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消除浪费 唯快不破
终南山顶，日复一日，杨凡十几年练习的只有一个招式，但他并不觉得厌烦，而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师傅说过，慢就是快，当所有动作里面没有一丝冗余，没有一丝浪费，就是他可以下山的时候了，杨凡可以做到吗？
只有阳光是极为公平的，不管你这个人是活着，还是快死掉，它都同样会照在你身上，让你觉得光明温暖。但免费的东西，往往有人却觉得昂贵。
杨凡正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这样的天气刚刚好。
师傅告诉他，他是在一颗大杨树下被师傅捡到的，当时的太阳和今天一样明媚，没有一丝悲伤，师傅还说取名一个“凡”字，就是希望他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就好。可是师傅也说，一个人要成为怎么样的人，全都要看他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杨凡希望自己可以不平凡，其实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血液里流淌的本就是不平凡。
他对一件事情非常感兴趣，逐渐地他对这件事情变得狂热，那就是练剑。当他开始能拿得动剑的时候，就开始拔剑，虽然每次都很吃力，但是他依然感到兴奋，师傅对他说，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去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
他不明白师傅说这些话的用意，但这不妨碍他的兴趣和兴奋，不妨碍他追求完美。
很小的时候，杨凡就开始跟着师傅山上采药、山下静修，从未间断，因为师傅说精益之道先修心法，再修招式。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是很懂，总是缠着让师傅教他一些招式，师傅拗不过他，便教他一招半式，可是他总也练习不好，偶尔招式到位，下一次却怎么也使不出来。
师傅说，世上之人练武都贪图快捷，追求招式的新奇，却往往忘记了练武的根本在于根基—内功心法，一味追求捷径便会本末倒置。
渐渐地他明白了，从此不再缠着让师傅教他招式，而是静静地练习内功心法。
不过这些年来师傅只交给他这一招—“风流云散”，17年来，他每日每夜所练习的也只有这一招，但他从未感觉到厌烦，因为即使这样，他还是赶不上师傅。
师傅说，凡事不可追求快，欲速则不达，唯有慢才可以更快。
于是，17年来，他所练习的一直是慢。
昨天，师傅说他可以练如何快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师傅说，等待有把握做一件事情，就意味着永远等待，他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
这时候，月亮跑过来，用舌头舔舔他的脸，意思是该去吃饭了。月亮是一条终南山的野狼，已经7岁了，是他去山顶练剑时捡来的，也是这17年来唯一的朋友，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朋友。
当他把月亮抱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师傅会责怪他。
但师父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凶险的并不是狼，而是人，因为人有野心，有欲望，还有要满足自己欲望的无尽之欲。而狼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的动物，如果失去它的伴侣，它会彻夜不离，哀号悲泣，可是人呢，却恨不得立刻有了新欢。
杨凡从草地上起来，抱抱月亮，说：“走吧，回家吃饭，看看今天师傅做了什么好吃的。”
月亮摇摇尾巴，跟在杨凡后面，脚步轻盈，五月的山上，一片绿色，娇艳欲滴，呼之欲出，他摸摸脖子上的翡翠玉扣，比这绿色还翠。
师傅说，那是发现他的时候，脖子上就系着的，应该是家人留下的信物。这翡翠玉扣不同于其他的玉扣，上面雕刻了一只眼睛，栩栩如生，如果长时间盯着，会有一种被催眠的感觉。
翌日的山顶，依然阳光绽放，微笑如花。
“今天练剑，可有把握？”
“有九成把握。”
“为什么没有十成？”
