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四篇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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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管子》四篇对老子道论之发展

《管子》四篇在道论上,不只于祖述《老子》,在很多思想观念上又有着进一步的发展。以下举数例为证:

一、道之必宽舒、必坚固

老子道论贵在守柔不争;稷下道家则强调它的宽舒、坚固的性格,如〈内业〉曰:“凡道必周必密,必宽必舒、必坚必固。”“道”之周密、宽舒与坚固性,体现于人身,可以达至“耳目聪明,筋信而骨强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如此昂扬气概正相应着齐国文化传统所孕育出来的大国气象,与《老子》书中描写体道之士守柔不争、凝静敦朴、谨严审慎的人格形态大异其趣《老子》第十五章以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而强为之容,分别以豫兮、犹兮、俨兮、涣兮、敦兮、旷兮、混兮、澹兮、飂兮对体道者的容态与人格形态勉强作了一番描述。见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第105—106页。

二、道之其大无外、其细无内

《老子》言“大”、“小”,谓“域中有四大”(第二十五章)、“见小曰明”(第五十二章)。老子所谓的“域中”显现出一种空间上的范限性。而稷下道家则屡言道之“其细无内,其大无外”(〈内业〉)、“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心术上〉)、“大之无外,小之无内”(〈宙合〉),在在皆强调道在空间上的无限性。庄之于老也有类似的发展,庄子常将人放置于无穷性的宇宙,在大化之流的时空中来思考人类的处境,开阔人们的视野。春秋末期之老学发展至战国中期以后的齐、楚道家,思想视野更形开阔,频频触及无限时空之延伸,可说具有共通的时代特色这种思想开阔的时代性,如名家之惠施,阴阳家之驺衍均是。

三、虚与无为观念之发展

《老子》论“虚”,一方面涉及空间义之“虚”,如谓“天地之间,虚而不屈。”(第五章)另一方面则就心境而言“致虚极。”(第十六章)稷下道家就这两方面加以继承,并作进一步的衍伸。就空间而言,稷下道家一方面将“虚”提升至道的层次(〈心术上〉:“虚无无形谓之道”);另一方面将它提升到万物之始的地位(〈心术上〉:“虚者万物之始”)。

稷下道家除了将老子空间义之“虚”提升为宇宙论中的一个范畴之外,还将老子心境之“虚”,转化而为认识论上的一个概念。老子论“虚”,多就修养工夫之层面而立论,〈心术上〉则转而延伸到知识论主客关系的层面上,强调主体认识机能保持空明灵觉的功能。〈心术上〉有一段这样的文字:

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其所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不修之此,焉能知彼,修以此,莫能虚矣。

“彼”与“此”在认识论上分别代表了“所知”之客体与“所以知”之主体,〈心术上〉认为如果主体不能获致清明,那么对于客体也不可能有确切的认识。所谓“虚者,无藏也”,“无藏”就是主体不受主观偏见的障蔽而能如实地客观反映实况。

至于“无为”的观念,稷下道家则赋予其具有时代性的新内涵。老子的“无为而无不为”,原始的意义乃是统治者若能顺任民情而不强作妄为,其结果就会什么事情都做得顺当。但黄老派将“无为”导向君与臣之间的职能分工原则上。〈心术上〉有云:“心在本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君无代马走,无代鸟飞。”认为君主主要掌握处事的法则(“以观其则”),不要扩权去越俎代庖,让各级官吏分层任事。以此,黄老将“无为”引进刑名法治的思想,这对老子的原义有着崭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