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马达被“北极星”网站录取了。他因为有在传统媒体的经验，使他立即就任网站的新闻专题部的主任，专门负责重头的新闻采写和策划。网站刚刚创办，自然非常需要像他这样的生力军，当然要委以重任了。

而且，网站的总裁和总编还给他描绘了光辉的前景：他们正在积极地谋求把网站股票在美国纳斯达克股市上市，而且所有的创业元老都将拥有股票期权，这个许诺是十分诱人的。所以当天和金磊总编辑谈完了，他立即决定跳槽。

十分钟以后，他就已经在分配给自己的办公桌边，使用崭新的“戴尔”牌电脑，开始工作了。他写下了《彩电大跳水》的大标题，因为刚刚得到消息，有的21寸彩电才卖800块钱一台了。

而从他身体一侧的窗台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北京第二使馆区的风景，那是一片老的使馆区，从三里屯一直铺排过来，接近了亮马河。在亮马河边上，高大的玻璃幕墙写字楼林立，在一片冬天里仍旧呈现深绿色的圆柏和西伯利亚刺柏包围的低矮的使馆边上，亮马河在白色雪堆中间静默着。而以燕莎购物中心和凯宾斯基饭店赭色德式建筑的庞大矮壮的躯体为背景，刚才被他折枝的黄色蜡梅花树，屹立在一堆堆灰黑色的积雪当中，仍旧星星点点地开放着。

2000年一开始，他的生活就要彻底地改变了。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其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生活的彻底改变，应该是从结婚算起才对。马达和周槿后来的确是结了婚，这在学校里已经被传为佳话了。大学生的恋爱结局很少有功德圆满的，很简单，因为在学校学习期间，两个人的生活状态还没有稳定下来，由于毕业和就业的原因，经常就打散了鸳鸯，彼此天各一方，缘分也就散了。所以，现在很多大学生只是在大学里找一个伴，至于今后能否真正地在一起，那就看缘分了。

马达和周槿结婚，已经是他大学毕业四年以后的事情了。因为周槿还要在学校里读三年的研究生，所以他们两地分开了，但是思念之苦却牢牢地把他们抓住了。马达刚刚毕业来到北京，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往长江边上的大学里跑，前去和自己的女友约会。没有约会的清净之地，研究生也是三四个人住一个屋子，所以他们在风景秀美的校园里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激情的痕迹，当然也遗撒了不少避孕套。而整整一个暑假，周槿都会在北京，在报社给马达当宿舍的地下室的一间黑屋子里，和马达共度日日夜夜。白天则去逛街，那真是热火朝天的恋爱时光。后来周槿研究生毕业，分配到了北京一所大学教书，教公共英语，他们就完全在一起了。又过了一年，他们结婚了。

但是结婚以后，他们就明显地觉得热度不如分开的时候高。这当然有一个原理在里面。现在，他们结婚已经一年多了，似乎突然地就出了毛病。

是出了什么样的毛病呢？当原先甜美的女朋友，现在变成了早晨眼角挂满了黄色眼屎的少妇，无论是打嗝还是放屁，这个过去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现在天天就在自己的身边；而他作为一个男人，流露出全部的缺点和生活的不良习惯时，使她不断地抱怨并且企图改变他，但是又根本不可能，所有的生活已经失去了过去的鲜艳色彩，变成了特别平庸的日常生活，于是两个人的感觉就变得敏感麻木和不妙了起来。

而且，周槿对马达的要求似乎比他们恋爱的时候要多了，现在她最希望有一套特别大的房子，可是马达他们只有一套很小的一居室。空间使得他们离得太近，丧失了距离产生的美，他们濒临崩溃了。

当马达下班兴冲冲地回到他们的家时，看到周槿已经在做饭了。结婚之后，周槿对做饭特别厌烦，这是马达在结婚以前没有想到的。但是因为马达也不会做饭，所以他们的规矩是谁先回来谁做。

“老婆，我今天已经在‘北极星’网站上班了。我要跳槽了，明天我就给报社打辞职报告。”马达的情绪特别好。

周槿多少有一些吃惊地看着他：“你要辞职了？你已经决定了？”

