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声弦歌:柴科夫斯基钢琴套曲《四季》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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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柴科夫斯基生平和创作简介

彼得·伊里奇·柴科夫斯基(俄文:ПётрИльичЧайковский,英文:Peter Ilyich Tchaikovsky,又译柴可夫斯基),1840年生于俄国乌拉尔的沃特金斯克,1893年卒于圣彼得堡。

柴科夫斯基的父亲是一名矿山工程师,曾任职于一家有相当规模的冶金工厂,所以,童年的柴科夫斯基家境非常优越。尽管在他10岁以前,几乎都住在偏远的乌拉尔山区,但是这里流传着非常丰富的民歌,如那种旋律悠长、善于抒情的渔歌,给童年的柴科夫斯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音乐印象,为他后来走上音乐道路并创作出诸如《六月——船歌》等经典钢琴小品甚至交响乐等大部头作品提供了重要的音乐素材积累。

柴科夫斯基的母亲是一位音乐爱好者,不仅会弹点钢琴,也爱唱一些当时的流行歌曲和浪漫曲,这在一定程度上为柴科夫斯基营造了一个良好的音乐学习氛围,童年的柴科夫斯基也正是在母亲的启蒙下,进一步接触了音乐。可是由于父亲的反对,1850年,时年10岁的柴科夫斯基并没有能够在音乐的道路上走下去,而是被迫进入圣彼得堡法律学校学习法律。可能当时他的父亲认为,让孩子学法律,走公务员的道路更有前途,而这所法律学校则是专为司法部培养官吏的,孩子进到这所贵族子弟学校,可以说几乎就是进了保险库。1859年从法律学校毕业之后,柴科夫斯基到司法部任职,当上了一名九等文官,可以说实现了父亲的愿望,但无疑这并不是柴科夫斯基想要的生活,他依然深深地热爱着音乐。还是学生的时候,柴科夫斯基就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学习钢琴,参加合唱活动等。工作之后,对音乐的热爱更是与日俱增。青年时代的柴科夫斯基接受了俄罗斯进步文化的影响,他研习了诸如普希金、果戈理、奥斯特洛夫斯基、涅克拉索夫等人的文学作品。1861年秋,他进入俄罗斯音乐协会附设彼得堡音乐班(后改为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开始业余学习作曲理论,并于1863年毅然辞职成为全日制学生投身音乐事业。由于柴科夫斯基直至22岁才开始接受专业音乐教育,因此,他唯有通过不断刻苦努力学习才能追回逝去的时光,在老师的指引下,年轻的柴科夫斯基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学习的机会,钻研各门作曲技术理论,学习长笛和管风琴等乐器,还参加学生乐队。从此,柴科夫斯基走上了自由艺术家的艰辛道路。

1868年,柴科夫斯基结识了以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为首的俄国民族乐派年轻作曲家,并为他们的热情所感染。1872—1876年,柴科夫斯基为了生活,担任了《俄罗斯报》(Russkiye Vedomosti)的音乐评论家,经常有机会到欧洲各国听音乐会和会见各国音乐家。1876年参加第一次拜罗伊特音乐节。

1877年,正当柴科夫斯基在写作《第四交响曲》和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时,突然接到一位女青年学生的情书,要求跟他结婚,否则就要自杀。虽然柴科夫斯基断然拒绝了她,但随着歌剧创作的投入,他把剧中人奥涅金拒绝塔姬亚娜的行为与自己的行为相联系,产生负罪感,匆忙与该女生结婚。但这段婚姻没有能够维持多久,两个月后他们分居,柴科夫斯基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企图自杀。这可能是有同性恋倾向的人在选择异性作为结婚对象之后的心理后果。此后,另一个女人闯入了柴科夫斯基的生活,那就是梅克夫人(Nadezhda von Meck)。出于对柴科夫斯基音乐才华的赏识,梅克夫人给了他一笔年金,让他可以放弃教学而专于创作。直到1890年年底前,这一时期可能是柴科夫斯基一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时光。因为此后,可能是因为疾病或者家人的反对,梅克夫人突然断绝了和柴科夫斯基的关系,这让他非常难过,进而将全部精力投向音乐创作。

