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短暂的休息过后，齐运离开了灾情严重的村庄，他微薄的力量不足以拯救那么多受苦的人，他感到失落之余不由得想起虞茵。
她曾和他一起经历过磨难，时常豁达的安抚他，带给他宁静和梦想，他以为会与她携手到老，哪知道……
“少主，我们又和安王府的人马遇上了。”前方领路的少年转身回报。
齐运醒过神，拉紧手中的缰绳。
雨后泥泞的山路，车马行驶过的声响，林立在两侧的树木和潜藏在浓云深处只露出一点缝隙的阳光，这穷山僻壤，在他即将和虞茵再会时忽然变得清新美好起来。
载着虞茵的马车缓缓停下，车窗开启，接到禀报的安王世子探出头，冷厉的目光找到了齐运，紧接着虞茵也露了面，与贺霆一起望向窗外。
他们俩靠的很近，显得那么亲密，齐运瞧了很是不舒服。
“真巧，又见面了。”虞茵朝齐运微笑，不像上回转头就跑。
齐运心里却愈加难受，宁可她表现得无礼，而不是像此时尽释前嫌，不再受他影响。
“你们可有遇见一群到处劫掠的山贼？”齐运极力平复心绪。
“昨夜抓住了几个不法之徒，不晓得是不是？”虞茵和齐运说话，眼睛看向贺霆。
齐运神色一黯，早知道她不属于自己，当年与她分开，故意不打听她的消息，他亲手选择了放弃，那之后听说她又遭受抛弃，他仍会心乱神伤，此时亲眼见她与另一个男子亲近，体内不可抑制的烦躁告诉他，他还在乎她。
齐运望住贺霆，敌意自心底涌现。
贺霆挑衅似地回给了齐运一记冷笑，有他在，任何人都别想来吃回头草。
“那群人本是附近一座小山头的盗匪，灾变过后，山头下陷，有些人逃了出来又无处可去，便召集人手四处劫掠。”齐运告诉虞茵这群匪类时常到周围的村庄抢夺食物，幸亏已绳之于法，否则一定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官府不管这事？”虞茵心情沉重。
贺霆揽上了她的肩，假装安慰似的摸了摸她又粘着不走，虞茵不想在人前给贺霆难堪也就没动手让他继续占着小便宜。
“管，但人手不足，加入盗匪的人数越来越多，官府前不久才从他们手上救回一群险些被卖到远处的孩子。”齐运瞧见他们在马车内的小动作，情绪翻涌得更加激烈。
“我所到之处，并无官府中人主持大局。”虞茵忍不住轻轻推开贺霆，明白他有意在齐运面前和她亲昵，这点小心思太孩子气。
她虽不反感也不能太忍让，否则他没有节制，做得太过火……这么想着的虞茵惊觉自己对贺霆已经太纵容了。
“有几个村庄陷到地底下，朝廷的人忙着去救援，一些死伤不严重的地方，人手也被调走了。”齐运接下虞茵的话。
虞茵赶紧把思绪从贺霆那里抽回，正视齐运，道：“你晓得何处需要人手？我想过去帮忙。”
齐运笑了，正中下怀，回道：“我正要赶过去，一起走？”
虞茵瞄了贺霆一眼，慢慢点头。两人男人凑在一起，多半能分散掉他们对她的注意力。
现在的她，看待齐运已能够很平静，像看路人那样不在乎了，反倒是贺霆令她想躲避又怕离远了他出什么意外，这出乎预料的转变令她对自己定力的薄弱深感失望。
“师姐？”贺霆关上马车的窗户，俊脸显露出强烈的委屈。“我们要和姓齐的同行？”
“这……目的地相同。”
“你想和齐运相处？”
虞茵摇头，齐运的再次出现只让她发现，自己与贺霆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对这个本门寄予厚望的天子骄子，她也没法狠心抗拒。
“那，好，我们跟他一起走。”贺霆略微思索便想通了。“前天见了他，你还会别扭，今天再见面，你就毫不介怀。”
虞茵对齐运的态度，给了贺霆信心，他不怕任何人，只怕虞茵心里有个不可动摇的人。
虞茵叹气：“是啊，不过一转眼的时间。”
“师姐……”贺霆也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态度开始有点不自然，他的脑子里萌发出许多振奋人心的念头。
虞茵对上他闪亮的眸光，默默别开眼。
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队人马凑在一起行动，虽有妨碍也带来了便利。
齐运不像贺霆会主动亲近虞茵，也不像崔宴总是装得深情款款，他更多的是远远注视她，像在缅怀过去，偶尔和她交谈也显得彬彬有礼。
这家伙比崔宴还会装腔作势……贺霆看在眼里，对齐运的表现更加不屑。他熟读兵法，对于男人之间的那些伎俩知根知底的，他才不会把这些花招用在感情上。
喜欢虞茵，于他是纯粹而美好的，遇见虞茵，他就想和她抱成一团，卿卿我我，倾诉爱意，他学不来齐运暗藏心里撩着别人来表态的矫情做法。
“你很高兴？”虞茵洗净了手，回到马车上，见齐运倚在车窗边兀自发笑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忙完了？”
“匆匆检查了一遍，这村子的人并无大碍。”虞茵接过他递来的茶水。
贺霆和齐运像是约好了似的，一直没来打扰她，齐运的疏远，她无所谓，可贺霆的忽略，叫她心里起了狐疑，担心他是不是有埋伏？
贺霆悄悄观察虞茵的变化，暗暗发笑，自己一个眼神就让师姐不再木然，稍微靠近就令她的呼吸紊乱，她越是因他不自在就越显得他的存在有多重要。
贺霆打破沉寂道：“有个地方官来说朝廷的通报送到了，再过几天，增派的人手会赶到，各地的城镇村庄陆续都会有人来善后。”
“嗯，这能防止流民扰乱之事再度发生。”
