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地图，不是汽车
1
“许多多，你知道地铁十号线最远到哪里？”做完早操回教室的路上，魏振豪拉住许多多问。
“自己查去。”许多多懒得回答他。
“不是我想知道，是辛妍叫我问你的。”
“瞎说。”许多多已经走到自己的课桌前了，“辛妍和十号线有什么关系？”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魏振豪故作神秘地说，“关系大着呢。”
“怎么大了？”许多多一边问，一边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摁了开机的按钮，屏幕上显示还有一格电量。
学校规定，上课时间不可以开手机，但妈妈刚才的关照，许多多没忘，按妈妈的脾气，肯定一上出租就会发来短信的。
就看在妈妈刚才那样配合的情分上，许多多决定也配合一下。
他将手机从声音模式转到了无声状态，还没来得及继续和魏振豪搭话，就看到手机的屏幕上显示三条未读短信。
居然有三条。这也是妈妈的风格，明明一条可以写很多字，偏要分三条写。
许多多打开短信，看了起来：
从今天起，不插嘴，不犯规，好好写作业，做个好孩子！
要女孩子喜欢，所有作业都好好写；
要女孩子喜欢，插嘴可不是好办法；
要女孩子喜欢，就别让妈妈来学校！
许多多感觉自己的脸微微红了，什么女孩子喜欢，才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他怕魏振豪在一边看到了，赶紧转到了最后一条上：
别和Anni捣蛋，更别惹她生气哦，妈妈火眼金睛，因为她快当妈妈了！
什么？
Anni要当妈妈了？
许多多不相信，又把这条短信看了一遍，根本没注意魏振豪就站在他旁边。
“谁快当妈妈了？”魏振豪看到最后那一行，很奇怪地问道。
“轻点，这是秘密！”许多多赶紧将手机关了，塞进书包的内层里，抬起头对魏振豪说，“Anni快当妈妈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也知道啦，辛妍还不让我说呢。短信是谁发给你的？”魏振豪有点骄傲地说。
“什么，辛妍知道了？就是说，是真的？难怪啊。”许多多忽然很感激妈妈，一条短信就为他打开了一条秘密通道。
“难怪什么？”魏振豪说完这句话，又说，“辛妍问你十号线，就与Anni有关。”
“辛妍想做什么？”
“这个以后告诉你，你带地图来了吗？”
“有，我昨天还下载了个离线地图，随便去哪里都搞得定。你问这个干什么？”
“太好了，我就和辛妍说要带上你，你对地图很有研究的。”
“又是辛妍，你现在真的是三句话不离辛妍哦。”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多听魏振豪一句一个辛妍，忽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哼，不跟你说了。”魏振豪被许多多这么一抢白，后面的话不说就走开了！
“唉……”一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许多多都在后悔，刚才应该什么都不说，让魏振豪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完的。
真不知道辛妍他们在搞什么名堂，需要地图，需要地铁，还需要带上我？
许多多满脑子都是这些零碎的线索，却怎么也拼不完整，但他想，这事情应该和Anni要做妈妈了有关，而且，辛妍是主谋。
Anni走进教室的时候，许多多才收回胡思乱想，他使劲地朝Anni的肚子看了又看。
Anni穿了件宽松的米色风衣，肚子被挡住了。
Anni走路的样子，Anni说话的腔调，Anni常常会将右手摸到肚子上的动作……
嗯，妈妈说得对。
2
许多多对辛妍的关注好像是从上个学期快结束时开始的。
春节的时候，许多多收到很多同学发来的微信，多半是你抄我，我抄你的，什么新年快乐、学业进步之类的，一点没创意。
辛妍写的那条让许多多笑了起来：“才子，希望下学期你的数学超过我，英语超过Anni，那你就可以站在火箭上，飞到火星去。而我，就会羡慕妒忌恨，一起朝你袭来。新年快乐！”
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排名，辛妍是第一，许多多是第六，差距不小。
但关键是，这差距是许多多因为粗心，数学丢了五分，如果他也像辛妍那样拿个一百分的话，那他就可以直接排在辛妍后面，变成第二名了。
没想到，自己虽然名次不高，辛妍还把他当做竞争对手了。
说来奇怪，以前从来没注意过女生的许多多，是因为这个微信，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反正眼睛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叫辛妍的女生，这一关注可不得了，他发现，辛妍厉害的地方很多。
有一天晚上，照例到了“晚上时光”，妈妈坐在他小房间的床头，房间里只留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许多多最喜欢这个时候的妈妈，不严肃，不一本正经，可以随便说点什么。
许多多把这个时候的妈妈，称作“小妈妈”，意思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妈妈。
妈妈也说，在家里可以放松一下，很开心。
“妈妈，辛妍好厉害，这次又是第一名。加上今天这个一百分，已经拿了四次一百分了。”
“妈妈，Anni说，（4）班现在是阴盛阳衰，这个不科学，我一定要超过辛妍，为我们男生争气。”
“妈妈，辛妍今天上台领奖，还发表了演说呢……”
不知不觉，许多多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话题里有那么多的第一名。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第一名啊？”妈妈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有啊，大家都在传，说魏振豪和辛妍很要好，和我没关系的。”许多多赶紧声明。
“这个妈妈懂，传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们读书的时候也一样，大家最喜欢传这种事情了。”
“真的吗？妈妈，你读书的时候有喜欢的男生吗？”
“有啊，那个男生学习成绩一直在前三名，我就想超过他。”妈妈眯起眼睛沉入回忆中。
“妈妈，你的意思是，成绩好，女孩子就会喜欢喽？”许多多问。
“嗯，要么成绩好，要么体育好。”妈妈斜躺在许多多的身边，沉浸在回忆中。
