋沄滑落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小沄！”秋言忙过去想要查看秋沄的情况。然而身后一寒，黑衣人的杀招紧跟而来。秋言凭借破空声，一个漂亮的蝎子摆尾精准扫中黑衣人握剑的手腕。

黑衣人手上劲道一卸，握着的剑偏了几分。秋言接着一个后仰，倒抓住黑衣人的双手，黑衣人一个空翻来到秋言正面，却被秋言缴掉了手中的剑。

但剑掉落的一瞬，黑衣人一脚就将剑踢向秋言，挣脱秋言的手后迅速将一枚回旋刃捏指间。秋言一个跃身躲闪，黑衣人紧跟着近身，回旋刃狠狠划过秋言后腰。

秋言一个趔趄，接着又被一掌击中后背，狼狈地掼在地上。因着侧身摔下去，腰和腿都砸得生疼。

手撑着勉强坐起，秋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身上不知是血还是汗，粘腻得浑身发软，仿佛下一瞬就要溺毙在水中。

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秋言暗自运气，但内力耗尽，真气在体内游走了半圈不到，就杂乱无章，四处乱窜。秋言正准备故技重施，身上还剩一点迷药。

想象中的场面没有到来，秋言抬头一看，黑衣人转身朝秋沄去了，秋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提剑过来了。

“他内力不够了。”秋言忙大声道。

黑衣人此前就受到迷药和软筋散的影响，应该是他用内力压下去了，但几人纠缠至今，秋言和秋沄是跑到这边的，黑衣人是用了轻功才追上她们。

秋沄听到后会意，也不用内力了，自己的内力也所剩无几了。索性用的实招，往周边树干一蹬，借力冲向黑衣人，握着匕首近身攻击，黑衣人果然也是用劲抵挡。两个人你来我往，秋沄的匕首趁机划破了黑衣人的肩头和胳膊，但黑衣人手里有回旋刃，也给秋沄伤了好几处，腰和胳膊都有伤口。

秋沄的对敌经验显然不足，秋沄渐落下风。

趁着两个人距离拉开了一点，黑衣人用巧劲甩出手里的回旋刃，秋沄不得不拉开距离，一个空中旋转避开。但站定的瞬间，秋沄就发现自己下巴破皮了，回旋刃擦着她的下颌骨过去。

秋言调整了下呼吸，也迅速从黑衣人后方包过来，三个人又打作一团，几乎是不带内力纯过招。

最后一个回合，秋沄一脚朝黑衣人肚子踢过去，秋言一掌击在黑衣人右臂上，另一只手往手肘上一推，掣住他想要使出回旋刃的右手。

黑衣人看着秋言和秋沄两面夹击，后退两步后一脚和秋沄对上，化解了攻势。同时另一只手抓过来，借着秋言缚住自己的力道，直接一个过肩摔将秋言朝秋沄甩过去。

秋沄被黑衣人大力一踢，收腿后差点没站稳，下一瞬就看见秋言朝自己而来，秋沄忙上前托着秋言的腰，为秋言卸了几分力，最后揽着秋言站稳。

两个人刚站定，黑衣人已经一掌劈来。秋言感受到掌风，忙推着秋沄后退了好几步，自己跟着往前了几步却还是没有避开。

黑衣人凝聚了残存内力的一掌，结结实实落在后心。秋言被裹挟着往前，带着秋沄再次一起砸到树干上。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瞬息。

“咳……咳咳——”秋言猛地咳嗽了好几声，鲜血从唇间滴答滴答流出来。

“唔！”秋沄胸口也一阵发疼，鲜血涌到喉口，顺着嘴角滴落。铁锈味和腥气在嘴里蔓延，差点没让秋沄哕出来。

秋沄随手一抹，一掌扶着树干起身，将横卧在地的秋言扶起来，焦急问到：“姐，怎么样了？”。

秋言和秋沄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这个粗大的树干，正是她们先前看到过的巨大梧桐树。与此同时，两人背后的梧桐树，隐隐约约地发出忽闪忽闪的光芒。尤其是头顶掌状的树冠，原本在夜晚墨黑的叶子，仿佛带起了一圈光晕。