柴科夫斯基的音乐创作,音乐史上一般将其分为三个时期[1]

1866—1877年为柴科夫斯基创作的第一个时期[2]。这一时期俄罗斯社会思想活跃,刚刚废除封建农奴制的国家上下都在幻想一个美好的未来。1866年春,应尼古拉·鲁宾斯坦的邀请,柴科夫斯基到俄罗斯音乐协会莫斯科分会(后改为莫斯科音乐学院)任教,并创作了第一交响曲《冬之梦》,但听众反应不佳[3]。在这期间,他先后结识了艺术评论家斯塔索夫、作曲家巴拉基列夫、柏辽兹等。斯塔索夫、巴拉基列夫多次向他提供创作题材。这其中,五人强力集团作曲家对柴科夫斯基音乐创作的影响甚大。如巴拉基列夫对他创作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起了重要作用,包括对作品的题材、构思、素材甚至调性布局等,都提出了意见和建议,并促成他对之进行反复的修改。这部作品,柴科夫斯基也曾题献给巴拉基列夫。他们也经常交换民歌,交流写作计划和创作成果。此间,柴科夫斯基还创作了钢琴四手联弹《〈50首俄罗斯民歌〉改编曲》(1869年)、《第一弦乐四重奏》(第二乐章即为著名的“如歌的行板”)、三部歌剧和《第一钢琴协奏曲》(1875年)等。1876年是他较为丰产的一年,这一年,他先后完成了芭蕾舞剧《天鹅湖》、钢琴套曲《四季》、《第三弦乐四重奏》、管弦乐《斯拉夫进行曲》、交响曲《弗兰切斯卡在里米尼》等。在这些作品当中,表现出了一种明朗、乐观的气氛,虽然并不强烈,但与作曲家后期的作品相比却是较明显的。[4]

1878—1885年为柴科夫斯基创作的第二个时期,又称为莫斯科时期。19世纪70年代末,在得到梅克夫人的资助(最初是借钱,从1878年起每年给他6000卢布)后,他逐渐放弃教学(1878年10月辞职)而专心作曲。柴科夫斯基在优厚的资助中受益匪浅。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讲,梅克夫人竭尽帮助的并不是金钱,而是一颗爱和奉献的心。这也在很长时间成了柴科夫斯基创作的重要灵感源泉。加上和梅克夫人永不相见的克己及尊重,这使柴科夫斯基既可以尽情地在他的音乐世界里自由翱翔,又可以和红颜知己无话不谈释放内心的情感压力。此后,除了与亲人及少数亲密的朋友外,他似乎有意识地避免与人接触,尽可能在乡下或国外度日,过着隐士般与世隔绝的生活。这一时期柴科夫斯基创作了《钢琴三重奏》,歌剧《奥尔良少女》、《马捷帕》,管弦乐《澳大利随想曲》、《1812序曲》等。尽管生活漂泊不定,但他仍关心国内外的社会生活和文学艺术动态,广泛阅读普希金、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契诃夫等人的著作。

1885—1893年为柴科夫斯基创作的第三个时期。1884年后,他渐渐恢复公开的社会生活,《叶甫根尼·奥涅金》在圣彼得堡演出的成功增强了他参与社会生活的自信心,他受到了沙皇的几次接见,同时被选为俄罗斯音乐协会莫斯科分会的主席,而他同巴拉基列夫恢复了一度中断了的友谊,在后者的建议下,创作了交响乐《曼弗雷德》。他还开始在国内外任乐队指挥,并会见了勃拉姆斯、理查·斯特劳斯、德沃夏克、古诺、格里格等人。从1888年起,沙皇给他颁发3000卢布的年薪。此时,他创作了《第五交响曲》、交响幻想曲《哈姆雷特》、芭蕾舞剧《睡美人》、歌剧《黑桃皇后》等。尽管1890年梅克夫人突然断绝了与他长达14年的关系,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但他赴美获得了很大成功。1892年在汉堡,他听了马勒指挥演出的《叶甫根尼·奥涅金》,同时创作了芭蕾舞剧《胡桃夹子》并接受了英国剑桥大学授予他的名誉音乐博士学位。柴科夫斯基的最后一部作品是《第六交响曲》(悲怆),柴科夫斯基本人也认为这是他最好的一部交响乐,甚至可以说,这部交响乐的创作是作曲家为自己所作的一次“精神自杀的预演”[5],因为在该曲首演后9天作曲家便不幸逝世。