“那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哪样好呢？”许多多来了兴致，继续发问。
“成绩好呀，我记得他的眼睛小小的，眯成一条线，不过很有神，唱歌也超好听。”
“后来呢？”
“后来我们进了不一样的高中，就没再联系。”妈妈说。
“怎么会这样啊，你为什么不留下他的微信或者手机号码什么的呢？”
“傻瓜，我们那个时候根本没微信什么事，连电话也没普及，更别说手机了。”
“哦，真可惜。”许多多惋惜地说，“妈妈，爸爸知道吗？”
“许多多，你要知道，喜欢一个小男生和后来喜欢你爸爸，是不一样的。”
“怎么会不一样呢？”许多多觉得不可思议。
妈妈忽然坐了起来，拉着许多多的手，说：“当然不一样。多多，不同的阶段，喜欢的感觉不一样。这个不好比的。”妈妈见许多多好像还没听明白，继续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很喜欢玩汽车吗，可长大点了，比如现在，你对汽车的兴趣减弱了，你开始喜欢地图……”
许多多点点头，他的小房间里，现在就挂着两张大大的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而那些汽车，已经被他塞到储藏室的抽屉里去了。
“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会这样，喜欢的理由会改变，你在长大，你对喜欢的理解也会长大，然后，你会慢慢丰富你对喜欢的理解。妈妈猜想，辛妍可能就是汽车，你现在会因为她成绩好，能干就喜欢她，以后呀，很有可能会变化的。”
“不会的，辛妍就是地图。”许多多觉得妈妈说的有道理也没道理。
“这个，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妈妈站了起来，“现在呀，你只要开心地学习，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就可以了。”
妈妈离开了小房间，许多多一时半会却睡不着，他在想，辛妍怎么会是汽车呢，她根本就是地图嘛。
许多多看看满屋子的地图，笑着在心里对自己说。
3
许多多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魏振豪套近乎。
中午休息的时候，许多多问魏振豪打不打球，魏振豪却说要和丁涛他们玩游戏，他们都喜欢打CS，这个许多多根本插不上。
倒是孙子亲来了兴趣，拉着他去了操场。
中午时分，操场上的人并不多，很多老师都不允许自己班级的同学中午去操场踢球，体育组借球的老师，中午也在休息，没球踢，中午的时间好长。
许多多就发明了一种纸球，把很多废纸用胶带粘在一起，一层层滚成一个大纸球，虽然轻了点，踢起来还是很带劲的。
踢球，当然是要瞒着Anni的。
Anni不允许大家玩纸球，许多多虽然在踢球，却有点心不在焉，老是会走神想到魏振豪早上的话，还有Anni怀孕的事情，如果像妈妈在短信中说的，不要和Anni捣蛋，不要惹她生气，那么，是不是要把中午的踢球也戒了呢？
他想和他的小伙伴们说说自己的想法，又怕他们会嘲笑他变成老师的乖学生了，就这样一边踢球，一边想事情，犹犹豫豫中度过了一个中午。
下午上体育课，女生都去了体操房，男生留在操场上练单杠，许多多看魏振豪一个人躲在一边偷懒，就又跑过去和他说话。
“今天我老爸晚回，家里没人，你来我家做作业吧。”许多多试探地问。
“不行，今天我有事。”
“什么事？”许多多凑上前去，讨好地问。
“你不是不让我提辛妍嘛，我不想说。”魏振豪继续卖关子。
“透露一点吧，也许我帮得上你的忙。”
“这个嘛……你可以晚回家，你妈妈不说你？”魏振豪问。
“是啊，你们要去哪里？我可以带路的。”许多多终于将话题引到正题上了。
“这个，辛妍不让我说，”说到这里，他像是下了决心，拍一下许多多的肩膀，“这样吧，放学后，你等我，然后跟在我们后面，朝天桥方向走，懂了吗？”
“懂，我把地图带上。”许多多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魏振豪说完，站起来，朝单杠走去。
终于等到放学了。
许多多慢吞吞地整理着书包，回头一看，魏振豪还坐在那里，在本子上写些什么，这小子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好像根本没准备离开。
“许多多，一起走。”有同学从他边上经过，要和他一起走。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没人，我要留在这里做一会作业。”许多多灵机一动说。
索性先做作业，等看到魏振豪起身了，见机行事。
他这么想着，同时抄写着英语单词，同时还生出几分心思注意着魏振豪的一举一动。
一心三用，感觉非同一般。
奇怪，魏振豪这家伙像他一样笃悠悠的，一点没离开的意思。辛妍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许多多坐不住了，他回头朝教室前后张望，教室里，现在除了他和魏振豪，就是值日生，没有辛妍的身影。
魏振豪看许多多站了起来，抬起头朝许多多笑了一下，就又低头做作业了。
辛妍不在，那魏振豪唱的是哪一出戏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许多多想去问问魏振豪，又觉得开不了口。
不管了，先把功课做完，他这么想着，就又坐下来，心神不定地继续抄写英语单词。
快四点半了，许多多忽然听到教室里响起一种很奇怪的鸟叫声。
这个声音许多多很熟悉，是有一次他们在公园录制的，魏振豪说这个声音很特别，就将它制作成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许多多下意识地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没电了。
然后，许多多听到魏振豪开始收拾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魏振豪已经起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天桥见！”
许多多根本都来不及多问一句，他就消失在教室门口。许多多赶紧收拾文具和作业本，统统塞进书包，跟着冲向校门，往天桥方向跑去。
还没走到天桥，就看到天桥台阶上，藏青色校服身边，果然多出了一个粉色校服的女生。
许多多这才恍然大悟，看来他们是用手机联络的，现在接上头了。
许多多将书包往双肩上提了提，挺起胸膛，跟在后面，朝天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