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乌耳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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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凯瑟琳的礼物

眼下,那位教友也成了我自己的一个心结。我该怎么帮助他呢?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觉得目前需要确认两个问题:一是那位教友告解的内容是不是真实的,换句话说他有没有撒谎,任何思维正常的人都会对他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打一个问号。二是他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在告解亭那种封闭且看不见告解人面容的地方交流,很难判断告解人的精神正常与否。但告解人撒没撒谎,我却有一种独特的办法来准确分辨。

在我床头柜的最深处,有一个正方形的红色锦盒,锦盒比成年男人的手掌稍大一些,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鼻烟壶是用青白玉做成的,正面刻着一个“安”字,背面的两行小字是我自己刻上去的:“至高莫若天,至尊莫若主”。鼻烟壶里装的并不是鼻烟,而是一种名叫繇草香的神奇中药。

我患有严重的慢性鼻窦炎,一到换季就犯病,鼻子不仅不通气,还会流大量的鼻涕,特别难受,但只要闻一会儿繇草香的独特香味,鼻子马上就通畅了,鼻涕也不怎么流了。这是当年凯瑟琳送给我的礼物,以此来感谢我救了她的儿子。

我至今还记得她送我礼物时的情景,她把鼻烟壶盖子拧开的一瞬间,一种形容不出的香气通过两个鼻孔沁入心脾。在鼻子通气的同时我不由得在心里惊呼:“之前一犯病就自动丧失的味觉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什么神药?这么有效果。”我脱口问道。

“这是我家祖传的繇草香。”凯瑟琳笑着说。

“真是太神奇了!”我惊叹道。

凯瑟琳没再言语,只是微笑地望着我的脸,望着望着。她突然开口问我:“王修士以前是不是来过旅大堂区?”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啊。”

“那你右脚的脚跟怎么踮起来了?”凯瑟琳盯着我的脚微笑着问道。

顺着她的目光,我发现我右脚的脚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踮了起来,我旋即让它回归原位。我对凯瑟琳的问话一头雾水,用疑惑的目光凝视着她。

凯瑟琳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向我介绍了繇草香另一种更为神奇的功能。我感到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只能不住地啧啧称奇。

凯瑟琳把这瓶繇草香正式送给我后,又反复叮嘱我一定要节省着使用,这种神奇的中药虽说是她家祖传的,但在她父亲去世后,已经失传,她自己手上也没剩多少了。

这些年来,我对这瓶繇草香自然也是倍加珍惜,除非病情十分严重,否则绝不轻易拿出来用。

不过,现在我要把它拿出来使用一次了,借助它的神奇来帮助那位教友。主意打定后,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七天后的下一个主日他来办告解。

许是好久没看到这个鼻烟壶了,这次拿出来反倒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把它捧在手心,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凯瑟琳儿子的身影。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和他很有缘,但这个缘分却并不深。

在那次救了他过后不久,有一天,我给教友们上慕道课,他和妈妈一起坐在下面听。可能是年龄小的缘故吧,我讲授的内容他根本没兴趣,渐渐坐不住了。如果不是凯瑟琳在一旁不时用严厉的目光震慑,他早就到处乱跑了。

当我讲到诺亚方舟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很多人不相信真的有诺亚方舟,认为它是一个只存在于《圣经》里的故事,武断地把它定义为神话或者传说。其实它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中国人的祖先很早就知道它的存在。”

我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船”字。

“大家看‘船’这个汉字,左边是‘舟’,右边上面是‘八’下面是‘口’,寓意船上有八口人,正好和诺亚方舟的故事相吻合。”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小男孩儿响亮的声音响起。

“不对,‘船’字右边上面是‘几’不是‘八’。”

凯瑟琳瞪了儿子一眼,道:“你别乱插嘴,听王修士讲。”

“我在学校学过这个字,明明就是一个‘几’字嘛,怎么会是‘八’呢?”

“你住嘴。”凯瑟琳高声呵斥道,同时在儿子头上拍了一下。效果却不大,小家伙儿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继续喋喋不休。最后,气急之下的凯瑟琳对儿子大吼一声:“你给我滚出去。”

小家伙儿闻声,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

凯瑟琳一脸歉意地对我说道:“对不起王修士,请您继续讲课吧。”

我淡淡一笑:“没关系的,多情者不以生死易心,好饮者不以寒暑改量,喜读书者不以忙闲作辍。真信的人不会因为环境的顺逆而改变对天主的信赖,不信的人无论别人怎样引导,都不可能把自己全部交给天主。”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可以这样轻率地下定义,认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一定不会信天主呢!我本意是想安慰一下凯瑟琳,让她平复一下愤怒的情绪,却顾此失彼。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凯瑟琳的儿子,凯瑟琳每次都是一个人到教堂来。

我不确定凯瑟琳让儿子远离教堂是不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也可能是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冒犯了天主,我更希望是后者。

为这件事,我也曾几次想找凯瑟琳单独聊一聊,却始终未能如愿。我逐渐感受到,她和默西亚一样,对我这种年轻的神职人员敬而远之,这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