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狭路相逢贱人胜

1

次日下班后，唐猫猫犹豫着是去医院看看阿江，还是直接就回家。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一想到那天阿江忽然对她说的那句话，她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最后还是灰溜溜地选择了回家。

刚一上QQ，她就看到妙曼老干妈的留言：“猫猫，快去论坛，你怎么回事啊，号被盗了也不改下密码。现在又有人在贴你骂众生的话了……”

唐猫猫一看到“骂众生”三个字，顿时两眼一抹黑，傻眼了，发了一个哭丧脸的表情给妙曼老干妈：“干妈，今天心情不好。游戏嘛，他们爱怎么弄怎么弄吧。不说了啊。”

对方沉默了半天，才发过来一句话：“猫猫，我们可都把你当现实中的朋友来挺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干妈。”

“唉，真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有时间还是上线来找我们玩吧。”

“嗯，一定。”猫猫有些歉意地打过去一行字，说完下了QQ。她看了眼桌面上的游戏图标，将鼠标滑过去，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点开。阿江的话这一整天都在她的耳畔萦绕不绝，让她时时刻刻处在一种焦虑的紧张状态里不能自拔。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唐猫猫吓了一跳，坐直身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老妈的影子。这个点了，能来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而且在北京，唐猫猫几乎也没有朋友，大学交的几个好姐妹，都是外省人，一毕业大家基本就断了联系。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阿江，她有些意外。他一只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外，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衬衫，中长的头发柔软地蓬松着，虽然刚刚生过病，可一点也看不出憔悴，依然闪闪耀人眼。只有他身上的药水味提醒了唐猫猫他还是一病人。

“你怎么来啦，不是在医院吗？”唐猫猫又着急又惊讶。

“想你了，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个楼层？”唐猫猫狐疑地看着他，把他迎进来，一边去给他倒水一边问。

“前几天送你回来啊，就跟着你上了楼。”他不冷不热地说。

“什么？”唐猫猫重重地把杯子放在他面前。他急忙闪躲飞溅出来的水滴。

阿江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她，仿佛跟踪她是一件再理直气壮不过的事情。

唐猫猫叹了口气，心想被跟踪也从反面证明自己的反应到底是有多弱，她压住了心里的不满，又担心他的身体，只得说：“以后不准跟踪我了！另外，你还是赶紧回医院吧。”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阿江换上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唐猫猫伸手扶住额头：“好吧，我不该大声对病号说话，现在你回去吧。等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担当不起。”

“你别老赶我好不好。”他有点不悦。

唐猫猫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眉宇间这种少有的愠怒，以前看到他不是冷冷的，就是坏坏地笑着。乍一看他生气的模样，她又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退一步讲话：“那你想怎样啊？哥哥。”

“我想吃你做的饭。”看见唐猫猫示弱，他立刻又眉飞色舞，一副贱贱的模样。

“我不会做。”唐猫猫拒绝得斩钉截铁。

“胡说，昨天晚上做得就不错。”

说起昨天晚上，那句话又阴魂不散地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唐猫猫焦虑地摇摇头：“那说好了，吃完你就乖乖回去。”

“嗯，当然。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他邪笑着看着她。唐猫猫感觉到他的眼光看的地方有些不对劲，急忙转身跑到厨房去鼓捣了。她心想着赶紧做好，赶紧吃完，把这个瘟神给送走。要真在她这地儿晕个倒，昏个迷什么的，她可真是咬舌自尽也难以谢罪了。

她在厨房捣鼓，阿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进了厨房。他站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地看着她炒饭，不时笑笑：“真有一种成家的感觉啊。”

“成什么成啊。客厅里待着去。”唐猫猫丝毫不给面子。

他倒也不在乎，还真的乖乖去了客厅。

端饭上桌，他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唐猫猫在一边看着他，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男孩原来是那么瘦，突兀的锁骨比她的看起来都突出。周翔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想必他也跟她一样，以前没人照顾，所以才养成了现在这样怎么样也吃不胖的电线杆身材。记得在大学时，每当身边有人羡慕猫猫的好身材，她都是在心里苦笑一声，这些孩子真是心宽体胖，不知道电线杆身材人的苦难童年啊。

她这么多年吃什么都不胖，看上去总是一阵风就能吹跑，大概也是因为童年的时候吃不好喝不好，肠胃变得脆弱了起来，导致现在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却失去了那个让自己健健康康的机会。

这样想着，唐猫猫倒对阿江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在一边劝他慢点吃。

“真好吃。”他抬起头看她，眼神里全是温柔。

唐猫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头去拿碗：“我去再给你盛一碗。”

