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七煞
牧九川饶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清水潭出现漩涡,尸体一只接着一只冒出头来。牧九川寻了枯枝想用火攻,可那些尸鬼本来就沾了水,根本点不着。此时他不禁感慨,要是他像爹爹一样随身带点烈酒那就好了。
既然用火不行,那只能靠刀法硬拼了,可那些尸鬼甚是顽强,都砍成好几段了,还活蹦乱跳的。
刚好这个时候,黑泥妖出现了。
“你别跟它打了。”黑泥妖说,“你打不过她的---过来,做我的饰物吧---”
牧九川看到挂在黑泥妖身上的尸体,忽生一计,干脆旋转大刀,改劈为拍,将尸鬼全部拍去黑泥妖那边。
果不其然,尸鬼一沾到黑泥,就被黑泥妖的泥粘住了,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谁让你随便往我身上贴东西的。”
“你相信我,这样最好看---”
被夸了之后黑泥妖可高兴了,便拼命吸收尸鬼。就这样,尸鬼都去了黑泥妖那里,牧九川这才得空对付水底的尸花。
“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呢?”牧九川扛起大刀,非常霸气地冲清水潭喊话。
可很快他就后悔了,明明在水下看着,就一人首树身的妖精,谁曾想露出水面后,竟是一庞然大物,吓得他直咽喉咙。他看了看自己的大刀,心想早知道有这么大颗树,当初就扛把巨斧过来。他连忙搜索可逃的路线,还没锁定,尸花嘶鸣一声,触须密密麻麻就跟蛇一样缠了上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牧九川扛起大刀便砍,砍下来之后就用刀背拍去黑泥潭。
黑泥妖对此格外嫌弃,全给扔了回来,嫌弃道:
“丑死了---不要往我身上乱扔东西---”
——
尸花的残肢越来越多,牧九川被这些打不死的残肢逼得只能高速挥刀防守。奇了怪了,到底尸花如此强悍的生命力究竟是因为什么?莫非,跟它强健的根须有关?倘若没有力量补给,它的生命力怎么可能这么旺盛?
“你还是来我这里吧,你打不过它的---”
黑泥妖还不死心,再次向他抛出橄榄枝。
头顶尸花的触须密密麻麻织就了一层网,牧九川知道从上边肯定出不去,于是他有个大胆的想法——下水!他倒要看看,好好的浅水潭,为何能孕育这等凶残的花妖。思及此,他挥刀护身,一个俯冲,直奔尸花的根。
——
花妖洞悉他的意图,在空中织就的网立马缩回水中。牧九川在靠近花根的路上被触须打中,不受控制地撞在花根下方,意外地摸到了一个硬物。那硬物埋在淤泥里,隐约可见绿色的幽光。
难道,这就是无穷生命力的秘密?
牧九川一边挥刀劈挡触须,一边用手拨开淤泥,竟是一颗骷髅头。骷髅头嘴里含着绿色的宝石,他感觉背后也有硬物,拨开一看,也是骷髅头,嘴里也含了宝石。整整一圈,一共七颗!
一不小心,根须缠上牧九川的腰。
即将被拽离之际,牧九川憋足了劲儿,一刀劈向其中一颗骷髅头。骷髅头上出现一道裂纹,而后绿色光芒忽然炸开,瞬间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
什么都看不见,好像在一片白色的荒漠徘徊。他听见脚步声,却瞧不见人。他琢磨着,自己极有可能被绿光带进了绿光编织的幻境。有人在说话,分不清方向,但是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相公!这七煞石乃不祥之物,要送去神坛封印的。】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什么不祥之物,这是宝物!只要我魔功大成,届时你我何需屈居人下,看人脸色?】
【相公,住手啊。他是你儿子,你快住手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白色荒原上多了一滩血。牧九川看向那滩血,感觉意识遭遇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
眼前是个祭祀的神坛,牧九川看见了那位和尸花长得一模一样的妇人。
妇人和族人被五花大绑,跪在神坛前。而高坐神坛之上的白衣长老们,并未怜悯他们。长老命人将那碎了的七煞石塞进妇人及族人嘴里,将他们沉入沼泽地,并给他们下了咒语,要他们永远含住七煞石,不许松口。
他们的尸体死后久久不腐,某日,一阵风刮来一粒花种,沉入水中,在尸体身上生了根。花种吸收尸体养分,生根发芽,由于七煞石的煞气,渐渐有了精魂,几百年之后化为精怪。而那妇人的相公,因为修炼魔功,残害同族被长老们大卸八块,埋在黑泥潭中。七煞石带来的怨气久久不散,久而久之,竟在泥潭中成了妖。
——
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七煞石,要破此局,只能毁掉七煞石。可七煞石这等邪物,那些白衣长老都没能毁掉,光凭他的大刀能行吗?关键时刻,牧九川想起了父亲赠给自己的护身符。
不管怎么说,他爹当年也是捉过妖的,说不定管用呢。
思及此,他摘下护身符,将符文展开。说来也奇怪,虽然符文有些浸水,却半点未受损。他发现里边画的根本不是符文,而是一把丑丑的小宝剑。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就一把画出来的小宝剑,也能叫护身符?
