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修辞理论研究
论现代汉语同义修辞学科体系的建构
摘要:同义修辞是在言语交际活动中说写者精心地选择同义手段来表达意旨,交流思想,以提高表达效果的一种言语交际活动。无论是在语言体系中还是在言语表达中,只要是可以互换的,并且互换之后其意义仍然相同或者基本相同的语言材料,都属于修辞学上的同义手段。同义手段包括两大类:一是语言体系中的同义手段;二是言语表达中的同义手段。如果按照语言的三要素来分,同义手段可以分为词汇上的同义手段、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和语法上的同义手段。按照这种划分来建构现代汉语同义修辞的学科体系,是完全可行的。
关键词:现代汉语;同义修辞;体系建构
同义修辞是在言语交际活动中说写者精心地选择同义手段来表达意旨,交流思想,以提高表达效果的一种言语交际活动。无论是在语言体系中还是在言语表达中,只要是可以互换的,并且互换之后其意义仍然相同或者基本相同的语言材料,都属于修辞学上的同义手段。因此同义手段包括两大类:一是语言体系中的同义手段;二是言语表达中的同义手段。按照语言的三要素来分,同义手段又可以分为词汇上的同义手段、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和语法上的同义手段。
一 词汇上的同义手段
词汇上的同义手段指的是同义词。如何选择同义词呢?这主要体现在求贴切、辨色彩、求同异、善活用、精确与模糊的选择、信息的选择等方面。
(一)求贴切
这是修辞的基本要求,也是同义修辞的基本出发点。判断用词是否贴切,这主要可以用以下两条标准来衡量:一是用词是否恰当,是否最具表现力;二是用词是否得体。我们认为,讲求语言的贴切,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注意词义范围的大小,分清词义的轻重,辨明词义的着重点,结合上下文意。例如:
(1)叶部长考虑到他的年龄和衰弱的身体,劝他说:“还是找另外一个人来输吧!”(周而复:《诺尔曼•白求恩断片》,见《中国现代散文选•七》,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
(2)军区卫生部叶部长考虑他五十多岁的年龄和疲弱的身体,劝他说:“还是另外找一个人来输吧。”(《截肢和输血》,见初级中学课本《语文》第1册)
“衰弱”和“疲弱”都有“体弱”的意思,然而二者的着重点不同:“衰弱”的着重点在“衰”,指身体失去了强盛的精力、机能;“疲弱”的着重点在“疲”,是指劳累。白求恩大夫的体弱,不在于年老或疾病,而在于劳累过度,因此改文用“疲弱”一词更符合客观实际,更能揭示出白求恩崇高的精神。
(二)辨色彩
辨色彩包括辨析同义词的语体色彩和感情色彩。
第一,语体色彩的同义选择。词用于不同的语言环境,可以产生不同的语体。语体是言语的功能变体,可以分为口头语体与书面语体两大类。口头语体是社会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语言表达体式,它具有通俗、生动和灵活等特点,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在句式的运用上,常用短句、省略句和独语句,而较少用长句、规整句和复句。书面语体是借助文字在口头语体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语言表达体式,它具有典雅、端庄和精密等特点。在句式的运用上,常用长句、规整句和复句。书面语体又可以分为文艺语体、科技语体、政论语体和公文语体四类。这四类语体又各有特点:文艺语体是用于文艺作品的语体,它具有生动性、形象性和独创性等特点。它大量运用日常生活用语、成语、谚语等。在句式的运用上,表现出极大的丰富性与灵活性。科技语体是用于科学技术和生产领域的语体,它较多地使用专业术语,具有准确性和单义性等特点。政论语体是广泛用于社论、评论、文艺批评和思想杂谈的语体,它具有鼓动性、逻辑性和鲜明性等特点。公文语体是广泛用于国家机关、社会团体、企事业单位的公文和日常应用文的语体,它具有准确性、规范性和简洁性等特点。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书面语体又可以分为方言语体和共同语语体两类。方言是全民语言在不同地域的变体,是统一的全民语言的分支。共同语是一个社会的全体成员或大多数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语言。在书面语中,运用方言词语来进行交际的属方言语体,运用共同语词语来进行交际的属共同语语体。方言语体具有地域性,共同语语体具有全民性。