“猫猫，”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唐猫猫就怕他来这个，急忙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只好任由他握着。

“猫猫。我想抽根烟。”

“我这儿没烟。再说，你是病人啊。”

“不，我想抽。”

“我不管。”唐猫猫说着，又去抽手，他抓得更紧。

“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她埋怨地看着他，叹一口气，坐下来，又不好直接跟他说放手，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我去给你买烟。”唐猫猫妥协了，他满意地笑了。

“不过你首先得放手。”她说。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唐猫猫急忙抽回手，放在胸口前：“你抽什么烟？”

“随便。”

“没有随便这个牌子。”

“那不抽了。”

“你！”唐猫猫彻底无语了。

他却在一边没事人儿似的笑。

唐猫猫被他搞得心情起伏不定，情绪不稳，他却在一边笑。她不禁有些焦躁：“你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不，我不回去。医院味道太难闻了，特护病房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撇了撇嘴，躺在沙发上，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走了”的模样。

“喂喂，你这么大人了，能不能讲点理啊！”

“为什么要讲理？”

“贱人！”唐猫猫憋出俩字。

“贱贱惹人爱。”他嘚瑟地笑起来，好像那俩字是一种夸奖。

“你！”唐猫猫哑口无言。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回去。”他忽然收敛了笑容，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她。

“喂，答应什么啊！而且你别忘了你是病人啊，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人考虑吧？你这身体指不定哪天就……”唐猫猫察觉出自己失言，急忙止住了声音。但好像已经迟了，他明显听出了她后半句话的意思，这不就是诅咒他死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阿江，刚想道歉说她是无心的。她一抬头，却看见他也在怔怔地看着她。没等唐猫猫开口道歉，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那不打扰了，走了。”

唐猫猫过意不去，只好贼心不死地试图挽回局面：“喂，你刚刚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没什么。”是更加冷漠的口吻。唐猫猫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过意不去，心想自己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尽把事情往难堪了搞，所以只好又底气不足地追问了句：“那你刚才还说。”

“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还奢望别人答应我什么？”说完，他转身从门口走了出去，留下唐猫猫一个人傻站在那里。刚才那一幕让她后悔不已，不是答应了周翔要尽量哄他高兴吗？自己跟他一个病人纠结什么呀！

唐猫猫想到这里，立刻追了出去。

他往自己的车子走去。唐猫猫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头。等唐猫猫追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了小区。她站在小区门口，见他那么不领情，心情刹那间糟糕透顶。牛什么呀，非亲非故的，她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他倒好，这么小家子气。也活该他受气！难道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随便到人家家里乱耍小性子，然后牛哄哄地又走掉吗！尽管她承认自己是有点过分。

唐猫猫这样想着，撇着嘴，站了半天，终于苦着一张脸往回走。

2

把阿江气走之后，唐猫猫怎么睡怎么难受，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又没有事情做，她无聊至极就打开电脑登录了游戏，想着能耗点时间算一点吧。大不了熬夜熬到天明去上班，隔日晚上肯定能睡着。

她一上线就收到大神的留言。

[私聊]（众生）：好几天没见你了，还好吧。

[私聊]（众生）：我一般晚上在。

[私聊]（众生）：上线了发个消息给我，有事找你。

一连三条消息，全是大神发过来的，唐猫猫被阿江气得颤抖的小心肝再次因为大神的搭讪而激动起来。说起来也真奇怪，游戏虽然是虚拟世界，却总能在第一时间牵动人心。也就怪不得唐猫猫没心没肺，这也是为什么先前每次唐猫猫刚跟她妈吵完架，这边一玩游戏又乐呵呵的原因，也难怪她妈妈不懂年轻人的游戏心态，骂她没心没肺白眼狼。

唐猫猫发过去了一个“在”的消息，对方久久没有回应，一看游戏头像，却是在线。也不知道这大神现在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坏，可能是心情坏吧，不然为什么让她回复他，他又不吭声呢。

等了几分钟对方还是死人一般，唐猫猫有些坐不住了，准备跟干妈他们说一声下线。没办法，干妈刚才的一番话让猫猫觉得，怎么着朋友这边的关系还是要维系一下的。她正在想说点什么，却等到了财神孙子的私聊消息。

[私聊]（财神孙子）：夫人缺钱啵？

唐猫猫经过这一提醒，才想起前段时间他给她的一百万她还一毛都没有花。

[私聊]（猫猫）：啊啊，不缺不缺，谢谢你啊。

[私聊]（财神孙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私聊]（猫猫）：财神大神，您尽管说，我这还欠着你钱呢。

