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戒之在惰，奔跑罚之
林离背着手，仰起头看着天空中的七色晚霞，心里升腾起一股寒意。
零点半，夜正暗之时，刹那的光芒照亮天际，又迅速昏暗下来。
梅迪尔丽的声音再度响起，随着天色的异变，穿透了每一个有罪之人的灵魂。
“我，梅迪尔丽，将赐予你们审判……”
……
对懒惰法则的领悟越深，自身受懒惰法则的影响就越大。
也许你并不会发觉，在一次次释放懒惰领域，让周围的人没了力气、丧失热情的那一刻，你甚至会以为，是自己掌控了懒惰。
然而并不是。
这种潜移默化的，刻印在灵魂里的懒惰基因，会在你将来的成长中不断复制，传播到你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想法里。
灵魂里的惰性越强，审判日刑罚带来的痛苦程度就越深。
一轮又一轮的审判日，一遍又一遍地抽取人们灵魂里的罪力，一次又一次地激发人们的原罪潜力……
一轮轮叠加下来，每次审判能够提供给七柄罪之权杖的罪力就越滚越多，产生罪力的单位基数就越来越多，人们承受的痛苦就越来越多……
就好像是一座养殖场，一个专门为罪之权杖，为世界核心提供力量的工具，而不是教导人类，使其向善的改造计划。
审判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洗涤，又是什么意思……
没错，这里是魔界，不是乐园。
它，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
……
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林离整个人蜷缩起来，在无尽蛇海里受着万番撕咬之痛，百毒侵体之苦。
一次次死亡，灵魂愈加敏感，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懒惰法则如一条条细线，粘附在林离灵魂的每一个角落，不断抽取着什么，又注入着什么。时而化为一条条深绿色的小蛇，在灵魂里乱窜和翻腾。
林离躯体的喉咙部分抽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皇后还在说话吗？
梦社区的通讯频道开着，频谱波浪般起伏。
为什么我听不见……
黑皇后……温仪……QUEEN……我好……痛啊……
快转移我的注意力啊……
视频通话框突然蹦出来，“QUEEN请求单方面视频通话”的提示在视频框下沿抖动着。
接……受……
单单是这一简单的指令，却好像耗尽林离所有的力气。
黑皇后的面容出现在通讯框里。
依然是及颈短发，依然是一副刚刚成年的模样，但那些划过精致脸蛋的条条伤痕，以及眉间溢出的经过千百次战斗形成的坚毅，把她很明显地与地球上未经风雨的少女们区分开来。
除了那万分焦急的神情……
只是林离看不见。
灵魂的剧痛不仅让林离的听觉大大削弱，眼前也是一片重影和朦胧。
就好像重度近视的人摘掉眼镜，看不清对面的人。
梦社区里，林离把自己的头紧紧贴在视频框上，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一点，再看清一点。
但这种非肉体上，而是灵魂里的创伤和功能失调，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缓解的。纵然是穿越沙盒之间的距离，来到黑皇后的面前，也是徒劳无功。
能够驱散这股阴影的，只有最深的爱，与天界的光芒……
……
QUEEN：林离！林离！振作一点！
LILI：黑皇后……他好像暂时断线了……
QUEEN：他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李立你给我看一下！
LILI：盖亚提示我没有权限……他恢复链接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
重归混沌。
陷在深绿色的光晕里。
没有光点，没有足以把林离拉起的那颗救命稻草。
也许是溺在水里久了，林离感觉自己已经化作了一条水草，灵魂循着深绿色光波的节奏飘摇。
痛觉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懒惰细线还连在自己的灵魂里，随着整个空间的脉动而吐吸。
肉体已经消失不见，这里是灵魂的世界。
林离站起来，一圈圈涟漪状波纹自脚下向四周传播。
这是……在近乎崩溃状态下再次被动出神了么……
审判结束了吗……
真的不想再经历了……
林离尝试寻找进入躯体，或者登陆梦社区的光源。
环视周围，只有深绿。
若隐若现的奇异符号也好，随波摇动的细线也好，只有深绿。
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林离明白过来，这里是懒惰的空间。
几乎在同一时刻，原本静谧的空间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那不是梅迪尔丽的声音。
“怠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
奔跑罚之……
奔跑罚之……
林离喃喃自语，这句话他记得，凌若夕跟他提到过，梅迪尔丽也念过这一段。
在地球上，它是但丁《神曲》的原文。
在这个世界，它是天界书《魔王的诞生》里的一段话。
奔跑罚之……
魔界大广场上受苦人群的画面在林离脑海里闪过。那一个个或是坠入冰水，或是被活体肢解，或是遭受轮裂之刑，或是在硫磺和烈焰里哀嚎的灵魂……
嗒，嗒，嗒……
踏在这一片虚无却又可以触碰的深绿色维面上，林离跑了起来。并不快，并不急促，但是很平稳，很坚实。
对，不断奔跑，才是戒除懒惰的办法。
至于丢入蛇坑……
那句话像是打开了林离灵魂里的某个开关，让林离埋着头奔跑，不去管前方是什么，也不去想终点在哪里。
但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奔跑着，懒惰因子在慢慢减少，林离的思维也渐渐活跃。
所谓的审判，并不是为了消去人们内心的邪恶欲望，而是在给世界核心提供源源不绝的罪力，供养着某种东西。
被审判的人，是七宗罪的奴隶。
而如果要成为主人，真正地掌控原罪法则，坐上魔神的王座，举起那罪之权杖，就必须首先克服自身灵魂里对该种原罪的依赖。
对于林离来说，克服惰性。
奔跑，不仅仅意味着不躺下，不睡着。
奔跑，指的是一直向前，不逃避，不退缩，即使受尽万般苦，负尽千重罪，也不要放弃希望，裹足不前。
林离找到了那束光。
怠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
也许林离跑到终点的那一刻，就是世界核心被打开的时候……
只是不知，中途他是否会停下脚步，伏跪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