秋言的内伤已经很严重了，哪怕刚才黑衣人的蓄力不足，但对付精疲力尽的秋言二人，绰绰有余。

秋言眼前一阵阵发黑，勉强安慰秋沄：“没事。”却没发现自己除了嘴张动了下，一个字音都没发出来。

黑衣人嘴角也溢出一点鲜血，刚才那一掌，确是他残存的内力汇聚打出的，此刻牵动了肺腑，也不怎么好受。但这样的情况，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过尔尔。

黑衣人一步一步朝几乎动弹不得的两个人走来，嘴里发出一句嘲讽：“敬酒不吃吃罚酒。凭你们这点道行，没有内力你们也无处挣扎。”说罢就迈步过来。

秋言和秋沄神情紧绷，还没等作出反应，下一瞬，周围突然被暖金色的光照亮，明亮的光线如同早晨的朝阳。

“天亮了？”秋沄疑惑道。

“不对。”秋言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忙回头看，霎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只见身后是一棵粗大茂盛的梧桐树，而且正好是前段时间秋言和秋沄撞见的那棵大梧桐树。而此时令人惊讶的是，发出光亮的正是这棵树，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棵树，从树干到树冠，犹如一道光屏。

秋沄站的和树干比较贴近，在看到秋言回头时惊讶的目光，下意识抬头看，瞬间也被惊呆了，“我是在梦里吗……”

“姐……”秋沄刚准备说些什么，瞬间就感觉身后不对劲。

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很大的吸力，像是带着吸力的强风，不停拉扯着秋沄，使得她正在身不由己地一点点后退。

“姐姐！”秋沄下意识呼喊秋言。

密密麻麻的吸附感包裹着她，浑身的汗毛都在叫嚣，让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那是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

“小沄！”秋言大惊失色，忙大跨步过来拉住秋沄。

没用，完全没用，秋沄拖着秋言一起被往后拽。

渐渐地，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拉扯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原本朝她们靠近的黑衣人猛地往后退，眼里也尽是难以置信。从那棵树发出金色的光到秋沄两人被什么东西牵扯，不过三四个呼吸间的事。

此时再看，秋云沄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没入金光之中。她的身体像是悬在空中，却又被金光吞，凭空消失了一半，完全是一幅堪称灵异的景象。

黑衣人边跑边回头看，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额头和手心一直在冒冷汗，脚不停歇地离开这。

秋言连带着被往里拖，原本站在树前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吸力。握住了秋沄的手后，秋言也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拉力，在连她一起拖着走。

看着秋沄隐没在光屏中的身体，秋言手愈发不敢放松，两只手一齐握住秋沄的右手，胳膊上的伤口被牵动，血滴答滴答往下流。下一刻，吸力更加强了。

秋沄已经看不清了，眼底充斥着一片金光，只能感受到秋言被自己牵着走。

秋沄大脑空白了片刻，握住秋言的那只手松了力道，想要缓缓放开。

“你敢！”

秋言颤抖着低吼一声，在秋沄松手前紧紧攥住她的手指。

但是背后那股力量像是着急吞噬秋沄一样，还未等秋沄送手，就急忙拉扯，两人的手瞬间被拽开。可即便如此，秋言还是被强大的吸力一起拉进去了，两个人几乎是晃眼间就全数没入金光之中。

最后一丝金光消散，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树林里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夜色笼罩在青啸山，一切如初。

这时，不远处的树枝轻晃，悠悠落下一个人，握着一把剑。看着身形高大，却全身笼在黑色的斗篷里，窥不见形貌。

只见他手一甩，剑尖上赫然滑落一串血迹，没入土里。

手腕翻转间，手里出现一个黑色的瓶子，斗篷人手指放在瓶口，里面爬出一条青黑相间的小指甲盖大小的虫子。虫子爬到他掌心，翻滚一圈后突然燃起青色的火苗。

一股青烟缓缓飘出，并逐渐消散在空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之后，斗篷人来到那棵梧桐树前，手一挥，黑色的雾气在梧桐树前从上往下划过，梧桐树顿时消失不见。

那棵巨大的梧桐，仿佛从未出现。转眼间，这里一切都了无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