人们在不同的社会活动领域内进行交际时,由于交际的目的、对象、内容和场合等的不同,所用的语言也就具有不同的特点。有些词语常用于某些语体,有些词语只能用于特定的语体,也有些词语通用于各种语体,因此在交际过程中,根据语言环境来精心选择带有语体色彩的词语,这对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有着积极的意义。
语体的同义选择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口头语体与书面语体的同义选择;二是方言语体与共同语语体的同义选择;三是科技语体与文艺语体的同义选择。例如:
(3)不行,不行,你的腿脚不灵便,从这些筐头子空里穿,不安全,栽倒了咋整?(王愿坚:《普通劳动者》,见同名短篇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4)……栽倒了,怎么办?(《普通劳动者》,见初级中学课本《语文》第6册)
原文中的“咋整”是方言词语,它受地域的限制,一般难以为其他方言区域的人所接受,不大好懂,改文换成“怎么办”,既通俗明白,又符合现代汉语规范化的要求。
第二,感情色彩的同义选择。词语的褒义、贬义和中性之分,构成了词义的感情色彩。有的词语表达了说写者对该事物肯定、喜爱、赞美、尊敬的感情,含有褒义;有的词语表达了说写者对该事物否定、厌恶、贬斥、鄙视的感情,含有贬义;有的词语不表示说写者对该事物的褒贬,是中性词。我们在运用语言进行交际的时候,如果注意辨析含有褒贬色彩的词语,就能够更准确、更鲜明地表达思想,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例如:
(5)“老虎团”的军官们发了急,恶狠狠地冲上前来,指挥他们的预备队,朝缺口硬压过去。他们决心要把这刚刚露出的缺口用士兵的尸体来堵塞住!(谢雪畴:《“老虎团”的结局》,《人民文学》1961年第12期)
(6)……他们妄图把这刚刚露出的缺口用士兵的尸体堵塞住!(《“老虎团”的结局》,见高级中学课本《语文》第2册)
原文中的“决心”含有褒义色彩,把它用在敌人方面是不恰当的,因此改文换成贬义词“妄图”。这样既准确地表现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又表达了作者对敌人的嘲讽。
(三)求同异
在一句话或一段话里,当要重复表示同样的意思的时候,是使用相同的词语还是使用不同的词语来表示,这就必须进行选择。这种选择的方法就是词语的求同与求异。
第一,在一句话或一段话里,使用相同的词语来表示同样的意思,这就是词语的求同。例如:
(7)面对这样的党员,面对这样的党组织,群众评价说:“还是共产党好!”(马识途:《我们打了个大胜仗》,《人民日报》1981年11月7日)
(8)……群众评论说:“还是共产党好!”(《我们打了个大胜仗》,见高级中学课本《语文》第4册)
从表意的角度来看,无论是用“评价”还是用“评论”都是正确的,然而如果结合上文来看,就有了优劣之分。上文这样写道:“我这里只想说说我们党的基层组织和普通党员,在灾难临头人民遭难时是怎样行动,群众又是怎样评论他们的。”这里使用了“评论”一词,因此为了求得前后照应,下文也宜用“评论”一词。
第二,在一句话或一段话里,使用不同的词语来表示同样的意思,这就是词语的求异。例如:
(9)船随山势左一弯,右一弯,每一曲,每一折,都向你展开一幅绝好的风景画。(《长江三日》,见《刘白羽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10)船随山势左一弯,右一转,每一曲,每一折,都向你展开一幅绝好的风景画。(《长江三峡》,见高级中学课本《语文》第1册)
原文两次用“弯”字来描写船行驶的动作,这就显得有点重复单调;改文把后一个“弯”改为“转”,这就使得语言富于变化。
(四)善活用
每一个词语都有固定的形式、语法功能和词汇意义,唯有如此,人们的语言交际活动才得以正常进行;然而在特定的语言环境里,人们有时为了达到某种特殊的修辞效果而临时改变某个词语的形式、语法功能或词汇意义。这就是词语的活用。词语的“本用”与“活用”,同样构成同义手段。例如:
(11)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毛泽东:《沁园春•雪》)
根据词的形、音、义三者之间的关系,“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语音形式和结构形式并不表示“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等意义,但是在这种特定的语言环境里,读者可以明白前者是后者的节缩。运用节缩这一修辞方式来改变词形,可以收到语言简洁、音节和谐、结构整齐的效果。
(五)精确与模糊的选择
