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外苏非思想的产生与发展
中国的伊斯兰教门宦形成与国外苏非组织的形成和发展有密切关系,通过对国外伊斯兰教苏非组织的形成与发展进行简要描述,以期对中国西北伊斯兰教门宦制度各方面的内容有一个清晰、明确的理解和把握。
(一)苏非派形成的初期阶段
伊斯兰教大约于8世纪出现了苏非派,苏非派最初始于禁欲主义。在四大哈里发统治时期,国家不断进行对外扩张活动,使得国家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显然,在四大哈里发统治时期的穆斯林社会发生了很多变化,深刻地影响到了伊斯兰教原先的信仰方式,即信仰中带有了很浓郁的政治、经济色彩,这样使得对现实感到不满的广大信众,想寻求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来体现和践行其虔诚的信仰。由此,禁欲主义的苏非生活方式受到部分穆斯林的青睐,想以此来实现其纯洁的信仰。稍后,苏非的禁欲主义发展成为神秘主义,出现了泛神论的思想。他们把苦行和禁欲作为一种修道方式,借以认识安拉、喜爱安拉和接近安拉,他们对安拉的认识是通过其神秘的修道方式来完成的,认为也只有那样才能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拯救,信仰更加纯正。
由此,不断出现了大批迷恋于苏非神秘主义的修道士,而对这些热衷于苏非方式的寻道者来说,苏非思想就其本质来讲是永恒、持久的。据考证,“苏非”一词为阿拉伯语音译,其原意为穿粗羊毛衣服的人,源于阿拉伯语的羊毛“苏夫”一词,又因该派信徒身着粗羊毛织成的衣服以示简朴而得名,也有人认为是由阿拉伯语的“清静、高位”(意指在安拉处有高位)等词而来。[1]该派主要讲求的是修持方面的一种主张和实践。人们称为苏非思想,而将践行这一主张的人称为苏非派,通常人们也称热衷于苏非方式的寻道者为修道士,他们喜欢过一种极其幽静和简朴的隐居修炼生活,“这些苏非派的修道士,起先只是个人住进一些简陋偏僻的居室,称为‘稍麻’(修道所,有的学者又译为‘静修室’),进行长期静坐或孤独冥想的修持。渐后,到了12世纪,便出现了各种教团(或称互助社),设立‘哈尼朵’(或称‘扎维亚’,即道堂或修道院),传授弟子,传播其教义”[2]。苏非派的修道者们最初大都是独自修行,通过禁欲、静坐和冥想的途径来认识和接近安拉。然而,发展到后来,这种信仰方式逐渐得到了其他穆斯林的认同,他们追随有学识和有修养的修道士,进而出现了许许多多规模不一的修道场所,甚至出现了各种教团,以便苏非信士们修行所用。
(二)苏非教团的形成和发展
早期,苏非派的活动是自发的、无组织的,大都是建立在个人活动的基础之上。所有奉行苏非教义思想的信徒,通常都是以到处“独自流浪”的方式进行宣教活动,即他们单独地给别人传播其教义思想和生活方式。而他们的生活大都靠别人接济,有时也会自谋生计。“年长日久,一些苏非主义者树立了威望,有了自己的追随者,围绕他们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修道团体。修道者在导师的指导下进行学习和修炼。”[3]但是,修道者和导师的结合大都是随意性的,且修道者和导师大都在同一个地方,几乎没有跨地域的结合,他们一般没有固定的修道场所。再发展到后来,便逐渐形成和发展出了许多苏非教团,究竟在历史上有多少教团,研究者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大致来说,比较著名的苏非教团有卡迪里教团(这是苏非派历史上的第一个教团)、理法伊教团、毛拉维教团、沙兹里教团、乃格什板底耶教团等。这些教团起初的规模不是很大,其组织化程度也不高,但发展到后来,逐渐形成了组织十分严密的教团。