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牢——下
“百香尽染谦谦竹
幽林琼雅节节攀”
......
顾凡星误以为在这百毒迸发的花牢中只能吃些草种或者毒性较小的花种,看到花婆婆蒸出的竹米之后她甚为惊讶,世人皆知竹米乃是衰败前竹花所结的种子,而这片竹林森森立于眼前却不知是救人的利器。
眼看竹林浓密,但竹子开花一般也需要百年,花婆婆果真是食了这竹米才活这么久的吗?
花婆婆从竹筒当中盛了小半碗竹米给凡星道:“看来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此乃凤凰之食,你可知这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万兽林的龙鸟平日里就是食竹米才守着这林子千年百年!这竹米啊吃多了可增进武功,甚至那峚山上些许尚未修成之人都吃这个,据说可以通神明。”
凡星看向墨流尘想确定是否真如花婆婆所言,墨流尘接过花婆婆盛了竹米的碗摇头:“我未曾吃过!”
“你?”花婆婆疑惑:“你是峚山修行之人?”
墨流尘放下碗筷道:“在下确实是那峚山修行之人,只是会些浅薄的功夫,修行尚未到家。”
花婆婆双眼黝黑却盯不住墨流尘的脸庞,她朝着墨流尘的声音处思索良久方才道:“如此我便知道这位公子武功为何如此了得了,即是修行之人为何会被少主囚禁在此呢?”
花婆婆本不是个乐于探听他人之事的人,但眼下与此人立下契约,又得知他是那峚山的高人,心中疑惑油然而生。
墨流尘一时失了言语......凡星自知墨流尘如此地步皆是因为自己......她如鲠在喉干嚼了几口竹米便道:“墨公子是来向我讨债的!”
“讨债?我怎么感觉是姑娘你向他讨债呢?”花婆婆闻听此言忍不住笑道。
“我何时向他讨债了?”凡星自是不认。
“恐怕还是情债吧!”说完花婆婆抿嘴站起身收走了竹筒。
凡星与墨流尘二人面上均是脑袋塞靴子下不去涨红了脸,墨流尘心中更像是狠狠盖上了印戳登时觉得这花婆婆真乃聪明人。
凡星忽然反应过来嚷道:“婆婆,我还没吃饱!”
花婆婆边走边道:“这竹米甚是金贵,吃上几口便能保你活上三五天,如若让你吃饱,我们三人怕是难出这花牢了!”
凡星悻悻搁下筷子叹了口长气:“哎......何时能出去?”
她忽然想起来到这里之前纪沐云中了万花毒倒地不起,如果他是地尊族人他肯定是并无大碍,那他会否来救自己?
“你的寒毒还有吗?”凡星侧脸看向墨流尘。
“并未根除,但已无大碍。”墨流尘似是在说他人之事。
“这次回来可是来寻玉的?”
“是也不是......”墨流尘看向其他地方。
“你们这修行之人说话说半截留半截......真是高深莫测!”
墨流尘心中默道:“是为了寻你......”
他本不善言辞,与凡星的谈话断在此处,花牢四处皆是毒花本就无处可去,而方才花婆婆的一句话叫这气氛更是有些微妙。
正在凡星思索墨流尘玉佩之事时,花婆婆端着一壶竹酿摸索前来:“这位姑娘,老身有一事不明!”
“婆婆,有何事不明?”
“这万兽林花牢毒花乃是万花至毒,你为何?”花婆婆直着黑眸侧耳等待凡星的回答。
“这......”
实话说凡星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抵御花毒的本事,在万兽林入口处众人皆中了楚儿的万花毒,就连武功高强的纪沐云和在峚山修行的墨流尘都未能幸免,唯独自己独清独醒......
察觉凡星似乎无从开口,花婆婆便止了言,这世间之事也不能桩桩件件都讲与他人,说不上这姑娘确实自己也不知晓。
花婆婆端起杯盏为二人斟上竹酿道:“这酒乃是竹米所酿,多少喝些对身子好,但万不可贪杯,喝多了便容易失态。”
凡星听到有酒喝随即乐开了眉眼:“婆婆放心,我千杯不醉,现在为止未曾醉过酒!”
“未曾?”
见墨流尘有些困惑,凡星笑道:“我自小便是个能喝的,曾经喝的邹老爷三天未曾出了屋门,前些日子还与纪沐云品了那桐酒,自是......”