语言中有些词语的外延是精确的,有些词语的外延是模糊的。这就有了精确语言与模糊语言之分。同样是运用模糊语言,也存在着程度、范围、时间和数量等方面模糊度的大小问题。由此可见,精确语言与模糊语言也同样构成同义手段。
第一,用模糊语言替换精确语言。例如:
(12)起初我还以为是谁家新婚的洞房,其实家家如此,毫不足奇。(《海市》,见《杨朔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13)起初我还以为是新婚洞房,其实许多人家都如此,毫不足奇。(《海市》,见高级中学课本《语文》第3册)
原文“家家”是精确语言,然而与客观事实不相符合,因此改文换成了模糊语言“许多人家”,这样一来,说话就留有余地。
第二,用精确语言替换模糊语言。例如:
(14)毛主席走下车来。和平日不同,穿一套半新的蓝布制服,皮鞋,头戴深灰色的盔式帽。(方纪:《挥手之间》,《人民文学》1961年第10期)
(15)毛主席走下车来。和平日不同,新的布制服,深灰色的盔式帽……(《挥手之间》,见初级中学课本《语文》第6册)
原文“半新的蓝布制服”是模糊语言,说明这套制服平日也穿过,它与上文“和平日不同”发生矛盾,因此改文换成精确语言“新的布制服”。
(六)信息的选择
我们所说的信息的选择,是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真信息之间进行的。如果其中有一个是假信息,则不属于我们所说的信息选择的范围,因为信息的选择只有优劣之分,而没有真假之别。信息的选择,表现在语言形式上,或改换某些词语,或增删某些词语。然而并不是说凡改换或增删某些词语的现象都是信息的选择。我们所说的信息的选择,包括三个要素:一是两个信息都是真的;二是这两个真信息中的主要信息是相同的;三是被选择的次要信息不同,但它们可以共存,只不过选甲还是选乙,有时存在着优劣之别。例如:
(16)车上跳下来周恩来同志、王若飞同志,后面跟了穿着整齐、身佩短剑的张治中将军。(方纪:《挥手之间》,见《散文特写选》)(17)车上跳下周恩来同志和王若飞同志,后面跟着国民党的代表张治中将军。(《挥手之间》,见初级中学课本《语文》第6册)
这里的主要信息是说后面跟着张治中将军。在次要信息方面,原文从仪表的角度来给人信息:他“穿着整齐、身佩短剑”;改文从政治身份的角度来给人信息:他是“国民党的代表”。当时国共两党准备和谈,因此点明张治中将军的政治身份就显得更为恰当一些。
二 语音上的同义手段
语音上的同义手段指的是同义语音形式,即不同的语音形式具有相同或者相近的意义。它主要包括音韵和谐和音节匀称。不少谈同义手段的论著都没有涉及语音上的同义手段,或虽然提及,但所界定的范围太窄。下面我们结合实例谈谈语音同义手段问题及它所涉及的范围。
(1)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给人民作牛马的,人民永远记住他!(臧克家:《有的人》)
“摔垮”,原文作“摔倒”。如果从意义上看,这两个词很难说孰优孰劣;如果从语音的角度来看,读者就会感觉到“倒”与“他”不押韵,而“垮”与“他”押韵,念起来就悦耳动听。由此可见,“倒”与“垮”在这里构成了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它们的语音形式不同,意义基本相同,是选择何种语音形式,取决于押韵的需要。
(2-1)熟练的纺手,趁着一豆灯光或者朦胧的月光,也能摇车,抽线,上线,一切做得优游自如。(吴伯箫:《记一辆纺车》,《人民文学》1964年第4期)
(2-2)熟练的纺手趁着一线灯光或者朦胧的月色也能摇车,抽线,上线,一切做得从容自如。(《记一辆纺车》,见初级中学课本《语文》第4册)
原文用“月光”,改文用“月色”。其实“月光”就是“月色”,都是指“月亮的光线”,它们之间既没有意义的微殊,又没有语体的区别,也没有语法功能的差异。那么改文为什么要用“月色”来替换“月光”呢?我们认为这主要是为了声音的和谐。“光”的韵母属洪亮级韵,声音响亮,它适宜跟明亮的色彩相配;“色”的韵母属柔和级韵,声音柔和,它适宜跟昏暗的色彩相配。人们习惯说“月光皎洁”“月色昏暗”“明亮的月光”“朦胧的月色”等,大概就是从词语的声音即韵母的响亮度方面来考虑的。例如,鲁迅在《社戏》里分别使用了“月光”和“月色”:“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月光又显得格外的皎洁”。这里也是将“月色”与“朦胧”搭配,“月光”与“皎洁”搭配,这也许是鲁迅先生从语音方面精心选择词语的结果。由此可见,“月光”与“月色”在这里构成了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它们的语音形式不同,意义相同,是选择何种语音形式,取决于跟它配合使用的词语。
