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师父?
空中闪现青光,可兰顿时紧张得全身发颤。
“有人来了---是个高手---”
不速之客,强行闯入,其修为级别,远在佛涅之上。
牧九川躲在大树后,瞥见一抹青影钻出空门,不由得一怔:
【青盏?】
他怎么会来这里?
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青盏了。他不会也跟那红眼怪物一样,和老妖婆是故人吧?
“你在原地等我,我去探探情况---”
他必须得确认,青盏是否别有用心。
——
地面上,老妖婆慢慢苏醒,费力挣扎了许久,流了不少血,才从地上爬起来。
“可恶,敢偷袭我---”
她捂着心口,低头吐掉喉咙里的污血。再抬起头时,她的身子不禁僵住了。浑浊的视线里,多了一位器宇轩昂的青衣男子。她愣了片刻,而后迅速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土和血迹,问:
“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凭空出现的剑直指她的喉咙。
——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爬上这张苍老的面容。
“你要杀我?”
她的语气令他困惑,他缓步走近,道:
“难道我不该杀你吗?”
“对,你不应该。”女人的声线在颤,不知是过分激动,还是过分心痛,“甚至不该,拿剑指着我---”
闻言,青盏长袖一挥,空中顿时又多了几把剑,剑尖照样指着她。只要他愿意,便能在瞬间,将她扎成马蜂窝。
——
“你费尽心思,处处布局,屡次加害青燕子,究竟为何?你只要潜心修炼,便可登长生之道,何苦自甘堕落,用这恶毒手段?”
修行不易,杀戮有罪,尽管到了这地步,青盏还是不想靠杀戮解决问题。
——
一句句,一声声,就好像是无形的拳头,砸在她心头。
“恶毒手段?哼---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心肠歹毒的丑老太婆?”她咬牙自嘲道,“我为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她的过去,他为何会一清二楚?
青盏本不想听她废话,但他记得青燕子曾说过,他忘了一些事。难道恶毒的巧儿,也包含其中?
——
“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我告诉你青盏,谁都能说我恶毒,就你不能。你可别忘了,你的善意,你的温柔,甚至你现在所拥有的喜怒哀乐,都是我给你的!我才是那个,你应该拼尽性命去保护的人!”
可他都做了什么?他帮着青燕子,杀了她爹;帮着青燕子,破了她的局;最后还为了青燕子,追杀到这里。
那天,她以为她爹会赢,所以没有透露重逢的喜悦和内心的委屈。可她爹败了,她仓皇而逃,怀着浓浓的恨意,布局反击。本来她会赢的,她都算好了,偏偏漏了他。她爹说得对,她这辈子最失败的事,便是遇到了他。
——
“你说我恶毒,难道青燕子就不恶毒吗?她杀了我爹,抢走了我的棋子,逼我四处躲藏,如同丧家之犬---”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源头,“我承认,一开始猎杀她,是我不对。可现在,她的实力远在我之上,我如何奈何得了她?你看见了,她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可恨极了---”
然而,青盏所看到的,不过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但是,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她欺骗你,夺走了你。我爹走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师父---”
——
师父?
空中的剑颤了颤,这个称呼很熟悉。记忆深处,是有那么一个人,总是追着他,‘师父’‘师父’地喊,声音很甜。
巧儿握住了距离最近的那把剑,剑刃割开手掌心,血液流淌,但远不及心中的泪水来得凶猛。
“你似乎很意外,我就知道,她什么都没说。你看,她明明知道,你是我师父,她却瞒着不说。她就是故意的。师父,你可还记得那年我遭恶鬼追杀,闯入青灯幻境,是你出手救了我。我这一身本事,除了血光咒,除了剖心大法,全是你教的。我感激你,敬爱你,为了你,我就是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我也在所不惜。可是,你为何就是不能,像我爱您那样,爱我呢---”
——
罪域的时间流逝,比人间要快几十倍。她在青灯幻境那些年,早已有所成。正如他所说,潜心修炼,必能登长生之道。可她因为贪欲,跟邪魔学了剖心大法。那一次剖心,几乎耗尽她全部修为。
醒来后,他却消失了。
她曾去过青灯幻境寻他,可他将她拒之门外。有一次,她在幻境门前杀了一个路过的小鬼,一个烦人的小鬼,他愤怒地出声呵斥她。之后,她做了许多善事,可他从不表扬她。只有她作恶的时候,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
重复做一件事,总是会乏的。
在罪域与爹爹重复后,她回到人间,开始和死亡作战。而她的武器,便是命女之血。刚开始她很抗拒,渐渐的便适应了。可日子长了,这具躯体口味越来越挑剔,她必须不停地猎杀新降世的命女,来保持容貌。
一直以来,猎杀都很顺利,直到碰到青燕子和梅长雪。
她没想到,末路天衣会意外地将两人卷入罪域。再一次碰到他时,他看起来与当年并无变化。他冷冷走过,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遇到过一样。她很愤怒,于是折磨青燕子,成了她报复他的方式。
他从不吭声,也不指责。
——
“难道,我真的,冷眼旁观过---”
难以想象,到底当时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青燕子一次次,死在青灯幻境门前?他既然待青燕子如此冷漠,后来又怎会为了青燕子,离开青灯幻境,历劫为天人,来到人间?