说到此处,凡星忽然噤了声,她心中知晓墨流尘与纪沐云两人因为自己多少有些不快。
果真墨流尘面色悠悠转冷对上她的双眸:“品酒?”
他似乎是从暗夜转醒的恶兽,从薄唇中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像是恶兽扑住猎物前的警告,声音虽轻但却弥漫危险的气息。
“是......是啊,可我未曾喝醉!”凡星答非所问,她虽尽是小聪明但在醒音阁呆的多了便也知道男女之间情为何物,她心中自是知晓墨流尘对自己有些好感,但在这花牢中要仰仗他相救,之前又丢了他的玉佩,她自是无法跟他说明她与纪沐云之间的关系,现下只能先瞒着了,待到出了这花牢便与他如实相告。
凡星如此安慰自己片刻便抬头又道:“反正我与谁喝酒,谁便是我的手下败将!”
墨流尘心中阴云笼罩,陷在方才的话中无法冷静,他回到峚山没日没夜的疗伤就是为了能尽快回到顾凡星身旁,他知道纪沐云的心思,更知道凡星与自己一样初涉情事懵懵懂懂,如果现在不拔了纪沐云这根刺,往后他便要费上千百倍的心力!他坠落仙山第一次觉得世间有了盼头便是因为顾凡星,自己身为神仙若连一介凡人都比不了,那他玉石真仙的名号便也不必再叫了。
“手下败将?”
墨流尘亦是出言反问,彼时他的语气还和缓脉脉,现在却像是挑衅般带着些许嘲讽。
“你不信?别以为你是峚山修行高人就小看了我堂堂永安城的酒仙!”
花婆婆见二人有些兵戎相见的意味也乐得看场热闹:“既然这位姑娘言已至此,不如你二人比上一比,反正这花牢无趣的紧,我今日便来来做做这见证人,看看你二人到底谁说了大话!”
说着花婆婆摸索到另一个杯盏为墨流尘斟上满满一杯又道:“姑娘方才说的桐酒我是听说过的,但那凡间的酒可比不上我地尊一族的酒,这竹花百年一开,酿这一坛需要十几载,莫说喝上一坛,怕是这小小一盏便让你二人再也见不得酒喽!”
“婆婆这话应该劝劝墨公子,先不说他之前就有伤在身,此番又中了那万花毒,修行再久怕也挨不住这烈烈琼浆!”
凡星见墨流尘一改之前对她的宽溺知道他带了情绪,但鉴于他伤病并未痊愈,凡星希望这句话能提醒到他不可贪杯赌气,不想墨流尘听闻此言更是不快,他全当凡星小瞧于他,大罗天坠下的神仙竟被小小凡人揶揄,何况那人是自己心仪之人,今日便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要孤注一掷,任这竹酒灼烈焚烧寰埏,他还真是要试上一试!
此番念头一起便再无收敛之意,墨流尘端起酒杯欲要一口饮下却被凡星拦了下来。
凡星见他已是怒火化作了酒火索性让他尝尝这赌气的苦果,但若此番豪饮,莫说他身体兴许招架不住,这花婆婆想必也要心疼自己的竹酒几分。
凡星转了转语气道:“今日在此能喝到花婆婆的竹酒也是你我二人的幸事,这里地棘天荆毒花瘴气本是垒垒白骨化作的花冢,我本以为会丧命于此,但现在我二人却仍有希望逃出生天,索性今日便为你我大难不死庆贺一番!但是如若庆贺只是单单碰上几杯,那真是失了饮酒的乐趣,不如我们耍些酒令何不快哉?”
花婆婆听到此处也是颇有兴致,往日的牢犯在此皆因气数将尽捻神捻鬼魂不附体不是疯癫便是颓废待亡,而今日这二人却斗嘴耍酒好不愉快,自己数十载都未有这般酣畅怡悦。
她未等墨流尘答话就独自允了顾凡星的点子:“姑娘这主意甚好,老身也与你二人一起,正好为老身解解乏!”
墨流尘听闻放下酒盏看凡星饶有兴致亦是同意:“你二人乐意,我一介男子自是无任何异议,怎么玩?”
凡星见墨流尘仍端着架子心下便道:“待会儿便挫挫你这臭脾气!”