(3)提起我那驴,可是百里挑一:浑身(乌黑)乌黑乌黑,没有一根杂毛,四只踢子可是白的。(杨朔:《雪浪花》,见王钟林、王志彬《修辞与写作》,内蒙古教育出版社1983年版)
原文用“乌黑”,后改为叠音词“乌黑乌黑”,所表示的程度更深一些。由此可见,“乌黑”与“乌黑乌黑”在这里构成了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它们的语音形式不同(叠音与否),意义基本相同,是选择何种语音形式,取决于表达的需要。
(4)不管是什么人,尽管可以创造各种条件延年益寿,却不可能不老不死。秦始皇梦想长生不死……(《黑海风暴和天气预报的产生》,见韩树英主编《通俗哲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82年版)
(5)有的死亡于疾病,有的牺牲在战场。(《黑海风暴和天气预报的产生》,见高级中学课本《语文》第6册)
“死”和“死亡”是同义词。例(4)中两处用“死”,这是由于前面有单音节词“老”或“生”与之相对;例(5)中用“死亡”而不用“死”,是因为与之相配的是双音节词“牺牲”。如果这两例中的“死”与“死亡”互换,虽然意义不会改变,但是音节会不匀称,读起来就不上口,听起来就不顺耳。由此可见,“死”与“死亡”在这里构成了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它们的语音形式不同(单音节与双音节),意义相同,是选择何种语音形式,取决于音节是否匀称。
三 语法上的同义手段
语法上的同义手段包括两大类:同义结构和同义句式。同一个意义,往往可以用不同的句式来表达;不同的句式往往可以表达相同的意义。同一个词语,可以充当不同的句子成分而基本意义不变;同一个句子成分,其位置可前可后,所表达的意义基本相同。这种语法形式不同,所表达的意义相同或者基本相同的句子,我们把它叫做“同义语法形式”。其中,属于结构一级的,我们称为“同义结构”;属于句子一级的,我们称为“同义句式”。同义语法形式的存在,为我们表达思想提供了丰富的形式。然而在表达同一个意义时,选择什么样的语法形式,这在表达效果方面有时具有优劣高低之分。因此,尽管同一个意义往往可以用不同的句式来表达,或者说不同的句式往往可以表达相同的意义;尽管同一个词语可以充当不同的句子成分而基本意义不变;同一个句子成分其位置可前可后,所表达的意义基本相同,但是要想准确、生动地表达思想,我们还得精心地去选择恰当的语法形式。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同义语法形式的选择”。也就是说,在表达同一个意义的时候,选择哪种语法形式才算最恰当。
(一)同义结构的选择
它主要包括“同一词语作不同成分的选择”、“常位句与变位句的选择”(同一成分的不同位置的选择)、“词语语序的移动”等。
第一,同一词语作不同成分的选择。同一词语作不同的成分指的是:在相同的语言环境中,所选用的词语基本上相同或相当,但让它在句子里所充当的成分不同,并且这个词语在作不同的成分时所表达的意义基本上是相同的,只是在修辞效果方面有所不同。既然不同的词语在句子中可以充当不同的成分,并且所表达的意义基本相同,那么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是选用该词语充当甲成分还是乙成分,这就要求我们进行选择。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同一词语作不同成分的选择”。这种选择主要包括下列内容:状语与补语的选择、宾语与状语的选择、状语与谓语的选择、主语与宾语的选择、主语与状语的选择、定语与谓语的选择、主语与补语的选择、谓语与补语的选择、主语与定语的选择、述语与宾语的选择、定语与状语的选择、定语与宾语的选择、定语与补语的选择等。例如:
(1-1)她悲痛老赵的被捕,她又觉得这种情况太突然,太奇怪。(峻青:《党员登记表》,见《黎明的河边》,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1-2)她为老赵的被捕而悲痛,又觉得这种情况太突然,太奇怪。(《党员登记表》,见高级中学课本《语文》第4册)
“老赵的被捕”在原文中作宾语,侧重于“她悲痛”是什么;在改文中与介词“为”组成介宾短语作状语,侧重于“她”为什么而悲痛,且“悲痛”一词一般不能带宾语,因此以改文为优。
