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类历史上思想政治教育呈三维结构
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思想政治教育具有泛在性,有三支各具创造性的力量,思想政治教育是殿堂里的帝王、精舍里的精英、草庐里的平民共同参与的社会活动,可以说每个人都是施教者,也是受教者,无论其是自觉的或不自觉的,都无一例外。活跃在社会上的有民间的自发性教育、精英的自觉性教育、权力的指向性教育,它们都很有活力,形成三大教育流,构成为强大的社会性的思想政治教育场,互补互融,同治天下。思想政治教育不完全出自统治者的殿堂,精英(拥有话语权的知识人)的书斋,也植根于大众文化之中,出于草根阶层。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都是以思想掌握群众,但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各有不同的存在方式,各有不同的活动态势,官方意志、精英思想、大众文化各在政治语境、文化语境、生活语境中,都具有巨大的影响力。
历史上思想政治教育中有三种教育话语权:权力依托的话语权,来自社会意识形态的支配权;真理拥有的话语权,来自社会观察力与思想创造力;民众信赖的话语权,来自自身的人格魅力与生活关切度,三种话语权都是社会生活赋予的,在教育中都是神圣的。汉武帝讲过,“古之立教,乡里以齿,朝廷以爵”。思想政治教育,在乡间以年高者为尊,而在政界则以位高者为重。话语权即对社会生活发表意见的权利,也即选择内容、释放话语以影响他人的权利,是人的一种生存方式,也是教育权的实现方式。因此教育不只是反映权力的意志,也是反映真理的声音,更能反映平民的意愿,这是思想政治教育社会性、民主性的反映。统治者总是要千方百计垄断教育话语权,但清醒的统治者也很尊重世人的教育话语权,并能大力保护、主动张扬平民的教育话语权。纵观历史,三种话语权之间的竞争从来是很激烈的,谁都想赢得更大的话语权,以最大限度地影响社会,谁都曾因自身的话语权被挤压而做出过有力的抗争。三种话语权反映了人们对政治权威性、思想活跃性、生活切近性的不同追求。
思想政治教育中有不同的思想体系在起作用:政统思想在上层,属制度文化层面,具有权力支撑的尊严,代表政治的权威;道统思想在中层,属思想文化层面,具有真理占有的尊严,代表精神的权威;族统思想在下层,属习俗文化层面,具有血缘关系上的尊严,代表世俗的权威。
古代的社会人格理想,即以民为邦本的圣王人格,以道为尊的士人人格,以理为重的平民人格,是由参政者、知识人、小百姓三维构建的。帝王人格是核心,士人人格是中坚,百姓人格是基础,既关注了权力的道德境界,也关注了社会的精神风尚,由此可见社会人格文化是由参政者、知识人、劳动者共同创造的,并在历代思想政治教育中不断地改善理想人格的召唤结构,激活理想人格的期待视野,理想人格教育始终是激励人们奋发向上的历史进行曲。
吏、士、族长,帝王、精英、长老是三大思想政治教育的创造力量,他们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对帝王意识、精英意识、平民意识进行重新编码,在政治世界、文化世界、生活世界三大教育空间中各显其能,各呈活力;君臣官吏是主导性的教育力量,知识士人是中坚性的教育力量,家长、族长是基础性的教育力量,三者具有互动性,不可或缺性,他们都是中华文明建设的承担者,而三大力量都有自身利益的诉求。天下一统是帝王的追求,天下有道是精英的追求,天下富足、平等是平民的追求。帝王教育追求的是集权,天下归一;士人教育追求的是社会文明,天下有道;平民教育追求的是社会正义、天下和谐。
帝王往往以史书为教材,注重历史经验的教育价值;精英则多以经典为教材,注重思想理论创造的社会导向意义;平民则以生活为教材,注重神话、传说、榜样的导引作用。在教育活动中,往往民间人士更有教育活力,古代士人多泥于史,“自矜博雅,耻为市言”,而民间艺人、市民则多有所发挥,感染力强,广受欢迎,社会影响很大。思想政治教育有阶级性、人文性、社会性三种教育品性。优化政风、纯化士风、敦厚民风,是历代思想政治教育目标的三大诉求。
“义”是古代主要的道德范畴,是五常之一,“贵义”是古代思想政治教育的一条重要的指导思想。但这“义”实际上有忠义、仁义、侠义三个层面的不同的诠释与解读,反映了忠臣、君子、义侠三种不同的教育内容、人格目标,实际上也反映了政治性、文化性、社会性三种不同性质的教育。统治者重的是“忠义”,力倡对权力的忠诚,义即忠君、孝亲、尊长,是下对上的伦理原则。士人重的是“仁义”,以“仁”为义之本,倡的是道义,情义,内仁外义,仁爱天下,“能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是文化人的社会人格理想目标;民间重的是“侠义”,打抱不平,杀富济贫,抑强扶弱,扶危济困,是弱势群体所期望的道德指向。民间习惯上称为“义气”,带有野性色彩,追求的是社会正义,往往与朝廷提倡的道德规范“忠义”相抵牾,是江湖好汉团体的道德准则,俗称江湖义气,即仗义轻财、轻势。底层百姓崇拜的是义侠,侠风、侠气,言信行果,一诺必诚,不顾自己生死安危,不矜其能,羞伐其德,是民间底层人的人格楷模。虽然代表士人的孟子和代表底层平民的墨子都倡“义”,但两者大异其趣,义虽在我,但所爱对象不同,孟子追求的是道德,墨子追求的是力量,孟子倡导的是公平,墨子倡导的是正义。而历史上唱得最响的是“忠义”, 《后汉书》说:“忠义获宠,古今所同”,是史之实然。宋江始于侠义而迄于忠义,就是有力的例证。关羽死后家乡为他塑像、立庙,所纪念的是他仗义行侠、扶危济困的侠义精神,这是民众追求的道德风尚,宋朝开始官方热心于为关羽立庙,则意在表彰他的匡主之忠义,这是官方所竭力推崇的道德楷模和竭力营建的道德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