其教团特点主要表现在:首先,教团内部的权力高度集中,即教团各类事务都必须听从于教主的安排和管理,所有信徒唯命是从,教主不仅拥有绝对的宗教权威,而且也拥有极高的世俗权力;其次,教团内部出现了教权层级制度,即教团教主下面有很多教权代理人分管各地信众,教权代理人的所有行为都是为教主的意志服务的,他们代替教主给本教团信众传播该派的教理和教义,这样就形成了“教主—教权代理人—普通信众”的教权层级制度;再次,教团教权实行世袭制,因多数教团首领自称是圣人穆罕默德的后裔,认为自己拥有神秘的宗教权利,而且这种神秘的宗教权利只能在本家族内部传授,这样就逐渐形成了教团教权的家族世袭制;最后,各个教团的创始人一般被认为是具有圣品的圣徒,受到信众的极度崇拜,当他们归真后其广大信众为其修建规模较大、装饰富丽的墓亭(“拱北”),以便信众前来朝拜,有些陵墓所在地还修有相当壮观的道堂和清真寺;另外,各教团在其教义思想方面都表现出一定的独特性,即都有各自独特的教义思想和宗教仪式。
从历史发展来看,苏非派的教团层出不穷,对世界各地的穆斯林都有着程度不同的影响。但对中国西北伊斯兰教各门宦组织影响最大、最直接的苏非教团是发源并发展壮大于中亚的“乃格什板底耶”教团。
“乃格什板底耶”教团大约出现于14世纪上半叶,其创始人是穆罕默德·本·穆罕默德·白哈文丁·乃格什板底耶(1314—1389年),“乃格什板底耶”的意思为“画家”,而他本人也是一位有名的刺绣手工业者,该派也以他的名字命名。该派教义思想的核心是要求把苏非思想和功修实践严格建立在教法的基础之上,主张伊斯兰教的宗教功修分为三个里程:其一为教乘阶段,称为“舍勒尔提”;其二为道乘阶段,称为“托勒盖提”;其三为真乘阶段,称为“哈格盖提”。这三个阶段是逐级上升的过程,第一个阶段是基础,第三个阶段是最高境界。而且,该派主张教乘和道乘并重,认为教乘是指伊斯兰教的各种天命圣行的宗教功课以及一般的生活、礼仪,要求敬主、拜主、畏主,从而达到近主的目的,死后得到拯救,享受天堂的永久幸福。道乘是指明心显性,返本还源,修行办道,它的目的不再是近主,而是要与真主相似,甚至达到人主合一的境界。
随着历史的演进和时代的变迁,国外苏非思想在中国有了更为广泛的传播,尤其是中国西北地区的大多数门宦组织正是受“乃格什板底耶”教团的影响而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三)苏非派的教义思想和功修仪式
苏非派不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教义思想和功修仪式[4]。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他们有着很多的共同点,他们的教义思想和功修仪式是殊途同归的。“苏非派教义思想的主要标志是以承认安拉为独一的最高的主宰前提下,以喜爱安拉和人主融通为基本信念;以苦修、苦行的禁欲主义和入神冥想、内心祈祷的方式达到认主的思想。”[5]可以看出,苏非派的思想实现了从禁欲主义到神秘主义的转变。因其思想是一个庞大繁杂的系统,始终未能形成统一的教义,但概括起来它有这样三个方面的表现形式:其一是泛神论思想,苏非派思想的基础理论和出发点在于宣扬泛神论观点。主要认为安拉是至高无上的,宇宙万物都是安拉的精神的产物,源于安拉。然而,虽然宇宙万物的表现样式是形形色色、千差万别的,但它是虚幻和短暂的,所有外部世界的事物最终必将回归安拉。也就是说,苏非派认为“只有安拉是绝对的存在,所以,安拉必然要通过它所创造的万物来显现自身的存在”。因此安拉是无所不在,无处不有的,所有的外在事物都是安拉的外显存在。这样,“苏非派在实际上,便将安拉超越彼岸世界的本质,变成此岸世界万物存在的本质,从而把至高无上超越一切的安拉,从天国搬回了人间成为自然界的象征”[6]。这便是苏非派的泛神论的世界观,对正统派来讲,苏非们降低了安拉的品级和地位,以至于后来受到正统派的批判。