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已过半，月光隐藏在黑云之后，夜色幽暗。
虞茵久未休息，受伤的人不敢睡去，抢劫的人被捆绑在空地，小城镇的夜晚始终不平静。
天亮时分，贺霆终于回来了。
“你没受伤吧？”瞧见人影，虞茵才算是彻底放心，万华门十年栽培出的天生武体，用了多少名贵药材和心血，就算不是她师弟她也不敢轻忽。
贺霆两手各拉着一群人，三个孩子手拉手被他牵着，四个负伤的男人脚绑着脚被拖着，他就似带着鸡鸭去卖的辛劳小贩，空不出手。
“师姐，你在等我？”看到虞茵，贺霆马上丢下两手绳子，再见她神色暖人，他高兴得精神焕发，一夜疲劳不翼而飞。“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呀？我不在的时候你这边如何？”
“师弟，以后别冒失，你家就你一个孩子，遇上危险不要强出头……”
贺霆打断她，强调：“师姐，我是大男人了，你怎么还当我是孩子，难不成遇到危险我要躲在你身后。”
“你分不出深浅，不能轻举妄动。”
“什么叫深浅？”
“我觉得你撑得住的场面，自然不会阻拦你出手，那些可能会带给你危害的事情，你就得先掂量仔细了才能出手，不可以肆意妄为。”
“师姐的意思是今后都会在我身旁指点我，这算是相伴一生的承诺吗？”贺霆有点激动。
虞茵无语，瞧瞧一旁贺霆带回来的孩子们十分顺从，有的手里还提着被抢夺的食物不肯松手，一个个正睁大了迷茫的眼眸看着身边的大人们。
虞茵庆幸他们都平安归来，再看躺于地上苟延残喘的陌生匪徒，似乎被贺霆整治了一番，一个个面色惶恐，老老实实不敢轻举妄动。
“可有漏网之鱼？”
“没有，这些家伙被我追上时，居然拿孩子当武器。”贺霆遭到几次暗算，只是对手不强悍，应付起来也没难度，并未受伤，不过，难得虞茵关心他，他是不是不该表现得太英勇？
当下，贺霆眉头一皱，语气瞬间虚弱了起来：“我其实吃了不少暗算，恐怕外伤没有，内伤也是有的……”
这语调明显又是在撒娇，虞茵瞧不出贺霆有一丝一毫的不妥，扯了扯嘴角不理他。
“世子！”
王府的下人们闻声赶来，看到贺霆安然无事，紧绷的脸一张张放松下来。
哪怕贺霆天下无敌，他贵为皇族的身份也不容许他去冒险！
“你们都好？”贺霆的目光绕着众人转了一圈，他离开前只知起了乱子不知原因，这下回来见风平浪静，以为众人善后好了。
众人战战兢兢的望着虞茵，又面有难色的看向贺霆，不敢细说虞茵是怎么大发神威的。
“既然没事都去休息。”贺霆随意安抚了随行人马，忍住疲倦，拉起虞茵的手走向马车。
王府护卫们傻傻地望着虞茵，找不到时机跟贺霆说三道四。
虞茵见状，掰开贺霆的手掌，想与他分开。
贺霆不晓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紧粘着她。“出门带这么多人就是不自由，日后有机会，我与师姐二人行走江湖才是美事。”
“没人伺候，你衣食住行能自己处理？”
“做不到的可以学啊！”他凝视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愿意为她而努力。“我已长大成人了师姐！”
虞茵没来由的感到不好意思，改口问：“城镇里没人管事，今晚来闹事的人，我们怎么处置？”
“我会叫人报给上头的官府知晓，等人来接手，我们管不了。”贺霆并不知道虞茵解决了多少人，看着眼下风平浪静的就认为都是好对付的。
虞茵望向周遭，叹道：“此处在我看来，生活已非常困苦，但还有更贫穷的人跑来掠夺。”
“你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做自己有办法做到的。”贺霆温言软语，劝慰她。
“你安慰人的样子还真生硬。”虞茵忍不住笑，木然的脸忽地生动起来。
“……虽然这不是我擅长的，可我相信啊，只要有我陪着，以后师姐一定过得万事顺心不需要什么安慰。”
虞茵垂头不语，有时候，贺霆会表现得像年长者处处维护她，有时候他又会假装脆弱向她索取关爱，这个有点狡猾，能屈能伸的师弟，调情的技巧不比她最后那个游历花丛的未婚夫差。
“师姐进去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贺霆为她推开马车门。
“方才你说受伤了，先给我瞧瞧。”
贺霆顿了顿，随后捂着胸口道：“皮肉伤不算什么，都是为了保护那些孩子，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恐怕她不问，他根本不会疼吧……虞茵也不拆穿，直接叫他解开衣裳。
年少学医治疗时，不免要面对一些令人尴尬的情况，她虽云英未嫁，却常常外出历练，到了一些穷山恶水之地，救命如救火，无暇顾虑男女之别，是以男人的身体，她并不陌生。
“师姐……”贺霆慢条斯理的，晓得娇羞又骚气十足。
“快点脱！”
朝阳初绽，虞茵正视贺霆袒露出的胸膛，结实的肌肉在她的注视下挑逗似的抖动了两下。
“抖什么抖！”她差点要打下去。
“师姐你看得人家好难为情。”
“……我瞧不出你有什么问题。”虞茵忍不住别开脸。
贺霆趁她不注意，赶紧狠狠掐了自己胸口一下，等虞茵再看过去，他的胸膛皮肉上竟有些红肿。
他忙不迭叫道：“突然又痛了，师姐要不要摸摸看是什么毛病？”
虞茵瞪他一眼，默默取出药效最好也最易刺痛肌肤的药油，随手往他胸膛涂抹上去。
贺霆同是万华门出身，对这款独门药油不陌生，见状哀嚎：“疼啊！”
虞茵沾满药油的手尚未贴上他的皮肤，经他一嚎，更是停在半空动也不动，她静静与他对视。
贺霆终于感到一点点的赧颜，呵呵笑了几声。
虞茵嘴角微微扬起，手掌贴上他的身体。
等她轻轻为他按摩了一遍，她的手心和他的胸口都被药油烫得热辣辣的，这时候，两人反而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虽痛却乐了，一个想着惩治一个想着享受竟都别有乐趣。
两人间气氛渐暖，随着天边的光亮越来越耀眼，一种叫人脸红心跳的感觉倏然降临，那么的猝不及防，叫虞茵不太适应。
她赶紧收拾心绪：“马车留给你，我另找地方。”
“不行的，到处都乱糟糟的，我马车干净。”贺霆推她上去，自己背靠马车坐下，抬头对她笑。
他的笑容和天边的朝霞一样令人目眩神迷。
虞茵怎么劝说，他都不走，眼看着王府的小厮为他送垫子、送披风……虞茵默默承受了。
她经历过许多，分得出带有目的的接近和纯粹的好意，就因为贺霆的赤诚之心太清楚，哪怕被缠得一个头两大她也不曾厌恨他。
她所处的时代，不像白胖胖说起过的日后，是如何开明开放，当下一个屡被退婚的女子所遭受的非议足够逼得她们不得善终，若不是她身在江湖，若不是她另有所求，她可能也会屈服于世俗的压力走上歧路。
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贺霆心甘情愿向她示好，哪怕虞茵认为自己早已摆脱时代的拘束，也不由得因他心里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