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蜡梅花引起的记忆使马达立即回到了十年以前,那个时候是马达刚刚进大学的时候,学校是在长江边上的武汉,一座火炉城市里的一座山上。校园的风景异常美丽,一年四季都是花开不断,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大花园。
马达是在1990年的冬天,这一年的12月第一次见到周槿的。12月,学校里大部分的花都已经死亡了,但是蜡梅却在这个月猛然地开放了。而且红梅、黄梅和白梅全部都迎着风霜开放了,特别好看。
在校园的一面斜坡上,种了很多的花树,这些在灌木和乔木之间的树丛,到了各个季节都会争芳吐艳,而蜡梅的开放也是这个月份最耀眼的景色。马达路过这一片开着淡黄色蜡梅花的树林的时候,惊异于蜡梅的香气,就停下来欣赏。但是当他用手拉过来一枝蜡梅,用鼻子闻的时候,却没有闻到蜡梅的香气。
这使他很诧异,因为只要你走过这一片树林,你的鼻子都会闻到浓郁的蜡梅花的香气,但是现在,为什么这么靠近蜡梅的花朵,却闻不到它的香味呢?
“你这样是闻不到蜡梅花的香气的,因为它单朵的花儿,本来就没有太大的香味儿。”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马达转身,看见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模样甜甜的姑娘。
“为什么我闻不到?你看,在大老远都可以闻到这一片蜡梅花的香气,但是靠近了却闻不到了。”马达很惶然。
女孩子笑吟吟地说:“其实蜡梅的香味就是淡淡的,这一片的蜡梅花树很多,它的淡淡的香味集中起来,飘散开来,就非常浓烈了。不过,那边有一种梅花的香味比较浓,我带你过去看看。”
马达就跟在女孩的后面,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女孩带着他来到了一棵开着黄花的蜡梅树边上:“你闻一闻这棵树的香味儿。”
他拉过一枝开着花的树枝一闻,果然香味十分浓郁。“这种梅花的品种和那边的似乎不一样。”
“对,你看,这种蜡梅叫小花蜡梅,是蜡梅花的一个变种,”她说,“你看,虽然它的叶片也是黄色的,但是花的内轮有紫红色的条纹——”这个姑娘看来很懂这些,马达想,他在她的引导下,发现了这种蜡梅花与其他蜡梅花细微的不同之处。
这个时候马达有一些回过神了:“谢谢你的讲解,我叫马达,是中文系的新生,你叫什么?”
“周槿,槿字是槿棕的槿,是一种棕榈树的意思。我是英文系的新生。”
“咱们都是新生,啊,你为什么对花这么了解?”
“我其实并不了解的,我只是喜欢花而已。我喜欢各种各样的花,于是就经常看书,还喜欢去东湖那边的植物园。”
马达内心感到一阵的高兴:“我也喜欢花,主要是我有一个农学家舅舅,他很小就给了我熏陶。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诸如花蕊、柱头、子房、花萼、花粉囊、花瓣和花托这些名称的。”
他们后来一边说话,一边离开了那一片蜡梅花树林,在一条岔路口,理所当然地彼此留下了宿舍的地址。
这就是他们,马达和周槿的恋爱的开端。
两个本来毫无缘由的个体生命就这样开始了彼此的吸引和交往。而马达对周槿的追求就像是蜜蜂对花蕊的进攻,他是带着一柄长长的肉刺的,而她,则在大学的整个的岁月里牢牢地夹紧了自己两腿之间的花蕊,就是不让马达碰一碰,这期间马达用尽了各种方法,周槿就是不让他得手。
而那个时候大学里的男女关系已经相当开放了。因为学校显得像是一个巨大的花园,所以这里完全是一个恋爱的绝佳场所,因此在浓荫密布的校园里到处都是恋人,自然也有他们的遗留物,比如白天马达和周槿在一面山坡的石凳上学习时,就会偶然发现在地上有一只装满了半透明的乳白色液体的避孕套。
马达把它高高地拎起来的时候,周槿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等到马达告诉了周槿它的用途,周槿的脸色十分害羞,同时又带着厌恶的样子:“讨厌,你把手弄脏了,可别碰我。”立即吩咐他把那个作孽的玩意儿扔到草丛里去,而马达借着这个机会对她的动员工作,照样是丝毫没有效果的。
