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壁画
“大将军,你确定,就是这家?”
洛城城主带人藏在暗处,不敢靠得太近。他派人跟附近的百姓打听过,这户院子空了几年了,也就前不久,才住进一对婆孙。老婆婆身子欠安,夜里总咳嗽,平时也不常出门。老婆子的孙子也不常着家,进进出出就老婆子一人。
“对,就是这家---”
擦了血的眼睛能清楚地看见那棵槐树,迎着寒风吐露小小的绿芽。七只锦囊,挂在树梢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守在外边,接应本将军。你们要是怕死,就疏散人群,躲得远远的。待本将军诛杀歹徒,再---”
一听这话,洛城城主立马带人开溜。
“大将军保重---”
——
“一群胆小鬼!”
牧九川低咒,握紧大刀往里走。待他走到院子里,从槐树底下经过时,他愣了一下。青燕子说过,七种妖毒毒素融合会令命女麻痹,不能动弹。但她也没说过,这东西对凡人无效啊。
不管了,反正他现在还能动。
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口,屏息听了片刻。里边很安静,不知道是没人,还是对方刻意隐藏声息埋伏在暗处。他默数一二三,径直踢门而入,想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然而屋里边,确实空无一人。
甚至,连张可以坐的凳子也没有。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不见足迹。他在里边绕了几圈,发现一张极为不起眼的壁画。壁画有残缺,线条模糊,不像是最近才画的。但能看得出来,这壁画画的,正是这栋不起眼的屋子,那棵看不见的老槐树也在壁画里。
“难道,这是画中局?”
莫非,梅长雪住在画里?
——
【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临行前,青燕子这样叮嘱他。
“该死---”
青燕子也没教过他,如果碰到画中局,该如何开启。他在壁画前来回踱步,忽然间灵光一现,心想:
【对了,用血啊---】
他的血可以破障眼法,画中局归根结底,也是障眼法一类,应该也能奏效才是。思及此,他连忙割破手指,往槐树上摁。果不其然,那槐树一沾血,立马开枝散叶,并从画中伸出红色的枝条,将他卷了进去。
——
牧九川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只知道过了那个漩涡,自己的魂魄便离开了身体。而眼前,竟是另一个洛城。他怕别人加害自己的身体,便将自己拖到角落里,找了些干草铺好,才去找那间屋子。
这里的路和外边一模一样,所以他很快便找到了那间屋子。他看见一个可怜的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被绑在槐树上。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不知道在跟她唠叨什么。他靠得再近些,有血流沿着姑娘的指尖滴入精致的大碗里。
这姑娘应该就是那位被猎杀的命女——可兰。
“老妖婆---”
他大骂一声,正要往里冲,却有个黑影抢在他前头,撞飞了老妖婆。好快的身手,也不知是哪位江湖好汉!
结果那黑影一扭头,抱住那姑娘,一口咬了下去。
刹那间,牧九川整个身子都凉了。因为咬人的妖怪抬起头时,他看清了对方的长相,除了那双眼睛和嗜杀的表情,其余的,和他一模一样。他仿佛看见了,冰冷獠牙刺入梅长雪的脖子的情景。
——
“你个畜生!”
牧九川大怒,飞速冲过去,却径直穿过对方的身子。好奇怪,怎么感觉自己如空气一般?
不对劲,难道是魂魄离体,失去了攻击力?他立马飞身去找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身体不见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方才掩藏的其实不是他的躯体,而是那个红眼怪物。可也不至于啊,如果方才他能接触到那怪物,为何现在不行呢?
他飞身至高处,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怎么会?”
好多个他,在角落里晃荡。
定是方才跑得太急,都没意识到‘自己’丢了。定是因为少了这些‘自己’,他的存在感才会这么低。只要把‘自己’找回来,说不准能和那个红眼怪物拼上一局。这样想着,他也就照做了。搜集‘自己’的过程并不难,稍微靠近些,那些‘自己’便会主动靠拢。
他并不清楚,这其实就是魂与魄之间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
第二次靠近那间小屋,牧九川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希望红眼怪物和老妖婆斗个两败俱伤,最好是兵不血刃,轻松地取得胜利。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斗,肩并着肩,盯着那只待宰的羔羊——可兰,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他听见可兰发出细微的求救声,不用看也知道,那姑娘肯定吓坏了。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没办法凭一己之力,重创红眼怪物和老妖婆,并救走可兰。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不占任何优势。
【先探探情况。】他心想,【有机会就出手,没机会就---拼拼运气吧。】
牧九川悄悄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刚好够容纳一个头。他纠结了许久,才说服自己屈尊趴下来,将头塞进去,偷窥。
——
“血已经满了。”红眼牧九川说,“你为何不喝?”
