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老爸来美当义工
十二月，老爸来了，国内正值隆冬季节，又是雾霾，出了站的老爸穿着棉衣走进了盛夏气温的檀香山。老爸深深吸了几口气，做出陶醉状。
老爸到夏威夷的第二天，用他的话说，就被我拉去当了“义工”。
当时说是帮忙搞点会场布置，我的接待家庭陈先生和郑先生，是夏威夷美中人民友好协会的主席和前任主席，友协会在中秋节、圣诞节等节日办活动，招待华人华侨。先后来了七八位六七十岁的大爷大妈，年龄大的还有八九十岁模样的爷爷奶奶，我向爸爸逐一介绍。
不足十人就开始忙活，把墙角码得一人高的椅子，一摞摞地放到搬运车上，拉到会场中间，再一个个搬下来，按序摆好。摆了几十张后，爸爸悄悄地问我，“怎么干活的都是这些老人？这体力活，我都吃力。”
我对爸爸说：“你还是中国式思维，这是美国啊。谁的事谁做，协会没有年轻人”。“可以雇呀？”“就这些事，慢慢也就干完了。”
听到这儿，老爸点点头，他似乎明白了，会场内布置主席台、摆桌子、拉椅子，都是眼前这些爷爷奶奶们的事。他说，自己多干一点，老人们就少干一点。还没倒好时差的老爸，不惜力地跑前跑后，还不时调侃地小声说，“当年做知青时，那也是大伙一起。这么大的工程，咱是唯一的壮劳力。”老爸干得欢实。“上学时参加义务劳动，这二十年了，倒是在美国做起了义工！”
二百多把椅子，我们一起搬好摆正，接着布置会场。颤颤巍巍走路的Cathy奶奶招呼我过来，“来，把这纸巾和筷子包一套”。
七十多岁的Randal，是前花旗银行夏威夷州分行行长，退休后每年到广外做MBA客座教授。我们三人一起，老爸和我将餐巾纸和筷子一对对裹好，做着最简单的机械活。
老爸说，瞧瞧这位银行家，一点架子没有，忙前忙后做义工，一个个给来这里的中国学生家属发筷子！那种自然，那种微笑，让人打心里敬佩。老爸说佩服教授的能上能下，能高能低。这在中国是难以想象的。
中国奉行孝道，孝敬老人是社会价值观。六七十岁，就成了人们心中关照的对象。至于体力活，一定是年轻人抢着干，像今天这事，老年人不是坐在一边享清福，就是指手画脚，反正不会搬桌子、拉椅子。
老爸点头说，“我看着他们老胳膊老腿，干这重活，就觉得受虐待了。”
我告诉他，夏威夷的“Aloha（阿罗哈）”和“Ohana（一家人）”文化，加上气候宜人，终年温暖，使得夏威夷的人均寿命比美国本土长3到16年。
“对他们来说，整个身体状态，其实也就六十来岁。加上美国人的家庭观念比较淡，子女一般不跟老人过，老人平常早养成了动手的习惯。”
老爸笑道，“中国是从小受锻炼，长大莫为难，美国这是平常受锻炼，到老莫为难啊。”
家的味道
在美国，吃饭既是问题又不是问题，既是对你腰包的考验，又是对你的口味的检测和修正。爸爸来之前，我就给寒假期间留守的朋友们宣传了他的厨艺，大家随之有了期待。前几天陪爸爸玩，在餐厅吃饭，他发现消费基本是国内的五六倍。比如一碗面，就是七八十块，两人两碗，加上一盘青菜，二百多元人民币。老爸说，还是来看他亲自下厨，做个可口舒心。
按照爸爸的意思，既然请朋友们吃饭，就做地道的中国菜。到超市采购，爸爸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一把香葱，筷子粗细，七八棵束成一小把，卖12元；他最拿手的红烧鱼和糖醋鱼，可惜没有淡水鱼；猪肉倒便宜，同国内价钱差不多，合适他做小酥肉。买了一只烤鸡，拌好的方块生鱼（poke），牛肉土豆，西瓜。最后是酒，这又一次让爸爸意外，三瓶红酒，每瓶才10美金。
在国内，酒和菜的价位往往同比。甚至，酒比菜更贵。而美国的酒真心便宜。爸爸说，中国的酒文化，看来在美国不怎么管用。
在酒的销量、品牌方面，两个国家有很大的差异。在中国，酒已经不是单纯的饮品，而是延伸了赋予了它太多东西，从十几元的到几千元的价格，拉开了社会身份。酒在中国的餐桌上，像魔水似的，点燃血液，更有作为礼品来感谢朋友，通融关系。而在美国，酒更单纯为酒，是一种配餐搭配，增加情绪，各喝各的，不劝不敬。
爸爸主厨，我打下手，做了几道拿手菜，干炸里脊、小酥肉、麻婆豆腐、醋溜土豆丝、大拌菜。他一招一试，是行家里手，有大厨风范。
幽默的老爸给大家碰上第一杯，“这菜做得好的，就是我的手艺，不对口味的都是火候的错。咱们国内是天燃气，炸、炒，全在火势，你们这可好，电磁炉。有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是大厨师难做无火之炊。”
好不好，看伸筷子的频率就知道了。一碗干炸里脊，很快清盘了，两碗小苏肉更是赞扬声中，只剩下点汤汁。朋友们来自辽宁、河北，河南、湖北、四川，真正的五湖四海，品尝着中国味道。
其实，爸爸喜欢厨艺还是因为我。像许多男人一样，爸爸本不喜欢厨房，更不喜欢买菜。我小时候瘦弱，饭量小，爸爸就找原因，最后落脚到胃口上，那就提高做饭水平吧。老爸是只要去饭店吃饭，就钻到后厨，看厨师掌勺的手艺。后来老爸做出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堪比饭店大厨，我的胃口好起来，饭量变大了，身体也不弱了。如今我虽不是个吃货，也在多年的驻外生活中，学会了做些自己喜欢的，却远没到热爱料理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