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接杯

电影《我们俩》让我妈妈金雅琴八十一岁时在半个月内连获东京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和金鸡百花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张艺谋作为东京电影节评委会主席，在颁奖仪式上很激动地说：“之前我只知道她是个老资格的舞台剧演员，没想到她八十四（实际上是八十一）岁第一次（实际上也不是第一次）演电影就可以得到这项代表亚洲最高荣誉的奖项，所有评委都为她的表演所感动，在评选中全票通过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给她。”

张艺谋确实跟我妈不熟悉，但他跟我爸爸牛星丽熟悉。在1986年吴天明导演的《老井》里面，张艺谋是摄像，又是第一次演男主角，我爸爸在戏里演他爷爷。那时他经常穿着件军大衣上我们家来找我爸。可能就是这件军大衣的影响，我妈老把他当成是修电灯的。张艺谋一来，我妈就问我爸：“咱家灯泡又坏了？”我爸也每次都得跟我妈解释一回：“没坏。人家是搞摄像的。”

现在说起这些来，就要说是“无巧不成书”。张艺谋和我爸，还有梁玉瑾、吕丽萍主演的《老井》，最初也是在东京电影节上获的奖；隔了二十年，又轮到我妈了。

我妈因为那阵子身体不舒服，没去成东京。获奖之后，《我们俩》的导演马俪文带着小姑娘宫哲，举着鲜花来给我妈送奖杯。马俪文冲进屋抱着我妈喊：“您获奖后，我们都非常激动，这是中国人民的骄傲！”她把张艺谋那番话转述了一遍，然后拉着我妈的手说：“接住，这是您的奖杯！”我妈接过奖杯仔细端详了一小会儿，说：“哦，这是奖杯啊。”满屋子的人听了都笑起来。马导答：“对！这就是奖杯。您千万别当水杯给用了！”大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候，我妈脸上忽然露出了极为少见的、特别不好意思的表情，令我都觉得十分惊讶。我妈说：“你瞧，这其实都是大家的功劳，怎么都归我一人了？！”她这还真不是客气。我妈为人热心仗义，这辈子净替人家担不是，她都习惯了；此次意外地为大伙儿担了回荣誉，她反倒很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