[私聊]（财神孙子）：那个啥，帮主心情貌似不佳，您这要是没事儿的话，要不过去跟他说两句话？

提起大神，唐猫猫也心里憋屈着呢。

[私聊]（猫猫）：我说了啊，他没回我。

[私聊]（财神孙子）：呃……算了，我还是直接跟你说吧……我是周翔。

唐猫猫看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如果按照这个推断的话，那么众生就是……

[私聊]（财神孙子）：猫猫，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私聊]（猫猫）：记得什么？

[私聊]（财神孙子）：呃，好吧，没什么。对了，你现在来一下天宫。我们都在这儿。

[私聊]（猫猫）：天宫……我才70级，去了会挂的。

[私聊]（财神孙子）：没事，就是因为你是70级，所以叫你过来，帮主交代过了，说你今晚肯定睡不着，交代我们只要你上线，就陪着你升级。

唐猫猫这个号练的是个女魔，由于严重属于以打酱油为己任的菜鸟，所以基本上是真把这游戏当游戏在消遣，不像别人那样努力升级，练习法术熟练度、做任务、赚钱等。不过成为一名大神倒是唐猫猫不懈追求的目标，说起来也真奇怪，一个打酱油的菜鸟，却有一个追求成神的愿望。升到70级后，越发难以升级，再加上70级要去天宫组队才能打怪拿经验。唐猫猫的朋友们基本都已经过了这个阶段，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别人帮她刷经验。就这样，干妈和猪头兔子他们都一百级快要转生了，她还在70级打酱油。现在一听那边有几个大神在等自己组队，当下她便乐呵呵地往天宫跑去。

到那儿一看，当前窗口已经人声鼎沸热闹得跟煮了三天的猪头肉一样糜烂了。

[私聊]（温柔一刀）：猫猫，组队。我们加你。

[当前]（皇上你的内裤掉了）：这是要亮瞎我的狗眼吗？大神们都站在这里干吗？

[当前]（天天天懒）：是来看我们这些菜鸟练级的吗……

[当前]（许三多他妈）：求大神收养。

[当前]（许一多他爸）：求收养，求做牛做马。

[当前]（许二多他二奶）：求蹂躏，求糟蹋。

[当前]（可乐不是雪碧）：卖肾求大神蹂躏。

[当前]（京城的哥）：卖三环内房子求大神熊抱。

唐猫猫不敢怠慢，急忙组队，小队长的旗帜飘扬在自己的头上。

温柔一刀、财神孙子、82年的矿泉水、淡淡柳眉愁要求加入。唐猫猫一一点了确定。然后在温柔一刀的指引下，往出怪区域跑去。唐猫猫一边跑一边看后面，这才发现后面跟了一大票过来围观的人民群众，好不壮观，果然大神的魅力就是彪悍得不需要解释哪。

《梦幻天下OL》是一款回合制游戏，只要进入战斗场面，就会刷新屏幕，只出现怪物和战斗中的玩家。刚进入屏幕，唐猫猫看着面前张牙舞爪，不知道多少次把自己秒杀到地府的怪物，浑身一个哆嗦。不说出手打怪，先是急着提前给自己加血。

队伍频道温柔一刀在一边提醒。

[队伍]（温柔一刀）：猫猫，放心，你别出手，不然会被怪反攻挂掉，站着就行。柳眉会给我们加血。

[队伍]（猫猫）：嗯嗯。

[队伍]（82年的矿泉水）：刀刀，伦家也不会玩耶，求指挥。

[队伍]（温柔一刀）：基佬去死。

[队伍]（猫猫）：那个，我想问一下，我这边有一个小刀模样的标志在一闪一闪的，是什么意思哇？

[队伍]（82年的矿泉水）：……

[队伍]（温柔一刀）：呃……

[队伍]（财神孙子）：天哪！有人在战斗场景外PK我们！大家做好准备，等下出去可能就会立刻处于PK状态！

3

几个小怪一回合搞定，回合结束时屏幕上血红色蓝色狂闪，猫猫知道这是大家在加血加法术蓝，准备接受外面的PK。

果然，刚刷出战斗场景，立刻又进入了PK战斗场景。从对方携带的召唤兽就可以看出清一色全是高手，不过相比唐猫猫这边的大神级别的队伍，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对方有一个人的敏捷度比较高，出了一次手，其余的还没有出手就挂在82年的矿泉水的法术狂扫里。队伍这边就唐猫猫一个人没有承受住对方的一击，倒地不起。看对方的称谓，有点熟悉，但是唐猫猫看不出所以然来。