“当然决定了。现在和今后都是网络的天下，我现在进入网络行业正是时候。”马达十分高兴，他看见周槿做的老三样——茄子炒肉、番茄鸡蛋和丝瓜汤，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反胃。

“你应该和我商量商量才对。”周槿的脸色有一些阴沉了，“去网站是不是不太稳定啊？”

“你不同意？我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这个选择的结果，首先就是收入增加了。我今后每个月有八千块钱了，过几年我们就可以买一套大房子了。”

“那这套房子原单位会不会再收回去？”周槿有一些担心。现在他们住的是马达报社分配给他们的一居室。

“我想报社不会那么绝情吧，我给他们干了这些年，这个一居室又算什么呢？报社的公房出售方案已经出台了，我们花个几万块钱买下来就行了。”

“反正要稳重一些，你就是有一些毛躁，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吃饭吧。”周槿的心情似乎又放松了。

马达暗自高兴，因为有的时候周槿特别难缠。结了婚就要事事得同时两个人都同意才行。其实任何人类的活动当中，只要是两个人以上在一起合作，都要彼此妥协，婚姻就更是这样了。这是婚姻最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们开始吃饭，吃完了饭又洗碗，这个时候就是马达上阵了。他们已经事先约定好了，只要是一个人做饭，那么另一个人必定要去洗碗。

所有的事情收拾停当，他们就十分慵懒地半躺半坐，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周槿对肥皂剧特别热爱，而马达看一会儿就到卧室看书了。周槿看的是一部古装戏，特别无聊，但是周槿看得津津有味，马达于是在卧室看一本叫《铁皮鼓》的德国小说。那个作者刚刚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两个小时以后，周槿洗漱完毕，来到卧室，他们根据心情和身体状况来判定这一晚是否做爱。周槿的脸色红润，情绪饱满，今天两个人的兴致似乎都特别高，他们立即就温柔地抱在了一起。

“我想……从你的后面进去。”马达目光迷离地提出了要求。他是在要求肛交。在这些年，他们其实几乎已经练过了所有的性交体位和姿势，包括一些只有体操运动员才能够摆出来的姿势，对做爱的兴趣似乎在缓慢地下降，所以推陈出新势在必行了。

周槿迟疑了一下，有一些习惯性羞涩地重新摆正了姿势，马达就从她的后面试探性地接触她的那里。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她的那里很紧，马达小声地要她放松：“你不要紧张。”然后他顺利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肛交的感觉是比阴道交要紧一些，因为肛门括约肌的收缩功能，马达觉得他被紧紧地夹住了。于是他就运动起来，但是周槿似乎有一些受不了，她大声地呻吟着，呻吟声在细细地颤抖，似乎很痛苦，这痛苦中快感的成分要少得多，而这更刺激了马达的听觉，加剧了马达的动作频率，也增加了马达的神经快感。在一阵狂暴的肢体动作之后，他们变得松懈了，瘫软的身体才重新平躺在床上。完事以后，他们躺下来，周槿挪动着身体，皱着眉头：“我不喜欢这样，现在里面还有一点疼。”

“真的疼吗？”

周槿十分生气：“我刚才疼得叫了起来，你没有听见？”

马达有一些诧异：“我以为你是因为快活才叫的。你一直喜欢叫床的。”

“那是因为疼，才不是因为别的。”周槿十分生气，觉得马达不爱护她，“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马达觉得有一些歉疚，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毕竟因为这是为了自己生理上的快乐，而使老婆的身体受到了伤害。女人的各种管道里面一定是非常柔和和松软的，你要是稍微不留神，就会伤害她们的内部。而男人，似乎终生都是为了排空自己体内的那点液体，为了延续生命个体的基因。这是上帝为了人类的不朽而想出的唯一的办法，马达胡思乱想着，很快地就睡着了。

而这个时候，正是周槿最为不满意的时候，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恰恰是更多的抚摸，而马达的手和他的重新变软的肉棒棒都已经睡着了。她本来还想和马达商谈一件事情，也因为马达的鼾声而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