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初见
瑞丰茶楼在临川城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茶楼，这里是唐庄专门与外界往来商人商议大小事宜之处，只招待和唐庄有生意往来的客人。
唐清云大步走进店里，天气炎热，提起桌上的茶壶咕噜灌了几口，便朝楼上走去。
“少庄主，且慢。”骆掌柜连忙上前拦住，客气说道:“左总管今日在楼上设宴，会见重要客人。”
“重要客人？”唐清云瞄了眼安静的阁楼，风微微吹动，明显楼上比较凉快，往前跨步，“胡说，我刚才路上还遇见了左管家。”
骆掌柜一时着急，这少庄主自己是惹不起的，忙说道:“左总管今日上午等了许久，方才老庄主有事找才离开，特意吩咐了，若是客人到了，任何人不得上去打扰。”
“恩，正是如此。”唐清云笑道，“方才路上遇见左总管时，他交待我先来好好款待今日贵客。客人也久等了，我就先上去聊一会啊。”
说着，翻身从楼梯上溜了上去，今日刚从府衙回来，哪有遇见什么左管家，其实也就是好奇，谁会让唐庄最威严的左总管等上一个上午呢？
唐清云走上楼才发现，整个二楼就只有一位男子，临窗而坐，微微侧身，出神的望着窗外。
男子转头，看到她时，表情僵了片刻，唐清云也惊住了，唐庄大小老少那么多人，这样标致脱俗的男子，却是第一次遇见，五官俊秀，眉目传神，朗朗如日月。
“在下唐清云，唐庄少庄主。”唐清云上前行礼，坐下来，对面的人方才回神，眼神略带笑意道，“在下景华。”
出门在外，景华很少直报真名，不知为何，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对于眼前的人，竟有种直觉的信任，紧紧凝视着对方。
“我脸上可是有污泥？景华公子这般盯着？”唐清云边说边摸摸脸颊，没发现什么，便自顾自倒茶喝起来。
“景华失礼了，只是方才见着少庄主，竟与亡妻有几分相似。”
“噗~咳咳......”唐清云咳得满脸通红，一只手颤抖的指着茶杯，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猛烈咳嗽。
对面的人连忙起身，以掌连连轻拍唐清云的后背。
“咳......”茶叶从喉咙里吐出。唐清云缓和了下气息，“今日怎这般倒霉。”
景华坐回原位，淡笑不语。
唐清云略微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说吧，今日公子来唐庄是要商议何事？”
景华笑道，“今日约了左管家，的确有要事商议，只是......”犹豫不决的望向唐清华。
“我是唐家少庄主，有事和我商量也是一样。”
景华轻笑，缓缓道，“在下今日本是要与左总管商议购买图关山一带的诸事。”
关于图关山唐清云也略有耳闻，是临川与漠北交接的一带山林，漠北本就是偏僻之城，那一带的山林也多是山石，听闻图关山半山有一片绿林，被称为‘迷踪林’，这山林一带基本无人居住，早些年被老庄主廉价买了下来，一直派人守着，这人如今是要买这一片荒林？
唐清云思索片刻，故作深沉道：”公子出价多少？”
景华淡笑不语，伸出手指，在桌上比划一个大大的，五。
“五千两？”唐清云问道，就算是座无人的荒野，那么广阔一片地，这价格也少了点吧，虽然唐庄不缺这点钱，但作为少庄主，也该为庄上多争取些银两，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至少一万两。”
景华目光闪过一色惊异，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目光深邃的望了一眼对面故作镇定的人。
唐清云以为他是在犹豫价格，着急道：“就一万两，少一分不卖。”
一丝狡黠的笑容飘过，“也罢，看在少庄主豪爽的面上，景华愿意两万两购买。”
“好！公子爽快，成交！”唐清华兴奋的拍桌，“这些小事情......”
“左总管，客人已经在楼上了，少......少庄主已经先上去了。”
景华回头时，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剩窗户还微微摆动。唐清云跳下楼，拍了拍胸口，这偌大的唐庄她就怕这么三个人，一个是教他武功的方师父，一个是那位苏姑姑的丈夫，整天笑的无比灿烂的‘清雅公子’，还有就是左管家，雷厉风行，唐庄上下都十分敬重，老庄主也对他十分信任，宁可误打她一顿，也不会逆了左管家的意。
刚才幸亏自己机灵，逃的快，朝楼上望了望，唐清云连忙往旁边的手绢摊下躲，蹲在摊位下，扯了面前一块布，盖住自己的头。
见楼上的窗户关了起来，才松了一口气，愕然发现自己手里扯的布是路人的裙子。
“这位姐姐，对.......对不起啊。”唐清云起身，连连道歉。
女子蒙着面纱，手里拿着挑了半天的丝绢，看到唐清云的瞬间，丝绢从手中滑落。
“你........”