第二,常位句与变位句的选择(同一成分的不同位置的选择)。句子成分在句子中都有一定位置。现代汉语的句子成分一般是主语在前,谓语在后;述语在前,宾语在后;定语在前,中心语在后;状语在前,谓语在后。按照这种成分位置排列的句子,我们称为“常位句”。然而有时由于修辞的需要,人们在不改变句子基本意义的前提之下,往往把某一成分提前或者挪后。这种不按照成分正常位置排列的句子,我们称为“变位句”。常位句与变位句是由同一成分在句子中所处位置的变换所造成的,它们共同处于一个既相互依赖又相互对立的统一体之中,离开了常位句就无所谓变位句,反之亦然。变位句有三个特点:第一,成分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即提前或者挪后,但基本意义没变;第二,成分不变,即某一句子成分不会因位置的变化而变化成别的成分;第三,变化了的成分之间往往有语音停顿。
尽管常位句与变位句所表达的基本意义是相同的,然而它们的修辞效果会有细微差别。例如:
(2)水生笑了一下。女人看出他笑得不象平常,“怎么了,你?”(孙犁:《荷花淀》)
(3)车夫毫不理会,——或者并没有听到,——却放下车子,扶那老女人慢慢起来,搀着臂膊立定,问伊说:
“你怎么啦?”(鲁迅:《一件小事》)
例(2)的谓语“怎么了”移到主语前面,生动地表现了水生妻子的惊讶,语气急切。如果换成常位句,语气就会舒缓一些。如例(3)“你怎么啦?”车夫那平缓的询问语气中流露出对那跌倒的女人的关心。这里如果也换成变位句“怎么了,你?”则表明车夫在呵斥那女人,这无疑会有损车夫的形象。可见常位句与变位句各有各的作用。
第三,词语语序的移动。我们在上文探讨了句子成分的变位问题,这实际上也是讲语序的移动,只不过是从常位句和变位句的角度来展开讨论的。在这里,我们主要是从通常位置的角度来探讨语序的移动问题,即同一句子成分可前可后,但并非变位句。那么,是把这个成分放在甲处还是移到乙处?这就有一个选择的过程。这种选择的结果一般不会造成意义上的多大变化,然而修辞效果往往不同。如果因语序的调整而使意义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则不在本节的讨论范围。例如,“屡战屡败”换成“屡败屡战”,前者是一个常败将军的形象,后者是一个失败而不气馁,敢于浴血奋战者的形象。两者的意义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语序的移动可分为主语的移动、定语的移动、状语的移动、补语的移动,以及联合短语中词语的换位等。例如:
(4-1)太阳好象负着重荷似的一步一步、慢慢地努力上升。(《海上的日出》,见《巴金文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4-2)太阳象负着什么重荷似的,慢慢的,一步一步地,努力向上升起来。(《海上的日出》,见初级中学课本《语文》第1册)
“一步一步”和“慢慢”都是“升”的状语。原文中说“一步一步”地“慢慢地上升”,重心落在“慢慢”上;改文把这两个状语互换位置,就成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上升”,重心落在“一步一步”上,表明虽然太阳是慢慢地上升,却是一步一步地上升,这就突出表现了太阳初升时的艰难与顽强。可见改文优于原文。
(二)同义句式的选择
句子可以分为单句和复句两大类。根据不同的标准,单句可以分为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和感叹句;又可以分为肯定句和否定句;主动句和被动句;特殊句式和一般句式。不同的句式往往可以表达相同的意义,只是在修辞效果方面存在着某些差异。因此人们为了准确、生动地表达思想,往往注意选择恰当的句式。这就是同义句式的选择。在同义句式选择方面,我们所要探讨的内容主要有“陈述句、疑问句、祈使句、感叹句的选择”、“肯定句与否定句的选择”、“主动句与被动句的选择”、“特殊句式之间的选择”、“特殊句式与一般句式的选择”、“句子语序的移动”、“单句与复句的选择”和“句子语序的移动”等。例如:
(5-1)我回到汉中,立即被卷入反对中国法西斯统治的斗争旋涡中。(《永远怀念周恩来同志》,见《曹靖华散文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5-2)我回到汉中,立即卷入反对国民党法西斯统治的斗争旋涡中。(《往事漫忆——怀周恩来同志》,见《飞花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
原文“立即被卷入反对中国法西斯统治的斗争旋涡中”是被动句,改文换成主动句。原文含有被迫卷入的意味,改文具有积极参与的性质,更能够体现作者的觉悟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因此以改文为优。
综上所述,按照语言的三要素将同义手段分为词汇上的同义手段、语音上的同义手段和语法上的同义手段,并以此来建构现代汉语同义修辞的学科体系,是完全可行的。
(原载《常德师范学院学报》200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