“师姐还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安排好。”
贺霆对外不方便泄露身份，只能以万华门弟子的身份露面，时常叮嘱了王府的人不准称呼他世子，收起了一身傲气，装得像个平凡人，为了完成虞茵救苦救难的心愿而奔波。
“我们快走完伏羊山脉了，后头若没什么事，稍作整顿就能回去了。”虞茵算了算日子，再过几天，系统应该要发布任务了。
她摆脱系统控制的最后一个任务，虞茵有些迫不及待。
“茵儿——”马车外，齐运的询问声飘了进来。“方便谈话吗？”
虞茵与贺霆四目相对，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慢慢靠近，盯紧她的唇，问：“师姐，我可以轻薄你吗？”
虞茵脸皮都绷不住了，敲了他的额头一记，推开，“胡闹！”
贺霆嘟了嘟嘴不开心，虞茵赶紧离开马车。
齐运等在外头，见她出来，炙热的视线扫过她流露出七情六欲的容颜，他不由得联想到虞茵与贺霆在马车内打情骂俏的景象，一颗心剧痛了起来。
他亲手推开了虞茵，又因分别后的思念，益发明白自己多需要她，只是如今还有可能将她夺回吗？
“有事？”虞茵瞟了齐运一眼。
她的淡漠，她的平静，都令齐运心乱如麻。
“此地已不需外人帮助，我要前往下一处，你呢？”
“一起去吧。”她还得找机会甩开贺霆的跟随。
“我们去别处谈谈？”
虞茵犹豫了一下，对这些旧情人，她真是无话可说的，但她心里也有愧，做不到太决绝，便只好点头，自顾自走向自己的马匹。
齐运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能再克制内心的眷恋，他想，与其将来后悔不如出手一搏！
前路漫漫，在旁人未察觉时，齐运和虞茵一起慢慢甩开了众人。
“你不怪我了？”周围没了闲杂人等，齐运低声问。
虞茵呆呆的脸上过了半晌才露出一个不带杂念的表情。“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如今你我都安好，过去的就忘了吧。”
“这不意味我们当初分开是对的。”齐运没让虞茵把话说完。
虞茵愣了，有一种崔宴又现，麻烦重临的不吉利预感。
“我后悔了，茵儿。”齐运说这话的表情是冷傲的，话语却充满愧疚。
霎时间，虞茵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瞧他的样子不像有愧疚……她认识的齐运从不示弱，更不会回头，他的性情一个傲字足以表明。
她忍不住想找贺霆来让自己清醒一下，四下张望后才意识到贺霆仍在后方的马车上，离自己很远了。
“你和崔宴是约好的？”
“他去找你了？”对虞茵的前任，齐运也心里有数。
“嗯。”
“既然他不在你身边，你给他的回答一定是拒绝了。”
“嗯。”
“我不知道他的行动，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曾接到过他几次挑拨离间的口信，并没有更多的交情。”
“哦。”
齐运嘴角微动。“你身边从不缺人，离开我之后，马上有了楼岚，现在又换成你师弟。”
“哦……不，你这是在指责我？”
“不，你就像夜里的灯，总能吸引一些蝇虫飞扑上去，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但见你从不寂寞，我还是嫉妒了。”
说齐运和崔宴没交情，虞茵第一个不信，这两人讲话拽七扭八的样子实在叫她头皮发麻。
“……我们分开了。”她承认自己对旧情人动机不良，他们却也没待她多真诚。
崔宴背叛她，叫她全家脸上无光，如果对崔宴的失望只让她有些不好受，齐运带给她的就是真正的伤害了。
为了得到齐家的家传决绝，她在白胖胖的帮助下巧遇齐运，与他在一场救灾中相识，但和崔宴不同，她与齐运是心意相通的，可能是崔宴的私欲太重，齐运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们总能谈到一块，情投意合，她也愿意体贴他，包容他的骄傲。
那段相恋的时光中，他们一起分享心事，相互勉励，让平凡无奇的日子因对方而变得多姿多彩。
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也忘记了系统带来的负担，总想告诉他真相，让他帮助自己减轻心底的压力。
谁想，当变故来临，他性情大变，也没遇到多大的困难就不要她，连她的接近都不能容许。
那些情景，回想起来就让虞茵浑身不舒服，刻意遗忘了那么久，让所有情感都变木然，这下他又来重新挑起她的伤口，她真没法给齐运好脸色。
“我如今认错，来得及吗？”齐运压抑的语调在虞茵耳边掠过。
虞茵很想挥拳以对，叫他滚，只是她没忘记，自己并不无辜，她得到了齐家武学，算是补偿，她强迫自己原谅齐运。
“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认错。”
“茵儿……我是真的做错了。”
虞茵低头不再看齐运忧伤的脸，他和她一样出身正派，虽心高气傲但为人正直，少年成名无所畏惧，犹如骄阳一般令人着迷。
在他没有经历过失败和挫折，没有遭遇过打击的平顺人生里，只发生了一件意外，造成了他们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