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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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算命先生

神算子听了这话,明显的一呆,没有预料到会是这般回应。

他山羊胡子抖了抖,才强作镇静地说:“难道你认为老夫会少你的茶钱?还是认为老夫的“金口渡难”不值这区区的五文钱?罢了罢了,算老夫多事。”

说完,竟扭头欲走,只是动作浑然没有刚才坐下的干脆利落。

何天也不拦着,仍是笑眯眯地候着。

“哈哈哈!笑死我了,鼎鼎有名的麻神算,竟然栽在一个小伙计身上,可笑可笑!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

清脆的笑声响起,从山坳拐角处,施施然走出一个戴着斗笠的翠衣女子。

她的发髻很高,是以斗笠并未遮挡住秀丽的容颜,大抵双十年华,身材婀娜,腰间缠着一条红色缎带,缎带前端扎成小巧的蝴蝶结,穿着绿色的软底绣鞋,两只脚腕绑着一串金色的小铃铛,翘臀随着莲足的轻移一扭一晃,叮当叮当的脆响铃铛声颇有勾人夺魄的气势。

何天听得铃铛声,眼神迷离起来,呆呆地望着走来的女子。

被称为麻神算的老者面色先是一变,扭头看了眼发呆的何天,重重哼了一声,将何天惊醒。

“小哥儿,回房间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说完,麻神算正过身子,盯着来人,有些恼怒的说:“吕巧儿,还有完没完?老夫不过是给你占卜了一卦,至于不依不饶地追着老夫吗?三年了,还没有闹够?”

吕巧儿咯咯一笑,瞟了眼慌张奔回厨房的何天,并未拦着。

她慢悠悠踱到麻神算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抬头盯着他,巧笑嫣然。

跑回厨房的何天,拉起正在杀野鸡的来福,朝外努努嘴。

来福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端起案板旁装有瓜子的木碗,嘿嘿轻笑。

两颗脑袋默契地挤到支开的窗户前,向外张望。

茶棚处的情形有些诡异,两人就这么僵持地站着,谁也不说话。

足有半柱香时间,麻神算似乎受不了吕巧儿的灼灼目光,低下头,嘴里嘟囔着:“我没想跑,只是待在一个地方太久,有些闷,想出来走走,并不是你想的样子!”

吕巧儿还是不说话,仍是昂首笑望着他。

麻神算奇怪地左右摆动了一下脑袋,声音压得更低,好像生怕别人听到,低低说了几句。

吕巧儿笑的更灿烂妩媚,故意大声说:“出来走走?三年好像有点久了吧?当初我并不曾招惹于你,你却上赶着帮我占卜。占卜也就罢了,还口生莲花哄欺于我。算盘都快三岁了,你的占卜方式也真够特别的!”

厨房里旁观的二人听完,古怪地对视一眼,手上的瓜子不经意掉落在地上。两人口里憋着笑,脸有些涨的通红,而后互相捂住对方的嘴巴,生怕发出响声。

麻神算面皮也变得潮红起来,大声咳嗽了几声,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吕巧儿瞧了瞧厨房的方向,声音丝毫不见减小,“即使你觉得烦闷,也可以带着我们母子,为何一人逃走?哪里偏僻就往哪里钻,怕我找到,还运功于眼扮做瞎子。现在还在这里与市井小子玩得不亦乐乎?难道逗乡野小子比哄你儿子都有意思吗?”

何天二人此时实在憋不住了,放开捂着嘴巴的手,弯腰大笑起来,眼泪都从眼角挤了出来。

听到笑声的麻神算有些恼怒,重重哼了一声,哼声似带着古怪的力量,何天二人当即止住了笑声。

何天感到喉咙有些憋闷,不得不直起身子。紧接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他才感到舒服了许多。

“呦呦呦,你也知道丢人了?小兄弟,不要怕,出来到我这边,他不敢拿你怎样!”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出,何天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他径直走到二人跟前,方才停住。

吕巧儿偏头看下何天,娇声道:“小兄弟,你年岁不大,没有接触复杂的人心,应该还能讲些俗理。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个老头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合情不合理?”

何天心里有些捉急,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麻神算,想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嘴里却是老实地回答:“是,有些不是东西!”

话刚出口,何天心里更是惊慌,眼珠滴溜地乱转,想要拱手致歉也说不出口。

麻神算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出声反驳道:“吕巧儿,有本事不要用真言魔咒!”

吕巧儿闻言,哂然一笑,脚下微动,铃铛声消失。

“好,我不用!你也不要自欺欺人,你当知晓,真言魔咒只是让人吐露真言,而不会谎言欺瞒。小兄弟,这次你再说说你的看法。”

虽是请求,她的话语中仍是带着不可置疑。

何天好不容易从不能自控中恢复过来,看着两人的剑拔弩张,心底更是叫苦。

热闹没看成,还摊上这种事情。明明来福也跟着笑,为什么他会没事呢?这下回答不好,小命恐怕真的难保。

这次不敢再起应付的心态,何天朝着二人牵强地笑了笑,想了想才郑重地回复:“夫妻本是同林鸟!更何况还有雏鸟待哺?两位,我只是一乡野小子,不知说的对不对?我们寨里有句俗话—‘如果管不住下半身,就要承担起下半生’,男子汉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一边说,一边瞅着麻神算的脸色,这显然是偏向吕巧儿的话自然不虞她发怒。

麻神算脸色忽红忽白,有怒意但更多的是惭愧。

少顷,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运功于眼,眼白竟上下翻动了一下,恢复了正常人的黑白分明。

他先是看了吕巧儿一眼,看到那熟悉似有些憔悴的容颜,面上愧色更浓;而后朝向何天躬身一拜。

“谢小哥儿点拨,老夫漂荡的有些野了,不惯于被拘束,才有此错招。某精于替他人排忧解难,却忘记自己的责任,平常人甚至乡野少年都懂得的事情,我却看不透。在此谢过了!”

何天慌忙摆手连说不敢。

麻神算转向吕巧儿,嘴唇微动,低语一阵,上前拉住她的柔荑。

吕巧儿似有些意外,转而惊喜之色浮上脸颊,更带出几许粉红的娇羞神色,樱唇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紧了递过来的大手。

过了一会儿,二人似乎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吕巧儿面向何天,轻声道谢,又用手指捅捅身边人,麻神算笑着从肩上褡裢里掏出一本薄册,出声道:“这是老夫关于相面术的一些基础心得,算不得高深,小天哥儿可以研习一二。迎来送往,吃的就是察言观色的饭,希望有所帮助。”

他顿了顿,瞅瞅吕巧儿,又从褡裢里拿出三枚金闪闪的古铜钱,一同递给何天。

“这算作内人所送,她身上多是女子物件,送与你不伦不类。这铜钱是卜算古币,算不得稀罕,此去与内人享受环膝之乐,也用不上,留个纪念吧。”

说完这些,麻神算牵着吕巧儿,两人向北行去。

何天在旁边站着,看着这老夫少妻重逢相聚并和好如初的一幕,内心一阵触动。世间多少事,都是当局者迷,尤以感情为甚。

掂掂手里的两样东西,他有些哭笑不得,难道真要去做神棍?

何天正要转身回厨房,走出十丈有余的麻神算又回过头来,大声说:“小天哥儿,初来时老夫说的血光之灾并非妄言,不过某看不透,只知是池鱼之祸,万请珍重!”

何天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这个神棍,临走还消遣我!应……应该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