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nni的秘密
1
早上的时间永远是最匆忙的。
今天早上，匆忙之外，还添了妈妈的唠叨。
周四，老爸有早课，六点半就要出门了，没办法给许多多准备早饭，所以，通常每到周四，许多多就会在老爸出门的那一刻自己起床，自己弄早饭吃，然后自己去学校。
可今天早上，许多多正想冲进厕所，却和从里面出来的妈妈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这么早？今天出差的飞机是几点？”许多多睁着惺忪的眼睛问。
“十点半。”
“那你这么早起来？你还可以再睡半小时。”
“你还好意思说，我早上要去见Anni。”
“见Anni，为什么？”许多多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了。
“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闯了什么祸？昨天下班时Anni打我电话……”
“这么小的事情，居然要你出差前来我们学校？真是很过分！”这句话许多多说得很轻，怕又惹来妈妈一大串的唠叨。
昨天要交上去的一张英语测验卷，许多多忘记让家长签名了，Anni中午发现了，冲到教室找到许多多，一定要他马上给妈妈打电话，让妈妈赶到学校来“现场签名”。
许多多想向Anni解释一下，但Anni不依不饶的。
“我不管，你赶快打电话，我本来就想找你妈妈聊聊，正好！”
许多多觉得Anni有点小题大做，回家让妈妈补签一下，不就可以了，于是，许多多打定主意，就是不给妈妈打这个电话。
许多多敢怒不敢言，Anni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一段，有点神经过敏，一点小事情也会在班级里讲老半天。
为这么点小事就叫妈妈来学校，好像许多多犯了多大的错误似的，让同学和老师看到了，多难为情啊。
没想到Anni居然还瞒着许多多给妈妈打了电话。
“怎么约了一大早？昨天晚上没听你说起啊。”真是的，当事人居然不知道老妈今天要跟着自己去学校，郁闷。
许多多一下子觉得，今天变得灰暗了。
“Anni电话里说你不配合，要我马上去学校，可我昨晚有工作，没办法去，看Anni很坚持，今天我又要出差，就约在一大早了。”
天晓得！早上校门口全是人，Anni太不给许多多面子了。
“Anni疯掉了，那张考卷我给你看过的呀！”许多多嘟囔着将头探出厕所，“有这个必要嘛。”
“估计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你老实交代。”
“还能有什么事情？我告诉你，Anni最近总是一惊一乍的，你其实不用理她的。”
“我也不想一清早就去你学校啊。”妈妈也在嘟囔。
许多多跑进厕所忙着刷牙、洗脸，心情有点糟糕。
妈妈冲到厨房准备早点，趁着微波炉转动的当口，妈妈又冲进房间，收拾好出差的行李。
又是一阵忙碌，母子俩终于坐在小餐桌前开始喝牛奶、吃面包了。
“妈妈，昨晚我下载了个离线地图，很派用场的，还可以定位，下次你迷路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你还在玩？我们不是定好规矩了吗？”妈妈说，“难道你昨天晚上又玩了？”
“没，你放心，周一到周五不玩，我知道的。昨晚我只是下载了个程序，我没玩。”许多多将一口面包塞进嘴巴，鼓着嘴巴说道。
妈妈就坐在许多多的对面，她吃早饭的速度奇快，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记提醒许多多。
“记住，以后碰到Anni叫你打电话给我，你就答应了，马上打给我。我再忙，到学校见老师的时间还是抽得出来的。知道吗？”
许多多只顾喝牛奶，没点头也没摇头。
“还有，钥匙带了吗？今天老爸回来晚，放学回家先做作业，不许玩游戏，知道吗？”
“老爸晚回？”许多多睁大眼睛，“那我也可以晚点回来喽。”
“为什么要晚啊？今天又没思维兴趣班。”妈妈一边收拾碗碟，一边说。
“随便说说。”许多多赶紧闭上了嘴巴，走进小房间，“妈妈，那我把手机带上吧？”
“手机，有电吗？”妈妈说，“带着也好。”
“还有一格电。”许多多拿起手机看了下，塞进了书包内层的口袋里。
后面的动作完全像是程序控制的，根本不用他开动脑筋，换校服，戴红领巾，穿鞋，背好书包。
“帮我拿一下箱子，我把垃圾倒了。”妈妈说，“你不用这么急，我们可以打的去学校。”
“不用的，出租车比公交车还慢呢。”许多多说着，拉起妈妈的箱子，朝电梯那走去。
2
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万物苏醒，大地回暖，满街的嫩绿，车厢里的人都好像终于从寒冷的阴霾中钻了出来，个个都笑呵呵的。
只要七点前坐上71路公交车，车子都很空。
许多多的书包里，比别的同学至少还多两样东西：一个是地图册，另一个是弹簧秤，虽然这两样东西都和上课没太大关系，但对许多多来说，它们在不在书包里，还是很不一样的。
所以，平时整理书包这样的事情，许多多是不容许妈妈插手的，书包里的秘密，即便是妈妈，也不能随便知道。