“因为你是师傅。”
“你学的是杀人的剑法，眼中为何有师傅？接剑。”
杨凡接过师傅抛过来的剑，漆黑，狭长，很自然地贴合在手中，剑在杨凡手中抖动不止，发出萧萧之声，瑟瑟而吟。
“师傅，这剑为何声声作响？”
“这剑唤作流光，乃师当年夜遇星损，拾得玄铁，请江湖神匠铁臂神锤所铸，此剑三尺七寸，重七斤七两。曾与为师征战多年，饮敌人之血无数，如今为师传剑于你，它是舍不得为师，故而发出萧瑟之音。不过它也告诉为师，它将服从于你这个新的主人。”
“师傅……”杨凡看着师傅空空的右臂不忍道。
“不必多言，出剑。”独臂人道。
“师傅……”杨凡依然站立不动。
“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为，何必婆婆妈妈，出剑！”独臂人道。
“得罪了，师傅。”杨凡应声而动。
此时风起，只见杨凡静如泰山，神色不动，一剑指天，身子随之腾空而跃，人随剑起，在空中划出一圈剑光，如云帆朵朵，漫天而来，层云荡涌，剑光闪耀直奔对面的独臂人而去。
独臂人并不惊慌，左手木剑直奔飞来的剑光而去，“啪”的一声木剑已经贴在流光剑上，只见杨凡在空中身形一转，剑如疾风，破云而出，点点剑光，这破云之式乃夺命之剑。
那独臂人迎剑而上，却不料杨凡龙吟长啸，这使出的乃虚招，后面才是真的破云之式，独臂人心中一惊，要想再退已经来不及，只听“啪”的一声，独臂人的木剑被削成两节，而独臂人的肩膀也被划出一道口子。
“师傅……”杨凡赶紧收起剑来，跑到那独臂人跟前。
没想到那独臂人反而仰天长笑：“哈哈哈，妙哉，妙哉！”转身对杨凡说，“这身法可是自创？”
“师傅，我……”
“为师不是怪你，而是为你高兴啊。虽然这么些年为师只教你一招‘风流云散’，定知你心有不甘，看来你已经知道如何问为什么了啊。”
“这招‘风流云散’虽然是一招，但博大精深，徒儿我不能一一领悟，便把它拆解出来，每日反复研习。那日在山顶看到苍鹰捕食野兔，在苍鹰快要接近野兔伸出爪子的时候，那野兔突然一蹬，苍鹰被蹬走，可是那苍鹰不死心又扑过来，可是这扑确是虚的，等兔子蹬完，苍鹰才使出真招，把兔子抓走了。”
“不错，观察得很仔细。”那独臂人点头微笑地说，“精益之道就是讲究对现地现物的观察，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有所改善。”
“于是徒儿就想，如何在这一招里面，不断拆解，慢慢衍生，毕竟师傅你对此招太过了解，不然我怎么赢你。”杨凡此刻也露出笑容，俏皮地说。
“但我观你用此剑尚有不足。”独臂人道。
“情师傅再点拨徒儿。”杨凡虚心的问道。
“为师刚才不是说了吗，此剑乃专门给为师打造，七斤七两，三尺七寸，是从师傅的身高、体重、臂长都全面做了考虑。”
“这便是师傅常提到的人剑互动吗？”
“正是如此，若要唯快不破，不能光从招式、内力入手，兵器的好坏长短，自己用起来是否贴合都是必要的因素。”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小孩就应该拿小孩一般重量、身高之剑，对吗？”
“正是这个道理。”
“那该如何，此流光剑又不能重铸。”
“不妨事，为师曾经说过，等你战胜为师之时，便是你下山之日。”独臂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杨凡，“带着这封信去找这个人，他会帮助你把流光打造得更加适合你。毕竟对于应该更快的流光三剑，此剑或许有些过量了。”
“什么是过量？”
“适合你需要的才是恰好的，多一分，少一分，都足以影响你的速度。”
“那除了剑本身呢？”
“还有你的动作，多一分，少一分，也都足以影响你的速度。”
“那除了动作呢？”
“还有你动作的正确和完整度，多一分，少一分，也都足以影响你的速度。师傅经常提起的精益之道的一个词是什么？”
“浪费。”
“那什么是浪费呢？”
“任何对武功不增值的地方都算是浪费。”
“嗯，说得对。剑术最高的境界，便是驭剑之术。既然是拔剑而挥，就是需要时间的，但剑又不能不拔，否则如何御敌，这就是必要的非增值。”
“必要的非增值？”
“就是暂时取消不了的，现在还必须依靠的动作来完成整个剑术动作，而增值就是你的剑刺进对手的那一刻。所以流光三剑的最高境界便是驭剑，草木皆剑，随心而动，便没有了浪费，动若流光，闪若流星，唯快不破了。”
“那师傅现在是第几层了？”
“呵呵，为师现在也才是驭剑的第一层罢了，所以你更要勤加练习。”
“弟子记下了。”
“不是记下了，你要记得，为师教你的最重要的方法是什么？”
“多问为什么。”