就在牧九川疯狂吐槽,怀疑自己极有可能不是父亲亲生的时,那把小宝剑竟然从符文里跳出来,化作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宝剑!
——
“呀!”
一声厉喝,大剑直直劈向尸花的根须。一剑下去,骷髅头裂纹扩展,尸花嘶鸣惨叫。再一剑,窟窿头破碎,嘴里的绿色石头飘入水中。尸花发动触须去抓那些石头,却被大宝剑全砍断了。
牧九川抓着石头离开水面。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快给我---”
时至今日,黑泥妖还是敌不过七煞石的诱惑。
左边是狰狞的尸花,右边是狰狞的黑泥妖,都为了这七煞石。牧九川忽生一计,将七煞石抛入空中,吸引尸花和黑泥妖都往空中扑腾,而他则用大宝剑劈开隔在黑泥妖和浅水滩之间的小土丘。
浅水往黑泥潭里流,黑泥往浅水滩里涌。
尸花与黑泥妖抓着七煞石,互不相让,竟生生地被七煞石吸尽了元气,它们彼此融合,最后成了一滩黑水湖。而那七煞石吸收完尸花和黑泥妖的精气后,又重新聚合,落地化作一绿衣公子模样,仰头重重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叹道:
“总算是自由了---”
话音未落,却见牧九川扛着大宝剑劈了过来!
绿衣男子斜眼一瞥,下一刻身子便已绕到牧九川背后,又伸了个懒腰,两只手却是一只带血,另一只则将从牧九川手中夺来的大宝剑捏成粉末。
“噗——”
牧九川身体不支倒地,一口恶血自口中喷涌而出。好快的身手,比当初在听书阁楼外看见的黑衣人还可怕。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的,自己的武器便到了对方手里。心口疼得很,凭空多了一片伤口,方才那一瞬间这妖怪将他的心取了出来,又放了回去。
全身乏力得紧,他努力想站起来,却还是跪倒地上。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死---我要去找食尸鬼---我要救她---我不能让她死---】
兴许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红眸慢慢凝现。只是这红色不似先前那么嚣张,饱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似乎被方才伊始之石那一击伤了元气。
绿衣男子上下打量勉强站起来的红眸牧九川,道:
“竟也是个吃人的家伙,有趣得很呐!看在你我同宗的份上,本君暂且饶你一命。”
随后,这位魔头转动脑袋向着南方大喜道:
“啊---生命之水的味道---被封印了这么多年,都快忘了那种被生命滋润的感觉!”
说完,绿衣男子嗖地化作一缕烟飘走了。
红眸牧九川追了几步,再次不支倒地,红眸越来越淡,最后恢复本来颜色。他动不了了,感觉生命在慢慢脱离掌控。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回到将军府,亲手将食尸鬼送到梅长雪面前。
心跳越来越慢,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另一个声音却意外地越来越清晰了。
“你不能死!我可不能让你死,必须得让你活着!”
最后一刻,他看见漫天的血色将他包裹,疼痛越来越剧烈,他忍不住痛呼出声。不知喊了多久,疼痛感才减弱了些,他也清醒了,便坐起来检查身体,血不留了,创面也减小至拇指大小,难道是那个声音救了他?
不管了,先去找食尸鬼吧!牧九川捡了根枯枝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沼泽地,并幸运地找到正在觅食的风马。
他用绳子将自己绑在马背上,对风马说:
“你是青燕子那妖女找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马--带我去找食尸鬼---不然——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识,又一次听见那个奇怪的声音说:
“找什么食尸鬼,当下之际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小命!”