其二是喜爱安拉的思想,苏非派教义思想的核心便是通过宣扬神秘的爱,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他们认为,“爱安拉是认识安拉的根本前提,只有爱安拉才能认识安拉,才能接近安拉,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苏非派认为安拉是他们爱的对象,人对安拉的挚爱理应高于信仰。而正统派则认为安拉是信仰的对象,是人们绝对服从、顺从和敬畏的对象,要想得到安拉的宠爱,这是唯一的方法,别无他途。在苏非派看来,对安拉的爱是一种幻觉,只有做到个人灵魂的净化,排除尘世间的一切杂念和欲望,集中精力思念安拉、向往安拉,把安拉之爱和爱安拉合二为一,这样方能近主。其三也就是苏非派追求的最高信仰境界,即与安拉融通,达到人主合一的境界。而要达到这个最高境界就必须实现三个里程的修行,即教乘、道乘、真乘,且这三个阶段是逐级上升的过程,第一个阶段是基础,第三个阶段是最高境界,亦即通过对这三个里程的竭诚修炼达到人主合一的最高境界。
苏非派的第一个修行里程和其他派别的穆斯林一样都是必须要完成的,是信仰的根本,但苏非派更强调结合第二、第三里程的修炼,要求通过一系列特殊的宗教功修和礼仪来完成和实现。主要表现在这样五个方面:其一是禁欲主义,早期的苏非修士们主张过一种清心寡欲、远离尘世的生活,他们常常抛家离乡,云游四处,甚至靠别人的接济维持生计。他们一心向主,进行各种严酷的精神修炼,到处传播苏非教义思想和理论。其二是副功斋拜,这是苏非信士们践行道乘精神路途的必修功课,而且要坚持不懈。伊斯兰教基本教义规定穆斯林在一天当中的不同时段完成五次礼拜,这也是广大穆斯林普遍的宗教功修,但对于苏非信士,除完成普通的五次礼拜之外,他们还要加一定数量的副功拜。一般在夜间和每天上午12点以前加拜次数不等的副功拜,少则两拜,多则几十拜,同时还要加以特殊赞念安拉的仪式“孜克尔”,且念诵遍数成千上万遍不等。此外,伊斯兰教基本教义规定穆斯林要斋戒,一般为一个月。而苏非派则更加强调斋戒,认为“行道之人,非清心不能记住,而清心之术,贵在斋戒”[7]。这样,苏非信士们除完成基本教义规定的一个月斋戒外,通常在每一月中,每逢15日、16日、17日进行例行斋戒,在一年中,也规定在特殊的月份进行时日不同的斋戒。也有一些苏非信士,在一年中每隔一日或两日就斋戒一次,甚至常年斋戒。其三是静修参悟,这是苏非修士们近主,获得人主交融的绝佳途径。静修亦称“坐静”,期间修士移居专门设置的偏静陋室,少食、少饮、少睡觉,长时间静坐,冥思苦想,参悟安拉之大能。静修参悟之用的房间是门窗紧闭的暗室,或有门无窗的窑洞破屋,除递水送食者以外其他人不能接近。其四是念“孜克尔”,这是苏非各教团共有的仪式。有的学者认为这是苏非神秘主义的核心,“孜克尔”原意为“怀念”,在这里指赞念安拉的宗教仪式之一。而且念“孜克尔”的形式不尽相同,有朗诵高念的,有低声默念的,还有伴之以音乐和舞蹈的。“(这些)音乐含义模糊,缺乏明确的概念,不仅具有引起极度激情的神秘力量,而且配合以象征性的语言和有节奏的动作,具有凌驾于人的威力。”[8]因此,在苏非主义者看来,通过完成形式不一的“孜克尔”宗教仪式,可以让他们“隔壁过滤,清净己性”,也就是能够革除一切世俗妄念,而凝其志于安拉,一心向往安拉。其五是崇拜圣徒,伊斯兰教没有正式承认圣徒的规定。“早期的正统派穆斯林认为,祈祷圣徒是一种多神崇拜的残余,后来,主要由于苏非派的影响,崇拜圣徒才得以在穆斯林世界流行开来。”[9]这种崇拜圣徒、朝拜圣墓的活动逐渐在其他派别中传播开来,甚至由于对当地圣徒及其坟墓的朝拜,有些人免除了伊斯兰教规定的前往麦加朝觐的宗教功修,以朝拜圣墓替代麦加朝觐。而在朝拜圣墓的时候,还伴随着一系列别具一格的礼仪习俗,即“点香”“敬香”和“上苫单”等仪式。苏非派无论是在静修参悟还是在拜谒圣墓时都会点香敬香,而且点香敬香的方式和方法也很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