“不错，虽然你的武功放眼江湖也算不错，但江湖经验还不足，凡事多问为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为师每次都问你自己的感受，而不是直接告诉你。你已经取道大自然，改善剑法，应该更加理解才是。”
“弟子知晓。”
“今日为师再传你两式，加上之前的‘风流云散’，流光三剑已经全部传授于你。下山之后，你要勤加练习，看看为师这流光三剑是否还有其他浪费的地方，哈哈。”
“师傅，为何精益之道把浪费放在核心？”
“很好，你有此一问，可见你并未拘泥在影响剑法的浪费上。你可知精益堂除了研习武功之外，还传道精益于何处？”
“弟子不知，请师傅教诲。”
“是为师从未对你提起，现在你要下山，为师就说于你听。这精益之道，乃精益堂师祖无剑先生所创，无剑先生天资聪慧，年幼时遇见蓬莱高人，传授流风回雪秘籍之精益三十六式于他，并告知无剑先生要仔细研究，且不可拘泥于剑术之中。当时无剑先生大为奇怪，为何这武功秘籍还可用作他处。于是便在流月城中潜心研究，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是何奥妙？”
“就是经世济民之法，工农商兵皆可用之。”
“这剑术之法，居然皆可用之？”
“当时我也还小，并不明白，也是后来渐渐参悟的。只有把这消除浪费放在核心，精益之道才是普世之道。”
“那请师傅仔细说说。”
“刚才所讲浪费就是不增值的地方，但这样说起来比较晦涩，所以就把浪费分为七种，方便人们辨识。方才所说的过量是其中的一种，为何说是工农商兵皆可用呢？你想若是生产粮食，不能被人食用，便会生虫坏掉，多产又有何用？若是生产出来的物品，不能被社会所消费，多产又有何用，不是白白消耗了资源？所谓的谷贱伤农便是如此，所以过量对整个社会也是巨大的浪费。”
“师傅，咱们回屋去说吧，已经起风了。”
“也好。”独臂人答道。杨凡吹了一声口哨，月亮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摇着尾巴也一同进屋了。
进了屋，两人坐下，杨凡倒了一碗水递给独臂人，说道：“师傅，喝点水再说。”独臂人一饮而尽，说：“真想痛痛快快地喝上几碗酒啊！”
“师傅，你还是别喝酒了，不然那咳嗽又要患了。”
“好好好，那就不喝，我继续说。这第二种便唤作多余之物，也是第一种浪费的衍生品，这过量生产便会造成这多余之物，造成空间、存储的浪费，长期保存不善便会变坏，所以不论工农商兵，你想是不是皆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那战略物资储备呢？”
“那又另当别论，需要建立标准的物资储备就不算多余之物，这个以后再说于你吧。”
“那第三种呢？”
“这第三种便是搬运。多余之物还需要搬来搬去，找来找去，岂不是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人力物力都有损失。”
“但是这东西不靠搬运那靠什么呢？”
“所以为师刚才也提到了，浪费里面也分为纯粹的浪费和必要的浪费，这搬运就属于必要的浪费，又唤作必要非增值，现在取消不了，没有它又不行，比如说拔剑。”
“嗯，徒儿明白，那么第四种又是什么呢？”
“第四种刚才就已经发生了啊。你想一想，刚才为师叫你动手拔剑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弟子犹豫不决，不想拔剑。”
“这要是真的遇到敌人又该怎么办，这便是等待。等待做一件事的把握意味着永远的等待，就不用为师再说了吧。你的等待，也是浪费为师的时间啊，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了，时间是最公平的。”
“不错，所以凡事不能等待，立刻去做，而且要体现精益之道的流动，把两个等待之物尽量连接起来，让它们不再等待。唯有流动，浪费自然会自己消失。”“这便是剑法要一招接一招，不能给敌人喘息之机。”
“好，说得好。正是如此，第五种便是缺陷。假如刚才为师说的生产之物都是不好的，那怎么办？不光是多余的问题了，连生产出来的都是不能用的，或者即使重新修正再去使用或者食用是不是也浪费了人力物力？”
“确实如此。”
“所以精益之道讲究一次做对，便如这剑法一样，若是给了敌人第二次机会，你就没有机会了。”
杨凡若有所思，心中暗想，精益之道果然奥妙无穷，看来自己还是要好好研修才是。独臂人观杨凡此状，知道他心中所想：“不必着急，下山之后在沿途可见机行事，若有需要，你拿方法试之。”
“嗯，师傅说的极是，若不去尝试，如何体会其中的奥妙呢。”
“这第六种便是过度。”
“过度和过量有何区别？”