说不通啊。
———
“师父,我倒是觉得,至始至终不作为的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明明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多看我一眼---”
有一种疯癫,叫作颠倒黑白。青盏还从没见过,像她这般会自辩的人。然而,这种自辩不会得到宽容,只会让他更加厌恶。这世上,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或神,只要还有半点最基本的分辨对错的能力,绝不会为了所谓的‘爱’去残害他人。傻子都知道,杀戮只能招致毁灭,怎么可能会获得他人的怜爱呢?
除非,他和她一样疯癫。
这不是爱,这是疯,这是癫。
——
“你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就算是吧---”
说完,剑动,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挑断她的灵脉。灵脉既断,精气散尽,只剩下腐朽空壳的她,倒在地上,含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视线迷离,巧儿浊眼微闭。
“桃花开了---”
桃花多情,比他有情。
“师父,你在看我吗?”
“在---”
他在,他会看着她死去,看着她的魂魄离体,确保她不会死而复生,确保她再也无法为祸世间。
——
魂魄离体,残躯沙化,归为尘土。
青盏松了口气,转身,发现牧九川站在门口,瞳孔不觉放大。
牧九川来了多久了?
“难怪当日我打不过你。”牧九川缓步往里走,道,“我就知道,肯定有猫腻。还真被我猜中了。说吧,你到底什么来头。”
面对牧九川的质问,青盏冷哼一声,道:
“与其关心这些,倒不如想想如何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牧九川不由得大喜,心想:
【既然如此,倒不如反过来威胁他如实招来---】
——
“如果你肯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带你离开。
等等,天上怎么开了一道门?
“可兰!”
他大喊一声,钻进空门的人回头冲他摆了个鬼脸,而后砰地合上空门。那个鬼脸牧九川没看见,青盏倒是看清了。
“怎么回事?”
可兰怎么会抛下他独自逃了?
——
没多久,天空裂开,滚滚流火从天而降,摧枯拉朽的力量焚烧着一切。两人被热浪逼得四处乱窜。
“该死---喂,还不快想办法---难不成你真想和我死在这里不成?”
牧九川冲青盏大喊。
流火点燃衣袖,牧九川直接将外衫脱了,扔火里。
青盏没吭声,而是从容地躲避流火球。以流火球当下的密度和速度,还不足以伤到他。他现在忧心的是,这不像一场意外,倒像是早就布置好的局。逃走的那个命女或许并非受害者。
——
壁画被火光照亮,可兰盯着壁画上的火苗,冷笑一阵盖过一阵。说到底,论布局,还是她更胜一筹。
“师父,徒儿定能让这世间,变成长生之国---”
可兰转身走出大堂,跨出大门时,却不由得惊呼一声。
红眼怪物已经霸占牧九川的躯壳,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竟被你给骗了。”
听得出来,佛涅对此很是不满。
“虽然我骗了你,但我也帮了你。”可兰下巴微微抬高,很是自信,“只有牧九川死了,这具躯壳才真正属于你。你难道就不想重振鬣君威望,重建野鬼国度么?”
“是的,你说的,正是本君心中所想。”
说完他消失了。再出现时,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扶住她的头,咔擦一声拧断她的脖子。论画牢,论心思,她确实很出色。然而一步错,满盘皆输。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红眼牧九川会翻脸。
“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欺骗我。”
——
可兰断气后,画牢出现了裂缝。
砰地一声,壁画碎裂,青盏先冲出倒塌的大堂,牧九川的魂魄紧随其后。牧九川翻遍四周,也没寻到自己的身体,都快抓狂了。
“我的身体不见了---”
青盏瞥了他一眼,御剑入空,循着气息往南边追。
“喂,你别走啊,等等我---”
牧九川也腾空,尾随而去。魂魄状态的他身子轻盈,速度也快了许多,感官也比为人时灵敏,虽然落了一大截,也不至于跟丢。
——
偏屋火势越来越大,洛城城主派人过来查探,就是不敢靠近。直到偏屋烧成灰烬,才敢露面。
“大将军呢?不会---烧成灰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会追究他保护不力之罪吧?还有大元帅,牧家就牧九川一根独苗,如今死在洛城,他如何自证清白啊?
“惨了惨了---完了---完了---”
是他大意了,早知道就派几个人跟着,如今对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何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