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生生之谓易”新解

前人以“生生”解《易》，重点都落在阴阳变动上：所谓 “生生之谓易”，是说阴阳生生，即阳生阴，阴生阳，阳又生阴，阴又生阳，生生无穷，无有止息。在此笔者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生生”之义，以期更有力的诠释“生生”以及何以为 “易”。《易》有三易：简易、变易、不易，前文已经论述，这里不再赘述，笔者认为易之三义在“生生”二字上都有淋漓尽致的体现。

1.生生中的易简

“生生”是宇宙大化流行的基本模式。首先，万事万物的出现本身就是生；其次，万事万物的运行也是一个生的过程。这种出现、运行的模式是宇宙大化流行的基本模式。《系辞》有言：“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聩然示人简矣”。这实际上暗示阴阳所体现的就是易简，故其下文说“易简而天下之理得”，即把握了乾坤之门、阴阳之道，那么就把握了天下的道理。而这些道理有的太简单了，以至于“百姓日用不知”。前文“《易》以道阴阳”一节讲了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可以以阴阳来区分，这正是易简的体现。“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个“生”“长”的过程就是“男女媾精，万物化生”的具体体现，其说明了易简的模式就是“阴阳转相生”而已。由阴阳而衍生出的刚柔、动静亦是易简之理的体现。最后，《易传》的作者将易、善、德联系在一起提出了“易简之善配至德”的观点，与“天地之大德曰生”一脉相承。程颢说：“生生之谓易，是天之所以为道也。天只是以生为道。继此生理者，即是善也。”

2.生生中的变易

“生生”的过程本身就是变化的。生与生的转换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宇宙中的万事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这个变化就是不断地“生”的过程。《系辞下》曰：“《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其“为道也屡迁”是指阴阳之气在宇宙中变动不居，相互转化，没有固定的法则，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变。孔颖达《周易正义》：“夫易者，变化之总名、改换之殊称。”程颐《易传序》：“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均言其变易之义，故《易纬·乾凿度》说：“变易者，其气也。天地不变、不能通气。五行迭终，四时更废，君臣取象，变节相移，能消思者，不专者败。此其变易者也。”其用易中特有的象思维向我们展示了变易的特性。“变”在《易传》中有两种解释：一为“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门户的一开一闭，就是“变”。这里的变可以理解为阴阳（乾坤）的开合，即“阴极生阳，阳极生阴”的阴阳转换就是变。另一为“化而裁之谓之变”。变是化的中断，也就是说其本身就是变化的。这些论述都体现着生生的变易性。同时，在《易》的占筮中，解卦亦注重变爻、变卦；以变爻、变卦论吉凶，体现的也是变易思想。在生生过程中的运动、变化、发展，是一个此消彼长、物极必反的过程，其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传达“动者尚其变”的信息。

3.生生中的不易

“生生”的过程是不息的。这个连续不断的生成过程，没有一刻停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切皆变，唯变不变”，此其一不易也。正如南宋杨万里在《诚斋易传》中所云：“《易》者何物也，生生无息之理也。”《系辞》中“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和“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中的“通”就有不变之意，其门户的一开一合，往来不绝就是“通”，以及对变化之道的推行也是“通”。这两个“通“字体现的都是变易中的不易，对此具有点睛之笔的言辞是：“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生生”之位是不变的，此其二不易也。生生可以理解为两个名词，则是并列之意，并列的两个生命体自然具有平等平行的位置。《易纬·乾凿度》曰：“不易者其位也，天在上，地在下，尊南面，臣北面，父坐子伏，此其不易也。”此正与《系辞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遥相呼应。天地、卑高、贵贱、动静、刚柔、君臣、父子等等这些东西是既定的，无法改变。《序卦下》：“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自然界的法则和社会中的伦常关系是不变，这就是生生之位不易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