[队伍]（温柔一刀）：天涯风流的人已经蠢到以卵击石了吗？

[队伍]（82年的矿泉水）：伦家真不想落下欺负弱小的名声哇。

唐猫猫顾不上看别人说话，眼看着对方队伍全倒下了，就要退出战斗场景了，自己还没有站起来，急忙手忙脚乱给自己加血。然后“叮”的一声提醒，队伍退出了战斗场景，等唐猫猫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地府里。那一刻唐猫猫脑海里只浮现了淡淡柳眉愁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心里不禁默默念叨：“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除自己之外的姑娘啊，尤其是一个善于吃醋的妞儿……”虽然人家已经说了是去倒水，但是鬼信啊，最后回合结束时，明明看到她在给自己加血的。

[队伍]（温柔一刀）：呃……柳眉没有拉猫猫吗？

[队伍]（82年的矿泉水）：队长咧？

[队伍]（淡淡柳眉愁）：刚去倒水了。

[队伍]（温柔一刀）：……

[队伍]（82年的矿泉水）：……

[队伍]（财神孙子）：没事没事，猫猫还在吗？

[队伍]（猫猫）：我在地府……

[队伍]（财神孙子）：我们老地方等你。

[队伍]（猫猫）：好的好的。

唐猫猫跑到孟婆那里，正准备传送往洛阳，然后从洛阳车夫转道到天宫，却被孟婆提示“因为有缘人你没有过路钱，所以恕老身不能从命”。

唐猫猫急忙打开物品栏一看，顿时恨不得仰天大哭。自己忘了把身上的钱锁定，所以一挂掉，钱掉光了，现在身无分文，比东海渔村的乞丐还要穷……没办法，总不能让大家都等吧。那么，只能用走的了！

唐猫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府的迷宫方阵中绕出去。一看时间，十分钟过去了。

[队伍]（财神孙子）：还没到？

[队伍]（猫猫）：在路上。

[队伍]（财神孙子）：传送一下，几十秒的事情啊。

[队伍]（82年的矿泉水）：我明白了，帮主夫人一定也是去倒了杯水。嘿嘿。

[队伍]（温柔一刀）：搅屎棍啊你……

唐猫猫脸上直冒黑线，自己是有多蠢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可路漫漫其修远兮，唐猫猫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蠢，然后继续鼓起一张小脸往死里跑。

[世界]（众生）：一毛钱都没有了还嘴硬。

唐猫猫被忽然跳出来的一句话戳到了痛处，二话不说就回复了一条。

[世界]（猫猫）：你怎么知道的？

[世界]（众生）：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笨啊。不会看财富排行榜啊。

[世界]（猫猫）：好几十万人呢，怎么看啊？你肯定是在唬我。

[世界]（众生）：是很难查，不过如果你在倒数第一名的话，就好办了。

唐猫猫急忙翻开财富排行榜，果然，自己正待在最后一名，排在她前面的是东海渔村的乞丐NPC，人家还有玩家施舍的50两。本来这个游戏设计这个人物出来就是为了垫底，不至于让玩家们变成倒数第一，被人嘲笑。但是唐猫猫愣是刷新了这个纪录，愣是把人家乞丐给挤到了倒数第二名。

[世界]（众生）：在原地等我。我去接你。

唐猫猫看完这条消息，便乖乖地站在原地。她心想这次不仅露蠢了，甚至是在本服务器所有玩家面前实打实地露了一次，这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混啊！她正哭天抢地地想着，只见众生骑着玉麒麟出现在她的身边，巨大的玉麒麟几乎将她淹没在光环之中，众生一身金光闪闪的装扮，显得十分飘逸，宛如仙人，跟他一比，她就是那海底的王八、湖里的鳖。

屏幕跳出来众生要求交易的消息。唐猫猫乖乖点了确定，众生大神又发过来一行字：“我带你去天宫。”

“啊？你不是在医院吗？”唐猫猫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早已把众生的身份跟现实中的阿江重叠在一起。

“你想起来了？”众生发过来一行字。

“想起来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的？”

“财神孙子说的。他说他是周翔，我想你必然是阿江咯。”

唐猫猫说完，乖乖坐在大神的玉麒麟上，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跟游戏中的众生相偎在一起，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周围玩家唰唰的目光直射得她浑身不自在。恍惚间又想起今天晚上阿江拉着她的手的模样，唐猫猫终于在电脑前坐不住了，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过去。