所以,整个大学时代,从性的角度对于马达来说,完全是一个性压抑的时期,即使是他有这样一个长得十分甜美的女朋友,她也不愿意成为他性释放的工具,她似乎都没有肉体欲望似的,这使马达觉得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女人必须要确定你是她要托付的人,才会把自己的身体像是一种礼物一样交给你。因为那个时候,周槿还不能够确定他是不是她要嫁的人,所以不能够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从根本上讲,周槿是一个传统的女孩,那个时候,她对自己的处女膜和初夜看得特别重要。
这是马达隐秘的巨大挫折。而他根本就不可能去找到别的渠道释放“力比多”,因此,马达后来主要是靠手淫解决自己的问题的,多年以后,每当想到这个事情,马达都有深深的罪恶感。可能很多大学生都是靠着手淫来解决他们的性压抑问题的,在大学时代,马达甚至可以从一个人的脸色来判断他是不是一个完全被手淫所折磨的家伙,结果他的发现让他大吃一惊,因为校园里几乎到处都是手淫狂。他们脸色阴暗,神情萎靡,无精打采而又心事重重地穿行在校园里。
七八年以后,他在南方和北方的一些大学校园门口,发现了避孕套自动售卖机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在1990年,在大学里的学生恋人要是怀了孕被发现了,就会被开除的。现在想起来,那是多么违反人性的学校规则啊。而现在,据说一些地方在放假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医院里,去堕胎的学生(也包括一些中学生)简直要挤破门了,这就又有一些过了,矫枉过正了。不过,社会在这个意义上讲,确实进步了。至少是在大学附近有了避孕套售卖机。而在国外,中学生就发这个东西了,还是彩色的、带增进摩擦感的疙瘩的。
马达和周槿恋爱三年多以后,他们就要大学毕业了,周槿因为考上了研究生,还要在学校里待上三年,这时是1994年的初夏,四月的温热和暧昧的天气,已经让学校里到处都是花朵盛开的景象,所有的植物和动物都是春情萌动,身体里像是涨潮一样饱涨着激情的液体。周槿为了承诺他们之间的爱情,在一个温暖的晚上,在校园里一片最美丽的到处都是雏菊的草地上,向他打开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花蕊让他的蜜蜂之刺,完全而真切地探寻到了。
马达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情景了,但是他对自己期盼已久的时刻的到来,显然准备不足,以至于有一些慌乱,几乎就在他的蜜蜂之刺进入她的身体的同时,可能是因为她的痛楚和他的紧张,他草草地收场了,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在她的隐秘部位留下了一些黏液,那显然应该慢一点出来的液体,自然让他羞愧和极度难堪。
当然,在毕业前夕的几个月里,因为马达已经被分配到了北京一家著名的报社,他们之间的分离是铁定的了,所以,从四月的定情之夜之后,他们两个像是发疯了一样,在学校的各个地方寻找做爱的场所,在那个校园里植物疯长的季节里,不断地逾越着周槿恪守多年的准则,一次次让马达和她在身体的深处交汇身体和爱情的狂迷与欢欣。他们惊奇地发现,他们在校园里的任何有花草的地方野合,那里的花草就生长得特别快,转眼之间就把他们的身体给掩埋了。即使在宿舍里偷情,窗外的法国梧桐那宽大的叶子,也迅速地向着他们的窗口飘散。他们有着那样充沛的激情岁月,而繁盛的花草树木就是他们的见证。
他们约定,等到她研究生毕业了,就立即结婚,这个结果完全是他们两个人深思熟虑的、可以说是十分坚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