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

别绪如丝睡不成1。那堪孤枕梦边城2。因听紫塞三更雨3，却忆红楼半夜灯4。 书郑重5，恨分明，天将愁味酿多情6。起来呵手封题处7，偏到鸳鸯两字冰8。

■ 注释

1 别绪如丝睡不成：梅尧臣《送仲连》：“别绪如乱丝，欲理还不可。”江淹《灯赋》：“秋夜如岁，秋情如丝。”

2 那堪孤枕梦边城：徐昌图《临江仙》：“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真山民《渡江之越宿萧山县》：“只身千里客，孤枕一灯秋。”

3 紫塞：边塞。李贺《雁门太守行》：“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纳兰性德《菩萨蛮》：“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西畔啼乌起。”

4 却忆红楼半夜灯：韦庄《菩萨蛮》：“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

5 书郑重：李商隐《无题》：“锦长书郑重，眉细恨分明。”

6 天将愁味酿多情：徐再思《天净沙》：“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

7 封题：此指在信封口上签押。白居易《与微之书》：“封题之时，不觉欲曙。”曹唐《织女怀牵牛》：“封题锦字凝新恨，抛掷金梭织旧愁。”

8 鸳鸯两字：欧阳修《南歌子》：“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 简评

词写羁旅相思。别字起头，说明正处于此种状态；别绪如丝，与闺中人分别使词人心乱如丝，故致“睡不成”。此为一层，开头点题，并奠情绪基调。“那堪”更近一层，“孤枕梦边城”，为想象闺中人思念之语。想到闺中人孤枕凄凉，梦中来到边城，心中之痛又深一层。下两句为词人彼时状态。无法入睡，便听到了边塞夜雨淅沥声，愁又生长；脑海中偏偏又想起红楼中闺中人半夜孤灯独坐，愁更深入。上片四句，词人心绪难宁，思绪忽而边地忽而闺中，足见相思之深。下片写起草书信。书信里道珍重，希望对方保重自己。“恨分明”，愁多生恨，情深起恨，一个“恨”字，道尽心中所有复杂情感。结尾两句写在信封上签押。“呵手”、“冰”，边城天气寒冷，“鸳鸯”，则另一种体现相思情绪的载体。“天将愁味酿多情”，似乎是词眼，而将其视为纳兰全部词的成因，亦应不为过。“诗情如夜鹊，三绕未能安”，纳兰之相思如夜鹊，在边城和闺中往返飞翔，令人易产生迷惑，不知上片到底是从词人还是闺中人角度来写。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纳兰愁情之深，以致非理性导致了情感和读者理解上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