“少庄主，少庄主。”骆掌柜带着两个人跑过来，“左总管要见你。”
唐清云知道这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了，顺手从地上捡起丝绢还给女子，硬着头皮和三人一起回客栈。
“竟是如此相似......”女子喃喃轻语。
唐清华细想，也怪自己平日怕惯了这左总管，今日自己不但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还帮他谈了桩大买卖，难道是叫他过去表扬一番，不过以左管家严厉的作风，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悬乎。心里头顿时又没了底。
茶桌上的两人，一个悠闲的慢慢吹着杯里的茶水，一个已是一脸黑线，目光犀利的盯着唐清云，冷声道，“少庄主方才已经和公子谈妥了图关山的收购事宜？”
“正是，正是，”唐清华笑道，“景华公子豪爽，两万收购，一分不少。”
左江堂脸部抽动几下，转头对景华道：“既然是少庄主做的主，唐庄在商场上向来守信，成交之后，具体事宜，还请景华公子移步唐庄，方才老庄主特意吩咐，不论今日谈成与否，都务必邀请公子上山小住两日。”
景华笑道：“那就叨扰贵庄了。”
虽是三人，却只雇了两辆马车，景华公子独自一辆，唐清云和左管家一辆。
一路上，唐清云都不得不忍受对面冷冽的目光，回庄的路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
怯怯道：“左......左总管若要责骂，便责骂吧。”
“责骂？”左江堂眉毛都快竖起来的，大声说道:“十万两都不卖的图关山被你二万两就便宜送人了。”
“十......十万两。”唐清云想起桌上那个五，原来起价是五万两，想来那人也是狡猾，心里一边愤恨，一边胆怯道，“一片荒山.....左管家不要动怒，身体要紧啊。”
“不只是荒山。”左江堂叹息一声，“也罢，还好不是卖给了外人。”
唐庄只有对自己内部的人才不会称为‘外人’，那位公子从未出现在唐庄，何时又成了自己人？唐清云也不再多问，只要自己不被左管家责骂就已经是大吉大利了。
一下马车，唐清云就直奔大堂，没想到有人比他们速度还快，早已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身后站着那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唐清云握紧拳头，恨不得打的他吐出那八万两银子，害得她今日胆战心惊了那么久。
“清云，你也过来坐，待会大家一起用晚膳。”
“哦。”唐清云走到老庄主身侧的座位上，独自倒茶，听着两人慢条斯理的聊着家常。
“你四岁那年就跟着娘亲去了漠城，这些年想来过的也是比较清苦。”
“漠北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三年前娘过世，我便被召回华都城，这几年生活的还不错。”
“哎，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从小没爹在身边，娘也走了……”
“我每年这时候都会回漠城看看。”
老庄主唉声道：“当年红秀从我这下山，还只是个一身侠气的少女，为人娘亲之后就鲜少回来，没想到多年不见，便再也见不到了......”说着，声音开始哽咽。
唐清云听着有些揪心，忙上前拍拍肩膀：“庄主爷爷，您还有我呢，清云会照顾您老人家的。”
景华眸光微眯，“傲天叔叔虽然消失多年，但留下这么个乖巧的孙儿，也是不错的。”
老庄主笑呵呵摸摸唐清云的头：“的确是个乖孙儿。”
“老爷，晚膳准备妥当。”
晚膳准备的丰盛至极，一盘一盘端上来，简直就是美食的盛宴。
最重要的，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瑞丰客栈的大厨亲自掌勺，江湖人称‘幻影魔厨’黄老太婆。
不失其味，更胜原味。一块简单的豆腐，做出来之后，既保留了豆腐清香，加上她调出的配方，口感顺滑，细腻，入口的瞬间仿佛舌头在顺滑柔软的大豆里遨游，翠绿的小葱，飘来几丝清香裹住醇厚的豆味。舌头漫游在美妙的美食之间，回味无穷。
唐清云下午一直没吃过什么东西，此刻，全然不顾他人，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景华和老庄主寒暄几句，偶尔朝唐清云瞥了几眼。
“图关山的守卫交换，光是信物他们不会交换防守，这次，就让清云随你同去吧。”
唐清云听见自己的名字，嘴里连忙吞咽掉一根青菜，抬头望了两人一眼，没见什么反应，以为是误听，又继续吃起来。
“少庄主不喜欢吃鱼？”景华无意间发现，那盘清蒸鲈鱼明明就摆眼前，唐清华的筷子却总是越过去，不沾半分。
“啊……这个。”
“少庄主不喜欢吃鱼，这鱼倒是非常喜欢少庄主，一直盯着你看。”
唐清云吞下一口饭，俯视鱼盘，那双白鼓鼓的眼睛…….深呼吸，往旁边挪了挪位子，又低头继续开吃。
“哈哈…….”老庄主畅快笑道：“景华你也随意多吃些，别让清云一个人吃光了。”
左管家匆匆上前在老庄主耳边私语了几句。
“嗯。去吧。”老庄主放下筷子，“清云，你带景华从后门出去，绕后院到西厢房休息。”
“哦。”唐清云不舍的放下筷子。
后院的路比较偏僻，不过唐清云已经熟门熟路，不然一般的人在这样的黑夜里真是容易迷路，毕竟唐庄内部的构造也是曲折复杂的。
“到了。”唐清云站在门口，伸手一推，刚好里面的人也正闻声开门。两人惊讶的望着对方。
“姐姐？”
蒙着面纱的女子正要说话，景华大步上前，进了屋，“多谢少庄主带路。”
“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便离去。
“景华，他是不是？”
“不知道，也许只是长的相似的两个人。”景华无奈的叹息道，眼里满是深邃不见底的悲伤。
“我留在唐庄多住几日，顺便帮你打探下这位少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