她取来几个竹板拿出自己护身的匕首削成数只竹签,回到屋内翻出了大红喜字下的毛笔和砚台,在竹签一头写了些字便投在喝水的竹筒内。
准备好后凡星狡黠道:“此乃令签,我三人轮流抽一签,必须按这签上所述来饮酒或者行签上之事!”
“签上之事?”墨流尘微微蹙眉,心下没了底,他在凡间不久,许多事并无接触,若这签上有自己不擅长的又该如何应对......
“怎么?墨公子怕了?”凡星此时实打实的讥讽道。
“我何时怕了,就随你说的,该如何就如何!”
正说着花婆婆假意不悦道:“你二人皆能看得见,若是欺负我这盲婆子该怎么办?”
凡星语塞,不知花婆婆卖的什么关子。
花婆婆伸手摸索到凡星的手臂一把夺过竹签道:“让姑娘一人掌控游戏甚是不妥,不如我再写几只签,这样岂不公平?”
凡星本因自己的聪慧而洋洋得意,不想半路杀出个花婆婆,凡星犹豫片刻想到,不过是游戏而已,自己又喝不醉,任是如何也没有能难倒她的......
想到此处,凡星便给花婆婆递过了毛笔不拘道:“婆婆请随意,酒令是我出的,我便没什么可怕的!”
顾凡星又回归了在永安城的痞样,如同墨流尘第一次见她一般,他深知此刻凡星才是做回了自己不免心情又好了些许。
待到花婆婆也写完了签,凡星便擅自从自己开始,她摇头晃脑嘴里嘀嘀咕咕不停,摇了许久都未出签,花婆婆怕凡星使诈急忙道:“姑娘莫要神神叨叨如那神巫一般,快些出签吧!”
墨流尘懒散的盯着凡星回应着花婆婆:“花婆婆不用担心,她如若使诈定逃不过我的眼!”
此话虽然是对花婆婆讲,亦是告诫凡星别想用往日在逍遥局的手段来蒙蔽他的眼睛。
凡星装的坦然,她几次想窥见跳出的竹签上写着何字都被墨流尘聚了光的眼睛盯的心里发虚,无奈之下只好老老实实玩起了游戏。
“啪嗒”一根竹签跃然而出,凡星急忙拿起瞧了起来,花婆婆也在一旁打问:“何签?”
凡星小嘴一咧笑道:“签上写着婆婆罚酒半杯!”
花婆婆一滞皱着眉看向墨流尘的方向,墨流尘回到:“她并未诳骗你我,签上是写着您罚酒半杯。”
花婆婆知道这饮酒的游戏自是三人牵制不会有假,但这竹酒半杯确实有些多,她刚要出言讨便宜便被凡星堵了回来:“婆婆,您是要玩赖不成?方才我们明明说好......”
“喝就喝!”
没等凡星说完,花婆婆便端起桌前竹酒饮了起来,杯盏本就不大,只是几口竹酒便矮了半分。
喝完花婆婆用袖口擦了擦嘴似乎是心情大好,她取过凡星手里的竹筒笑意阑珊:“轮到老身了,老身这便让你二人醉个痛快!”说着便摇了起来。
瞬时一只竹签倒在桌上,凡星自诩千杯不醉看到竹签也并无惧意大声帮花婆婆念了出来:“姑娘罚酒半杯!”
墨流尘玩味的斜眼看着她,她知道墨流尘是何意,两人的好斗之火倏然而起,顾凡星端起杯盏回了墨流尘一个冷笑“咕咚咕咚”饮下了半杯。
这琼浆方才下肚便如天降雷火灼的她肺腑滚烫,霎时叫她红了眼眶。
墨流尘见她这般便道:“此番你认输还来得及!只要你收回你那千杯不醉之言,我便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凡星从未在饮酒上言败过,虽然这竹酒不似往日那些烈酒般乏味,但是还未到最后,谁能知晓最终倒下的又是哪一个?......
凡星不服道:“墨公子莫要大话在前,我便看看你的酒量究竟有多好!”说着便把花婆婆面前的竹筒推给了墨流尘。
墨流尘伸出纤长的白玉手指缓缓握住竹筒轻摇了起来,就在凡星抚着烧痛的肺腑伸头打探时,一只竹签滑了出来,墨流尘抬起竹签登时红了脸面看向花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