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新潮》与“五四运动”
《新青年》领导之文学革命运动,继之而起的则是《新潮》。《新青年》的主干人物多半是北大的教授,而《新潮》中的主干人物则多半是北大的学生,由少数教授的运动变为多数学生的运动,这运动乃不止于北大一校,而普及到整个教育界中去了。
新潮成立于民七十一月,《新潮》杂志创刊于民八一月,主干人物为罗家伦、傅斯年、俞平伯、顾颉刚等。
民七十一月间可记的事情很多,教育部在这月里正式颁布了注音字母;北京大学在这月里发刊了《北京大学月刊》,而与《新青年》为遥应的《每周评论》也便在这月里整装待发,所以一部分大学生乃组织了新潮社亦是时势所必有的事。当时的运动原不限于文学,而为对整个文化的革命;这新文化运动的第一次试金石,于是转眼也来到了,那便是“五四运动”。
原来一八九九年,德国借口教案,强迫清政府割借胶州湾,及欧战起后,日本乘德国不暇东顾之际,以兵力驱逐德兵,占胶州湾为己有。及欧战告终,一九一九年在巴黎召集和议大会,中国政府亦派陆徵祥、王正廷、顾维钧等出席,当时我国代表即要求日本将胶州湾退还中国;而日本借口民四袁世凯订立之“二十一条”,及民七曹汝霖、章宗祥与日本私订之高徐顺济路借款合同为理由,不允交还。当民国四年适曹汝霖任外交次长,陆宗舆任驻日公使,故与订“二十一条”有直接关系。民国七年,曹汝霖复任交通及财政总长,章宗祥为驻日公使,故又与高徐顺济路借款有关。民八四月巴黎和会中国代表虽力争收回胶州湾,列强以中国曾与日本订有“二十一条”及高徐顺济等条约,均未能援助中国。中国外交之失败,曹、陆、章等皆有关系。故巴黎和会中国外交失败之消息传来后,国内学子对于签订卖国条约之安福系政客愤恨万分,北京学生于五月四日下午三时齐集于天安门约三千人,开会之后,遂游行示威,行至东交民巷,外国使馆以无中国政府照会,不予通过,学生大队遂行至东城赵家楼曹汝霖住宅,曹已潜逃,学生遂将曹宅什物捣毁粉碎,适遇章宗祥在曹宅附近一小店中与一日人谈话,遂被学生包围痛殴。警察闻讯赶至,捕去江绍原(北大)、向大先(高师)等三十余人,事后警察总监吴炳湘徇徇各校校长之保释,于五月七日,将所捕学生尽行释放。然民气激昂已达极点,急电巴黎和会之中国代表使拒绝签字,同时唤起了商界罢市,工界罢工的全国运动,各地纷纷来电响应,政府不得已,才罢免了曹汝霖诸人,成为学生运动中首开的记录。
“五四运动”使新文化运动不但由少数教授的手里走到多数学生的手里,且从多数学生的手里走到更多数的全国人民的心里。这时各地学生团体里忽然产生了许多白话小报纸,而许多大报上的白话副刊也都应运而生。有人估计这一年之中至少新出了四百种白话报。内中如上海的《星期评论》,如《建设》,如《解放与改造》,如《少年中国》等均有着不朽的成绩,而北京《晨报副刊》、上海《民国日报·觉悟》《时事新报·学灯》等亦均开始了白话的论文译作与新诗小说了。民九以后《东方杂志》《小说月报》等有悠久历史的大杂志便也都改为白话了。而注音字母自八年四月教育布颁部新次序后,九月《国音字典》即已出版,民九教育部又颁布:“自本年秋季起,国民学校一二年级先改国文为语体文。”不久乃由部令改国文为国语,自此以后白话运动便成为天经地义了。
假如没有新潮社,新文化的运动仍只是少数教授们辛苦的工作;假如没有“五四运动”,新文学运动也伸不进这个社会里去。这白话运动,这新文学运动,这新文化运动,这些一而二二而一的诸般发展,到此乃因为它日久的酝酿而结了它第一次的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