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解读“秘”字词义的蕴涵

我们若从“秘”字词义演变的发展过程来探寻，便可窥见肇始秘书工作发展的关键环节。

“秘”与“祕”是两个对秘书起源关系甚大而饶有趣味的汉字。“秘，神也”，这是不争的事实。《汉书·文帝纪十三年》:“夏，除示秘祝。”注释为：“应劭曰：‘秘祝之官，移过于下，国家讳之，故曰秘之’。”《诗·毛长诗传》曰：“秘，闭也。”说明“秘”字早已有之。“秘”字在《说文》里就已经出现，《说文·序》:“秘书说曰：日月为易。”段玉裁注：“秘书，谓纬书。”在战国的一些印玺符号里已有“秘”字。从现有资料来看，“祕”字不可能早于“秘”字。“秘”（用香草占卜与祭祀的行为，神也），“祕”（用香草占卜，并记录占卜的纬书，神也），“”（收藏记录占卜纬书的部门，神也）。后两字都是从“秘”字中孳乳出来的，秘义要大于祕义。从历史源流来看，“秘”字在先，“示祕”字置后。

从上，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秘”字在《说文》及战国时代已有之，“秘”字产生于夏代，“祕”字则产生于殷商，“”字有可能产生为周代。“祕、”二字乃由“秘”字孳乳分化出来，后来人们把这两字视为异体字。

（2）秘书职业的产生，初始就带有神秘、神化的色彩，与香草占卜、祭祀功能的宗教文化紧密相连。

（3）在上古氏族社会后期，先人最早把香草及功能加以神化，作为膜拜的对象。所以，秘书的起源与发展跟香草的占卜神化、宗教祭祀等有着极为密切的关涉，可以说两者合一。

接着，我们将考察秘书词义发展几个重要发展过程和阶段。

第一，秘书起源于原始宗教，关于这一点不再赘述，从略。

第二，“秘”为祝官记录占卜的文字资料。《说文·序》:“秘书说曰：‘日月为易’。”段玉裁注：“秘书，谓纬书。”事实上秘书是观察天象、占卜预验的谶纬图篆之书。俞正在《癸己类稿》中论道：“纬书论纬者，古史书也。孔子定《六经》，其余文在太史者，后人目之为纬。”谶纬之类图籍，大多涉及天文、历象与占卜。顾炎武曾说：“三代之上，人人皆知天文。”《史记·天宫书》:“昔之传天数者，高辛之前重黎，于唐虞羲和。”《左传》中有“重黎之后，羲和、和氏，世掌天地四时之官。”高邮茆泮林所辑的《世本》佚文中曾言：“太史皇作图。”总之，上古封以“纳言”“南正”“火正”等官员，就是指那些在大王身边协助管理事务、纳言谏议、参谋咨询、预测决策的臣官，其工作特征已初具秘书职能。《广韵》云：“秘，密也，神也。”“秘”由于具有不可预测性，所以它具有神秘、神奇之特征。《后汉书·郑玄传》:“遂博稽六艺，粗览传记，时睹秘书纬术之奥。”有所隐蔽、有所朦胧、神秘莫测，因而今天我们用的“秘术”“秘方”“秘计”等词语中还保留着这一义项。

第三，“秘”指宫禁中的秘藏之书。文化“是一种象征的、连续的、累积的进步的过程”。谶纬图篆由于记载了一些神奇、神秘的内容，所以历代帝王都把这些记录占为己有，为其统治服务。从甲骨文资料来看，殷商时期历代王朝都设有秘府。《晋书·荀勖传》:“得汲郡冢中古文竹书，诏勖次之，以为中经，列在秘书。”《汉书·艺文志》:“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

第四，“秘”指谶纬图篆之书。“谶”是巫师或方士制作的一种隐语或预言，作为吉凶的符验或征兆；“纬”与“经”相对而言，是方士化的儒生编集起来附会儒家的经典著作；因谶纬源于古代关于河图洛书的传说，故以“谶纬”连称此类书。《说文》中说：“秘书说曰：日月为易。”段玉裁注解认为：“秘书，谓纬书。”从谶纬图篆之书衍变为宫禁里的一切藏书，除天文、地理、占卜、预测之外，还包括文书、文章、文学、赋税等内容。

第五，“秘”从王府宫禁之书又孳乳为守藏、整理秘府之书的官员。秘书的功能是保存文化，而文化积累是文化成长的一种过程，即新的文化元素产生或借用而增加到原有文化中，结果导致原有文化元素总和的增加。由于日积月累，宫中收藏的图书越加增多，于是就需要专门有一批守藏、保管的文员。《周礼》中记载周公时有“大司徒之职”，相传老子也曾在周朝秘府供职。宫中守藏的图书较多，其内也形成了一套严格的保管制度。然而春秋战国的动荡，秦朝的大肆焚书，使宫中秘府的图书流散不少，甚至有的被焚毁殆尽。所以迨之汉代，朝廷自然发起了一场整理古代典籍的运动。据《文献通考》载：“后汉图书在东观，桓帝延熹二年，始置秘书监一人，掌典图书，古今文字，考合异同，属太常。”

以《周礼》为例，此书或策言立法之意，或粗率治国之方，包罗万象。贾公彦《周礼正义·序周礼废兴》云：《周官》孝武之时始出，秘而不传。… …既处于山岩屋壁，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至孝武皇帝，达才通人，刘向子歆校理秘书，始得列序，著于《录》《略》。… …时众儒并出，共排以为非是，惟歆独识，… …知其周公致太平之迹，迹具在斯。”汉代形成的大规模古籍整理活动，成就卓然。《后汉书·苏竞传》:“走昔以摩研编削之才，与国师公从事出入，校定秘书。”东汉桓帝时创设秘书监一职，掌管宫中图书秘籍。曹操改秘书监为秘书令，掌尚书奏事，与今天的秘书长类似。以后许多王朝均设有秘书监、秘书丞、秘书郎等官职，或从事典籍修撰，或执掌文书图籍，其职责范围多变不定。从此，以整理王室秘府为职业的秘书官秩出现了，如《汉书·刘向传》:“诏向领校中五经秘书”，具有了正宗的官秩品第。

第六，“秘”从秘府之位的官秩又引申为替国家政权服务的行政秘书机构。自汉以来，王朝中央就设立了秘书郎（或丞、或监）等秘书机构，专营收受天下之书，颁发皇帝诏令，掌管各级官员皇帝奏事的奏章函牍，以及收藏、保管宫禁的图书与重要档案等工作。班固在《汉书》中多次提到“御史掌秘书”“刘歆校秘书”等，表明设立了具有行政秘书功能并与秘书名称相对应的办事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