平时一上车，许多多就会前后左右张望，看看能不能碰上同学，虽然和老妈一起上了车，这习惯一时半会还真改不掉。
“魏振豪。”许多多眼尖，一下看到了车厢后面果然站着好朋友，他马上甩开妈妈，一边叫着魏振豪的名字，一边朝车厢后面走去。
“你不是每天都踏着铃声到学校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早？”许多多说完这句话，心虚地朝妈妈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如果让魏振豪看到妈妈也在这车上，多煞风景啊！
幸好，妈妈依然站在原地，好像根本不认识许多多一样，脸朝窗外，仿佛在看着风景。
老妈这一点比较可爱，会在适当的时候“隐身登录”。
“我？”魏振豪的话还没说出来，许多多已经发现，魏振豪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辛妍。
这一发现，让许多多的内心起了一点波澜，他本来想和魏振豪说的话，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很显然，刚才魏振豪和辛妍一定是在说着什么，是被他叫的那一嗓子给噎住的。
“这个，今天不是轮到我当值日班长嘛。”魏振豪说。
“哦，难怪。”许多多说完，忽然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
三个人就那么站着，什么都不说，只是大眼瞪着小眼。
车子很快开过去一站，马上就要到了，许多多看到妈妈拎着行李朝他们走来，他很想伸手去帮一下妈妈，但脚却不听使唤地立在那里不动。
妈妈已经走过他身边，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下他的两位同学。
“办公室见。”妈妈飘过他身边的时候，这声音也飘进了许多多的耳朵里，声音很轻，别人根本听不到。
“快到了。”许多多松了口气，往后门走去，一到站，许多多第一个跳了下去。
“要么，等放学的时候？”许多多听到魏振豪在辛妍身边咕哝了一句，然后就离开辛妍，朝许多多这里走来。
看魏振豪神秘的表情，他和辛妍之间应该还有些什么秘密是许多多不知道的。
也许凭借自己和魏振豪的哥们关系，可以从他那里找到一点线索。
那么，今天应该是个好机会，老妈出差，老爸又要晚回，今天放学后可以争取和魏振豪一起回家。
走到学校门口，许多多已经打定了主意，猛一抬头，忽然看到妈妈正在和门房说话，他又回过神来。
唉，真倒霉！先得把这事情应付过去。
3
一口气走到四楼，许多多顾不上喘气，先到（4）班的教室里看了看，还好，教室里人还不多，不错，早一点到校还是明智的。到目前为止，还没同学发现妈妈和他一起到的学校，而这会儿，妈妈应该已经悄无声息地进了Anni的办公室。
许多多放好书包，把作业本拿出来放到了讲台上，看到魏振豪已经站在那里开始值日班长的工作，他拿出语文书，煞有介事地坐了大概有五分钟，这时候，来的同学渐渐多了，他心里担心Anni老师会派人来叫他上去，于是，许多多犹豫着站了起来，踱着方步走出了教室。
Anni的办公室在五楼，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梯，站定，朝办公室门口瞄了一眼，没人。
他这才一个跨步，闪进了办公室。
妈妈一个人坐着，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你怎么才上来，坐一会吧。”妈妈说完，顺势看了一下手表，“Anni怎么还不来？”
“我等等再上来。”许多多压根没打算坐下，和妈妈坐在一起等老师，不等于向所有来的老师报告，自己犯错误了，这也太傻了吧。
“你一上一下的，才傻呢，乖乖坐着吧，估计老师也快到了。”妈妈不让。
许多多不敢造次，怕妈妈啰嗦，就这样又等了五分钟，才看到Anni气喘吁吁地走进办公室，手里挎着一个大大的黑包。
“许多多妈妈吧？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一边喘气，一边和妈妈打招呼，“许多多，陪你妈妈到旁边的会客室坐一会，我马上过来。”
还好，只要会客室的门一关，就没人会看到妈妈了，许多多庆幸地想。
“好的。”许多多一抬头，猛然瞥见门外，辛妍正拿着一叠作业本步履轻盈地出现在五楼的楼梯口。
他赶紧拉起妈妈的手，用最快的速度闪进了会客室。
“你干吗走这么快，快闪着我的腰了。”妈妈嚷了起来。
“嘘！轻点。外面有同学。”许多多压低声音说。
“你现在知道难为情了，昨天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妈妈一边唠叨，一边不忘记拉开门朝外张望，“是个女生？”
“妈妈，”许多多脸红了，“拜托你，轻点声。”
“那个第一名？”妈妈的声音倒是压低了，“叫什么来着，让我看看她好看吗？”
妈妈就是搞不清状况，这种时候，居然还有这种心情。这时候，Anni拿着考卷和本子，走进了会客室。
“坐，坐！”她让许多多和妈妈在沙发上落座，“许多多妈妈，我很快的，不会耽误你赶飞机的。我请你来学校，是想与你沟通一下，许多多这一段情绪不稳定，好几件事情做得令人费解。”
妈妈点着头，马上进入了状态，“我有半小时呢，Anni老师，您说。”