老妖婆默默走过去,换了新的白瓷碗,道:
“我在等阿南---”
“等他?”红眼牧九川言语里满是轻蔑,道,“等他做什么?一个残缺的命女,在或不在,有何分别?”
“你可别小看阿南。”老妖婆说,“他远比你想的,要本事得多。”
“是吗?比如呢?”
——
“比如,他知道如何将她的命格转予我。”
红眼怪物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
“看来,你也经不住长生之力的诱惑。”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永葆青春呢?”老妖婆摸着自己皱巴巴的脸,说,“佛涅,除了帮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
佛涅,原来那怪物叫佛涅。
记得之前有个道士,也曾当着牧九川的面叫出这个名字。难道那时,怪道士是在和佛涅对话?
如此说来,这个佛涅,应该就在他的身体里。
【不---】
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
——
“阿南说,他会把梅长雪带到我面前。可兰的命格太弱,还是梅长雪的命格好,够强,狗硬---”
他们提到了梅长雪!
“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要最好的。”佛涅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既然知道梅长雪命格硬,最好量力而行。”
“有很多事,你只有用尽全力去赌了,你才能知晓输赢。如果安于天命,我哪会活到今日。”
“是么?你可曾想过你爹,想过不安天命的后果?”
吴三不安天命,最后不也走上了绝路。
——
“你是想劝我就这样算了吗?不可能---”
一激动,老婆子便捂着心口咳嗽。
“我只是想说,目前形势不明,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在我完全占据牧九川的躯壳前,我无法号令怨魔,帮不了你。”
说完,佛涅拿起一碗血,仰头一饮而尽。
——
可恶!
好个妖怪,还想霸占他的躯壳!
不过令牧九川意外的是,红眼怪物当真说走就走,太不讲义气了。老妖婆似乎也很吃惊,当然也很不满。
若是换了青燕子,肯定张口破骂:
【擦,你丫的,弄了半天,是来蹭饭的啊---你给我回来,洗了碗再走---果真是妖怪---瞧你那德行---】
——
本来牧九川想着,要不要跟上去,乘妖怪不备,一击制胜。可转念一想,要是没法重创对方,反而打草惊蛇,岂不得不偿失?再说,当下之际最重要的是梅长雪的安危。听老妖婆的意思,梅长雪肯定凶多吉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再忍忍。
他酝酿了半晌,绕到大门口,假装遭了暗算,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往里跑。
“不好了---梅长雪---是梅长雪---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
“梅长雪?在哪儿---阿南呢---”
老妖婆话还没说完,被牧九川从正面劈中脑门,当场失去了意识。机不可失,牧九川掰断树枝,往老妖婆心口插了一根,又分别将她的四肢钉死在地上,才去扯断绳子,解救命女可兰。
失血过多的可兰浑身乏力,绳子一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进他怀里。
“救我---救救我---”
看她这模样,站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力气跑。
没办法,牧九川只好背着她,飞速跑离是非之地。
——
“完了完了---”
到底出口在哪里?
可兰气息奄奄,睁开沉重的眼睑,道:
“你---放我下来---我来开路---”
命女死因不同,天赋亦不尽相同。洛城命女死于幻毒,其天赋名为画牢,说是画牢,其实也就是织幻一类。也正是她强大的织幻能力,吸引了巧儿的注意力。重伤未愈的巧儿需要可兰这样的棋子,来逆转翻盘。
——
指尖在空中点缀,门的轮廓显现,但是,推不开。
“不行---”可兰瘫坐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我太虚弱了---我没法打开牢门---我需要休息---”
可这里是狼窝啊,万一老妖婆的同伙杀来可如何是好?
“那边有片树林,我送你过去。”
不管了,先藏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