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西汉时期的西域乐舞
据中外学者考证,周穆王西巡确有其事,并能依其文献记载勾勒出西行线路与地理位置。例如丁谦著《穆天子传·地理考证》与岑仲勉著《穆天子传·西征地理概测》核实,周穆王所经古代新疆地区有今天鄯善一带的“巨搜”,焉耆境内的“长沙之山”,莎车地区的“洋水”“黑水”与“群玉之山”,和田境内的“赤水”“昆仑之丘”,喀什地区的“珠泽”,帕米尔高原的“舂山”与“赤乌”等地。依上所述,可大致获悉周穆王当年西巡的路线,即由西安出发,经内蒙古、宁夏、甘肃至新疆,然后翻越葱岭而直达中亚地区的吉尔吉斯大草原。
汉建元三年(前138),汉武帝为联合大月氏共同抵御匈奴,特派遣张骞等人出使西域,他先后抵达大宛、康居、大月氏等地。元狩四年(前119)又派遣张骞出使乌孙,其副使远涉大夏、安息、身毒、于阗等国。他不仅开通西域、开拓了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大动脉——丝绸之路,而且还带回西域乐舞大曲《摩诃兜勒》,并为中外音乐舞蹈文化交流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至西汉宣帝时,汉势力进入西域,并设立西域都护府,从此西域正式纳入中原王朝版图。西域与内地的文化交流更为广泛。
西汉初年,古代印度佛教进入鼎盛时期。在贵霜王朝迦腻色伽王执政时期,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佛教乐舞,开始借道中国西北地区而东渐,例如于阗乐东传内地。《西京杂记》就记载了汉高祖刘邦的宠姬戚夫人在公众中作“于阗乐”的情况:“七月七日,临百子池作于阗乐。”张骞通西域后,横亘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上政客商贾、文人教士你来我往,西域与中原乐舞文化的双向交流更大规模地展开。据《晋书》记载:“张博望入西域,传其法于西京,唯得《摩诃兜勒》一曲。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声二十八解,乘舆以为武乐……魏晋以来,二十八解不复具存,用着有《黄鹄》、《陇头》、《出关》、《入关》、《出塞》、《入塞》、《折杨柳》、《黄覃子》、《赤之阳》、《望行人》十曲。”武帝以后,汉朝公主先后远嫁西域。汉宣帝元康元年(前65),远嫁乌孙的解忧公主之女弟史随夫君龟兹王绛宾入中原贺朝,宣帝赐给他们官印、绶带及“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为西域乐舞艺术增添了新的活力。冯嫽带弟史到龟兹国访问,龟兹年轻的国王绛宾对弟史倾慕已久,为了欢迎弟史的到来,他特地在王宫中举办了一场大型音乐会。这位很有志向和远见的国王还是一位出色的乐师,他首先演奏了一组自己谱的曲子,然后请弟史弹奏一曲琵琶。弟史弹奏轻盈,旋律悠扬,绛宾不禁赞叹道:“她弹的这手好琵琶和她的容貌一样动人啊。”一曲奏罢,绛宾又邀弟史跳舞。弟史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姿和庄重高雅的风韵使人们赞叹不已。
有学者认为《摩诃兜勒》是源自天竺的佛曲,随着佛教的传播传入龟兹、于阗等地,经改造成为西域当地的佛曲,南北朝时期传入内地。这里我们简单概述一下龟兹的地理位置,龟兹既有通往西方的丝绸之路,还有通往中原地区的丝绸之路。比如《通志卷》一百九十六中云:“初,汉通西域有二道,自元始以后有三道焉。自玉门关出,西经若羌转西越葱岭,经悬度入大月氏为南道;自玉门关西出发都护、井回、三陇沙北头,经居卢仓,从沙西北过龙堆到故楼兰转西诣龟兹,至葱岭,为中道,自玉门关西北出,经横坑辟、三陇沙及龙堆,出五船,皆到车师界戊己校尉所治高昌,转西与中道和。龟兹新道与初道异焉。”龟兹通西方、通中原的便利通道,使其成为中西乐舞交流的主要地点,尤其是外来佛教乐舞文化经由的重要关口。反过来说,外来的佛教文化能够流经龟兹、停留龟兹,是由龟兹繁荣的经济文化造就的。
在西汉时期,中原地区流行的角抵戏如《曼延之戏》《东海黄公》《总会仙倡》等因杂糅其西域乐舞百戏,而浸染着浓重的胡人文化色彩。东汉张衡曾在《西京赋》中描述“建戏车,树修旃,侲僮程材”,及表演“角抵”“弯弓射乎西羌,又顾发乎鲜卑”。至于百戏中所融会的“吞刀、吐火、殖瓜、种树、屠人、截马之术皆是也,本从西域来”。
在山东省济宁古亢父城汉画像石上,有一幅乐舞百戏图,更能显示出古代西域与中原乐舞文化交流之实情。其乐舞图分为上下两组:上组为10位乐人,全部坐姿,戴冠着袍,是汉人面容和装束。下组为舞人,表演者均为高鼻、裸体、椎髻之胡人形象,分别演出舞轮、跳丸、掷倒与鼓舞。从乐队(上组)与舞蹈(下组)两部分来看,是中原乐队与胡舞杂技的结合。
《西京杂记》卷三亦载,汉朝宫廷喜欢胡风乐舞“至七月七日临百子池作《于阗乐》,乐毕,以五色缕相羁,谓为相连爱”。从中亦可证实古代西域少数民族乐舞于汉代在中原地区普及之程度。
东汉时期,西域的乐舞和生活习俗对中原的影响进一步扩大。《后汉书·五行志》载:“灵帝(168~189年在位)好胡服、胡帐、胡座、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印证了西域乐舞风靡朝野上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