许多多竖起了耳朵，他想不出，除了考卷没签名，自己还有什么事情让Anni生气到要找妈妈来。
“考卷没签名，我昨天让他叫你来一下，他居然和我说，回家让你签好今天带来不就行了，我问他，如果全班同学都没签名怎么办，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那就都拿回家签好第二天带来呀。你看看，如果真的都像他这样，我还怎么做班级工作？”
妈妈坐在那里，表情很有意思，好像在呼应Anni，又好像很理解Anni的辛苦：“就是，许多多，你太不懂事了。”
Anni继续说：“许多多的成绩是不错，可你看看他平时的作业。”说着，她翻开一本英语抄写本，“你看这些字母写的，那个乱啊，本来，我也没在意，可昨天听柯老师说，许多多数学作业写得特别认真，我不相信，问柯老师拿来一看，我就想不通了，许多多妈妈，你自己看看。”
“同样是作业，数学写得这么认真，英语就这样乱涂，你说，你相信这两本本子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吗？”Anni说着，将一本数学练习本也翻开了递给妈妈，抬头问许多多，“许多多，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妈妈接过两本本子，仔细看了起来。
正如Anni说的，数学本子上字迹工整不说，连等号都是用尺子画平整了，可英语本上却是龙飞凤舞般连一个单词都认不清……
妈妈用一种诡异的神情看着许多多，似乎想寻找答案，又似乎早就看穿了他。
许多多低着头，尽量不看妈妈和Anni。
这个问题，当然有答案，但这答案没法说。
可目前的情况，两个人都在看着自己，必须有所交代，才可以过关。
三秒钟后，许多多说：“Anni老师，我错了，从今天起，我会认真抄写英语单词的。”
这是丁涛告诉他的办公室认错秘诀，老师说什么，都不要还嘴，等老师说完了，就认错，态度越诚恳，决心越坚决，越容易过关。
许多多当时笑丁涛，错误犯多了，总结出秘诀了。
这会儿，他觉得丁涛说得很有道理，妈妈马上还要去赶飞机，必须快一点解决问题。
“嗯，态度不错。还有，这一段好几个老师向我反映，许多多插嘴的毛病又犯了。打断老师的思路，以为自己比别人懂得多。昨天我在晨会上批评他们早操扣分了，然后说，如果再扣掉几分，我们班级的流动红旗就会被别的班级夺去了，你知道他在下面说什么？他说，流动红旗嘛，总是要流动的。不能老我们得，也可以流动去别的班级嘛。这算什么话。”
妈妈看着许多多，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插嘴的毛病，不是早就改了吗？怎么会又犯了呢？一定有原因。
一直以为小家伙成绩不错，没想到麻烦不少，妈妈看着Anni越说越激动，知道今天是非来不可的。估计Anni不仅仅是对许多多有意见，顺带着还觉得大人没管好，就赶紧对Anni老师说：“Anni老师，这小家伙确实有问题，我知道了，我一定配合老师批评教育他。也怪我，最近工作一忙，忽略了他，真是抱歉，等这次出差回来，我一定多花点时间给儿子。给你添麻烦了，许多多，老师说的你都听到了吗？你知道怎么做了吧。”妈妈说完这些，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下表。
老妈这态度，已经很不错了，许多多正想点头，听到Anni继续说道：“许多多妈妈，不是我说你，工作重要，儿子更重要啊。许多多的素质不错，如果这些小事情不注意，将来不成器的话，就太可惜了，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Anni说完，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肚子。
就这一个小动作，妈妈看在眼里，马上明白了，难怪Anni的脾气有点急躁，而且敏感，语气也重。
Anni也注意到许多多妈妈在看她，赶紧将手从肚子那里移开，浅浅地一笑，算是默认了。妈妈搞清楚这一状态，态度更缓和了，她侧过身子对着许多多，一字一句地说：“许多多，Anni老师很辛苦，你要带头做好学生。我们在这里约定了，从今天开始，上课不插嘴，作业认真做，还有，多照顾老师。好吗？”妈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站了起来，对Anni说，“Anni老师，非常谢谢你，我这次回来后一定和他好好聊一次。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还要去赶飞机。”
“好的，好的，辛苦你来一趟。许多多，去送送你妈妈，我就不送了。”
许多多接到Anni的命令，站了起来，和妈妈一前一后出了会客室。
“你回教室吧，不用送我，记住，把手机打开，我有短信发你，很重要的话。”
妈妈说完，小跑着下了楼梯，一溜烟就不见了。
预备铃声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许多多赶紧跑到教室门口，排进了做早操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