——
听书阁主在向南的官道岔路口碰上了阿南,夜色浓重而月刚出,可两人还是凭着过往印象一眼认出了彼此。
“我搜遍了盛京城亦不见你,就想着,你定是来了这里,还真被我给猜中了。”
花九重迅速将麻袋系在腰上,道:
“你不好好伺候巧儿,跑来寻我作甚?”
那次巧儿于幻局中被杀,虽然在阿南的帮助下捡回了一条命,却一直无法苏醒,这主要是因为阿南的命女命格有缺陷。
“何必明知故问,藏了那么久,是时候交出来了!”阿南的语气里充满了狠劲,“当初你投靠巧儿时,说你会誓死追随她,如今她出事了,你不帮她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私藏伊始之石不交,实在可恨,该杀!”
“我帮巧儿做了那么多,巧儿可曾兑现过她的诺言呢?说过会帮我报仇雪恨,可时至今日,我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我怎能不寒心?想要伊始之石啊,来抢啊。看是身中剧毒的你厉害,还是武功全废的我技高一筹!”
虽然阿南隐藏得极好,可听书阁主还是嗅到了毒液的味道。这种毒液有股特殊的刺鼻的腥臭味,据书中记载,隐藏在赤河中的赤衣蛇的毒液就是这个味道。
“就算我受了伤,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把伊始之石交出来!”
阿南继续威胁花九重,却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如此花九重便能猜个大概。寻找伊始之石之前,阿南肯定试图猎杀其它命女借命给巧儿,好让巧儿醒过来。阿南不敢动青燕子和梅长雪,只能找别的命女下手。之前便听阿南和巧儿提起过,河畔有个命女,能御蛇,颇有本事。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凭本事抢吧。抢到了,不管是伊始之石还是我的命,都是你的。”
“这可是你自找的!”
阿南擅长御风,手一抬旋风平地而起,迅速冲向花九重。可就在这时,花九重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开旋风,一剑刺进阿南心口。
这使得阿南非常震惊,以为花九重会用药暗算他,却未曾想竟是用武力击败了他。
“你输了,伊始之石我拿走了!”花九重抽出软剑,无视倒地的阿南,继续向前赶路。
阿南努力朝着花九重消失的方向爬,却被银针扎中了,这时他才明白花九重为何会突然功力大涨,原是刺了大穴用半生性命换功力啊!
这时,一道绿光从天而降,穿过狂风,窜到阿南跟前。阿南还没开口问对方什么来头,就被对方一口咬断了脖子。
——
远处的花九重听见惨叫声,回头看了一眼,便听食尸鬼哥哥警告道:
“还不快跑,那是七煞,你打不过他的!”
花九重转身继续赶路,如果那妖物的目标是命女,青燕子就危险了!
———
“过瘾---真是过瘾---还是命女的血滋润啊---”七煞将已经断气的阿南扛在肩膀上,乐呵呵地走在大道上,“等我找到更好的,我就放你走---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具有命女命格的男人呢——莫非这些年人间又改了规矩---”
似乎,比以前有趣多了。
——
这边,风马驮着牧九川一路飞奔,追上了也在逃的听书阁主。风马估计是为牧九川打抱不平,撅起蹄子便扑向听书阁主。
听书阁主慌忙闪身避开。
畜生!
他拔剑刚要刺,却瞧见了马背上昏迷不醒的牧九川,连忙收了手。
——
风马原地跳了几下,想弄醒牧九川,可牧九川伤势惨重,完全就是半个死人,醒不过来了。
听书阁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安抚好风马,将牧九川弄下马背。看到牧九川心口的伤口,听书阁主有些吓到了。伤成这样还没死,牧九川可真是命大。
——
听书阁主在牧九川心口撒了点药粉。迷迷糊糊中,牧九川睁开眼,抓住他的衣袖不放,道:
“我的---给我---”
都这副死样了,还盯着食尸鬼不放!
“就在我腰上,有本事来抢。”
闻言,牧九川还真伸手去抢,却因为听书阁主早有防备扑了个空,摔地上了。
——
“少趴在地上装可怜,起来!”
听书阁主将牧九川拽起来,发现他神情呆滞,盯着地面,就跟傻了似地。不会真摔傻了吧?谁曾想牧九川突然又回神,一把拽住听书阁主腰间的麻袋,道:
“这是我的——”
——
听书阁主见他实在可怜,便打开麻袋,将食尸鬼妹妹抛给他,道:
“想要,便拿去---”
牧九川抱着食尸鬼妹妹,拖着病体走向风马,心想:
【这一次,我定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