很少有作曲家比柴科夫斯基更受听众欢迎,原因有几个方面:他的音乐曲调优美,配器艳丽而色彩丰富,充满了炽热的情感,诉诸人心而不是头脑。作曲家的音乐作品具有强烈的感情,这与其说是作曲家的天性使然,倒不如说是他被压抑的同性恋和兴奋与沮丧起伏交织给他带去的双重折磨所致。每次作品演出成功之后随即是一段时间的内省、忧郁和消沉,其根源是他本人的心理缺陷而不是“典型的俄罗斯忧郁”。柴科夫斯基的音乐是多重情感的交汇,相比之下,与他同时代的其他俄罗斯作曲家的作品在这一方面则显得苍白而单薄。[6]

在19世纪的俄国音乐中,柴科夫斯基独树一帜。在创作上,柴科夫斯基几乎涉猎了音乐中所有的领域。虽然柴科夫斯基不是“五人强力集团”成员,但他的音乐创作却充满了俄罗斯民族音乐素材,如广泛采用了俄国音乐动机及旋律风格。他把俄国的精神写入了西方传统音乐的框架,并为表现的需要,做了特殊的处理。如在《第三交响曲》中,设计了五个乐章,包括一首圆舞曲和一首谐谑曲,这样的套曲结构给人以组曲的感觉;《第五交响曲》用圆舞曲代替了谐谑曲乐章;《第六交响曲》第二乐章也是一个圆舞曲[7],而且不是维也纳式的3/4拍,而是俄罗斯式的5/4拍等。在音乐创作上,柴科夫斯基从不屈从于勃拉姆斯或者瓦格纳的影响,但他极为赞赏法国音乐家比才和圣桑,这也可以同他一生对莫扎特的热爱联系起来。柴科夫斯基的音乐中有许多段落和比才、莫扎特的音乐一样细致入微、色彩绚丽。他的音乐中不祥的凶兆、威胁的力量、可怕的令人惊恐的内心冲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综观柴科夫斯基的一生,他始终处于无所适从的矛盾和彷徨之中,而且愈陷愈深。构成他悲剧性特点的原因,既有时代和社会的,也有他个人的。19世纪下半叶俄国社会的黑暗以及由此带来的动荡和变革,社会思潮的此起彼伏,使生性敏感内向的柴科夫斯基的思想产生了困惑、忧虑和重重的矛盾;而他个人曲折的经历(包括作品经常得不到理解和承认)及被压抑的同性恋倾向,又增加了他内心的难以言表的痛苦。因此他的音乐中的悲剧性带有深刻的社会性,是当时俄国知识分子的痛苦的反映和写照。[8]一方面,他十分不满沙俄的黑暗现实,憎恶统治者的残暴,同情苦难深重的人民;但同时,他也十分畏惧民意党人对统治者采取暴力行为,将其视为社会进步的障碍。“在他的音乐创作特别是交响乐的创作中,他把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视为美好的一切理想化,赋予它最优美、真挚、深情、感人的音乐形象;同时又把阻碍‘理想’的达到,造成他心灵的苦痛,使他感到惶恐而又无法理解的种种复杂而矛盾的因素,抽象为‘恶’、‘噩运’,体现在音乐形象中。这两种对立面的悲剧性冲突成为他的许多作品构思的基础。”[9]

给柴科夫斯基封与“真正的旋律大师”这一称号,他是当之无愧的。柴科夫斯基作品的最大长处是他的旋律。旋律是他创作的首要因素,是他所有作品的灵魂。他的旋律就是真实地表现他个人的亲身感受。他的富有个性的旋律风格是植根于俄罗斯民族民间音乐的土壤中的。这一点,在对他的钢琴套曲《四季》的研究中可以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