“其实过度也是过量，但侧重点不同。例如，兵刃应该经过熔炼、锻造、淬火、砥砺才能成为好的兵刃，这几个过程缺一不可，锻造需要九九八十一次打锻方可，若是打造多了可能兵刃会成为废品，即使不是废了，但你多消耗了打造次数，必然浪费了体力和燃烧的焦炭。这就是过度，而过量就是你应该打造一把兵刃，却打造了好几把。”
“看来这精益之道果真是经世济民、工农商兵的普世之道啊。”
“嗯，是啊，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总在惦记流月城的秘密。”
“那现在流风回雪之精益三十六式在哪里呢？”
“还在流月城的精益密室之中，此次下山我们需要让它重见天日。”
“那刚才这种过度好解决吗？我不打造那么多次不就可以了吗？”
“你跟为师多年，怎么也如此毛躁？难道忘记真因和表因了吗？你应该研究为何多打了一次，是方法的原因，还是炉火不旺的原因或是其他原因？”独臂人严厉地说道。
“弟子知错。”杨凡低声道。
“嗯，尤其要记住，行走江湖也是一样，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难道不是眼见为实吗？”
“哈哈，那我问你，刚才你的招数是实招还是虚招呢？”
“这……”
“所以眼见不一定为实，才有这反复观察之术，把每一个环节不断拆解，环环相扣，有因必有果，失去逻辑的表象，必然是假的。”
“看来徒儿还需要把几个层面联系起来才是。”
“嗯，虽然你已经懂得精益之道、拆解之法，但仍需要融会贯通，切记不可懈怠。”
“是，师傅，弟子明白，那第七种呢？”
“这最后一种便是方才提到的动作浪费了，一个翻腕，一个转身，都可能减缓你出剑的速度，这些都是不必要的动作，对剑法而言是不增值的。”
“哦，弟子明白了。”
“下山之后凡事要留心观察，切不可急躁冒进，传道精益也不可操之过急。”“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此番下山，如若顺利，几个月你就可以回山见我，若有任何波澜，可问于书信之人。”
“这人是谁呢？”
“是当年帮我打造流光剑之人铁臂神锤，也是流月城之战后，为师唯一能联系的人。”
“师傅，那您呢？”
“师傅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不必挂念。有事情，我自会寻你。”
小萨旁白
1. 精益思想是消除浪费，一招足矣，何必再练习其他套路，可是真的足矣吗？如果你没有投入精神和兴趣，花再多的时间又有什么用处呢？或许你应该搞清楚什么是浪费，如何发现浪费，训练好你现场观察的眼睛，从慢到快是一种境界，也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所以建立愿景非常重要，对于企业和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因为它可以指导你以终为始。本回里面杨凡的愿景是做不平凡之人，有此愿景便有了目标，有了行动力，便可以逐步分解，实现目标，这便是精益战略部署所做之事。
2. 本回最重要的环节便是对浪费的解读，因为精益诞生于汽车行业，而发扬于制造业，所以非制造业的朋友可能不是很理解，通过杨凡和师傅的对话我想各位应该会多少有所体会吧。各位可以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在自己的行业和周边都有类似的浪费，过量的生产，多余的库存，反复的搬运，无奈的等待，不良品，过度的加工处理，还有多余的动作，这7种浪费也是在众多浪费中归纳出来的，万变不离其宗，各位只需记住即可。而浪费产生的原因其实很多，就需要我们一一破解，找到问题的真正原因，而不是看到表面就觉得已经知道问题的所在，这也是精益之道的大忌，需要诸位运用5个为什么的原则，多问几个为什么，破解产生浪费的根本原因。
3. 本回还提到了杨凡通过观察苍鹰和野兔的搏击改善了“风流云散”的招式，尔后其师傅又进一步指出了观察的重要性。其实现场观察在精益里面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去现场，即去事情发生的地方，这样才可能得到真正的分析，也提醒那些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要多去现场才能更有收获。但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更需要我们分解每一个环节，单元化分析，这样才能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