[私聊]（猫猫）：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你跟周翔都问我“想起来了吗”，我想起来什么啊？

对方久久没有回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天宫。队伍中的几个人见到帮主携手夫人出现，立刻激动得跟饿了半个月的乞丐看见了馒头一样。

[当前]（82年的矿泉水）：帮主！人家也要抱抱！

[当前]（温柔一刀）：带病上线，精神可嘉。

[当前]（淡淡柳眉愁）：你来了。

唐猫猫看到这句话浑身就是一个冷战，就是这么一句“你来了”，总让她听着像是，唐猫猫你可以去死了……

[当前]（众生）：柳眉你还有任务没做吧？这边交给我。

说完，他私信唐猫猫将淡淡柳眉愁踢出队伍。唐猫猫犹豫了下，总觉得踢出去有点下不了手。这边众生又在当前频道说了一遍——把柳眉踢出队伍，加我。

[当前]（温柔一刀）：……

[当前]（财神孙子）：……

[当前]（82年的矿泉水）：不要踢人家啊，呜呜。

[当前]（猫猫）：好吧……

唐猫猫狠狠心，正准备摁下踢出队伍键，系统抢先提示淡淡柳眉愁离开队伍。唐猫猫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淡淡柳眉愁的缘故，队伍中的人都选择了沉默。众生倒也不多说，该杀怪杀怪，该指挥大家依然指挥，所有人都乖乖听命。

几场战斗下来，唐猫猫又收到了PK的提示。在队伍里报告了一番，沉默的队伍这才恢复了生气。

[队伍]（温柔一刀）：直接开红，杀到他掉级。

[当前]（82年的矿泉水）：开！

[当前]（财神孙子）：我把钱锁定一下。

[当前]（众生）：只管杀就是。

进入PK场景，对方的队伍显然又是天涯风流的，因为在队伍中站着他们都熟悉的两个人，青青子吟和悠悠我心。另外，还有一名刚刚离开的人。可能跟唐猫猫的第一反应一样，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队伍里出现的淡淡柳眉愁。

[当前]（财神孙子）：柳眉……你这是？

整个战斗只出现了财神孙子这一句话，所有人完全保持了一致的沉默，再砍杀的同时，所有的人都刻意避开了淡淡柳眉愁。等到对方全部倒下，唐猫猫这边除了唐猫猫自己被砍杀在地，所有人都稳稳地站着，而对方的队伍里，只有淡淡柳眉愁一人兀自站在那里，与昔日的伙伴对峙着。

双方似乎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唐猫猫坐在电脑前，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那一刻，她的脑海忽然闪过一道道陌生的断片，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感觉像是别人的记忆瞬间跳进了自己的脑海里。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不得不痛苦地抱着头，趴在电脑前，眼睛却努力望着电脑屏幕。

整个世界都在她的面前寂静无声，屏幕上刹那间金光一闪，众生出手了，淡淡柳眉愁选择了无防备承受，手起刀落，淡淡柳眉愁倒下。整个队伍退出了战斗场景。

场景切换，唐猫猫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漆黑的地狱里。血红的弱水在奈何桥下徐徐地流过。无端地让她想起“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那一刻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场景却是——她站在校门外街边的拐角，看见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相拥在一起，他们并没有发现她，而她的心在那一刻忽然绞痛起来，在她的眸子里，全是难过，她只能一步一步后退着，看着相拥着站在自己面前留下背影的两个人，脑海里浮现着一个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明明已经答应了我啊，明明是约好了一起的啊……

巨大的绝望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只能不管不顾地转身跑掉，风在她的耳边肆意地吹着，发出呜呜声，她想冬天是不是要来了，是不是要下雪了？他跟她约好了下雪了就去护城河滑冰的，现在是不是不能去了，他会不会不要她了，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带她去滑雪，再也不会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再也不会笑着刮刮她的鼻子……

唐猫猫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然后下一秒，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她的身体不再受她的控制，牵着风儿的手，在空中起舞，风在她的耳边呼啸，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人间四月天时雪白的杨花一样，飘飘洒洒。眼泪从她的脸颊飞向天空，她望着渐渐远离的湛蓝天空，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

黑暗吞噬所有的瞬间，她看到他跪在她身边，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下来。之后，天空变成了红色，将她的所有意识淹没。她努力看向身边的他，却发现他的脸颊那么像阿江。

那天晚上下线之后，唐猫猫像是脱水的行尸走肉，整个人意识都是昏沉的，却又同时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折腾到后半夜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长到几乎让她以为那才是她真正的生活，而现实，倒像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