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贪念杀心人皆有 若能囚心方囚神
那纤瘦男子话音未落，就有一人影持剑刺向宫羽天后背。宫羽天双眸死盯在纤瘦男子脸上，回头都未曾回头，一掌重重拍在背后那刺客心口。那刺客立刻狂喷鲜血，身体如同柳絮被风吹了三转，软绵绵瘫在地上。
纤瘦男子这一惊如何了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宫羽天一步步迈向正门，低吟道：“最后一遍，让不让！”
“让～！人家让你的尸体过去～”纤瘦男子媚笑道。
两人都不再动，仔细打量着对方。
“我道是谁，原来不过是那个被人关在柴房中三个月余的阉人罢了。”宫羽天冷冷道。
“我道是谁，原来不过是那个练功走火入魔在地底下苟且偷生十年的鼠辈罢了。”纤瘦男子娇哼一声道。
“陈无钱，你是洛阳萧不名的人。你可知，外城人在长安杀人放火按关中律法该当何罪？”宫羽天毕竟还是执掌了十余年大理寺，万事都依律法照办。
“这世间的律法都是给凡人百姓用的～，俗话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况且我是恶鬼，世间的律法能奈我我神鬼如何～？”那纤瘦男子正是“四无恶鬼”中的老四陈无钱，此刻正拖延宫羽天的时间。
宫羽天抬头看了看欧阳烨和夏侯兴国的战况，长舒一口气：师兄此刻仍然占据上风，不过自己还是尽快援助为好！
“你说你依法办事～，可人家明明看到，你一掌便把我的随从拍了个稀巴烂～。”陈无钱眉眼一挑道。
“擅闯炎华宫，屠戮长安青衣，偷袭大理寺典狱长，这道道都是死罪。我一掌只烂了他心肝肺三处，算是对他手下留情了！”
“哎呀～你好狠啊！早就听说～，当年勇智道人有三位高徒～，大徒弟徐惊澜，剑法通神，心怀天下，可惜十九年前就被杀了～。二徒弟欧阳烨，人称天下第一刀，表面和蔼博爱，其实不过是个卖友求荣的伪君子罢了，而这种渣滓马上就会死在夏侯城主手上～，至于这三徒弟，便是你宫羽天了～，师兄弟三人，就属你城府最深，心狠手辣～，今日一见，果然果然，可惜～”陈无钱尾音拖长，没有说下去。
“可惜怎样？”宫羽天问道。
“可惜你即刻便会死在我手中！”陈无钱的语气突然由柔媚变为狠辣，眼神中暴射凶光。
未等他话说完，宫羽天已经是四记空掌打去。
陈无钱从袖中飞出两条红色长布，抵掉掌风劲头。又如同两道赤色狂蟒，向宫羽天脖颈缠去。
宫羽天眼睛是如何的毒辣？双手是如何的迅疾？他明知那两段长布必有剧毒，可右手还是一把抓住，将陈无钱拖拽过来。
宫羽天在勇智道人门下学艺时，精通的便是内功心法。他内力纯正而绵长，早已经百毒不侵。他这一手逼的陈无钱横刀而御。
宫羽天左掌却径直拍向刀身，只听得一声脆响，钢刀硬生生断成两截，而宫羽天的左掌，已经陷在陈无钱的肉中。
陈无钱只觉得五脏六腑犹如被刀绞一般，口中鲜血便狂喷不止，瞬间倒在台阶上没有了声响。
宫羽天根本没有回头，他一向对于自己的掌法十分自信。他径直朝炎离殿奔去。
“等……等”他身后传来微微的呻吟，陈无笑吐血还未亡。
宫羽天回身过去便又是一掌，两掌……
宫羽天对于敌人，从来就没有手软过。
他一气打了九掌，平常人如果挨了这几下，毫无疑问五脏六腑都会化成浆糊。
但正当宫羽天要打第十掌时，陈无笑用流血的手臂挡住了。
宫羽天眉头一皱，右手又是一掌！
二十余年前，江湖上流传一种恶毒武功，名为【溶血掌】，修炼这种掌法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修为，而宫羽天则精通内功心法。二十年来，他已经自认为他的【溶血掌】已经炉火纯青，天下的内功掌法，无人出他其右。
可今日，这刚过而立之年的，不男不女的怪物，竟然仍有还手之力！
陈无钱暴起挥舞带血断刀，便向宫羽天喉咙割去。
陈无钱的身法实在不算快，宫羽天轻松避过，在他脖颈又是一掌。
可陈无钱只是摇了摇头，手中刀仍然没有停下。
宫羽天右掌用力，巨大的劲风随着手掌打出。
陈无钱身体被掌风轰到了台阶之下，却只吐了口血，断刀杵地站起道：“没想到，你连【大御风神掌】都会！”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还能站起说话？”宫羽天心中何等惊讶，在脑中默默搜寻着陈无钱武功来路。
在大理寺十几年，除了成堆的案件要审判，宫羽天还会忙中抽闲钻研各家各派武功心法。这些心法大多是他师傅勇智道人留下的，也有部分是长安红衣在外打探得到。
死不了的人不可能存在，但却存在让人难以死的武功。
“【行尸筋经】！”宫羽天深吸一口凉气道。
“大理寺典狱长果然博学～！这种见不得人的武功都了解～。”陈无钱此时仿佛内伤都已经痊愈，脸色好了不少。
“这功夫，我只听我师傅说过一回。练功者必须是身负重伤，且是被阉割的男子。这种武功原先是医术，只求保住性命，这样看来……”
“人家童年时被恶人伤成废人～，还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三个月。那恶人家中有一老仆，早年因伤也成了废人，但练习这【行尸筋经】，勉强活了一命。他看我可怜，每天半夜到柴房中传人家心法，人家得以不死。三个月后，他将人家从柴房中放了出去，人家趁着夜色跑回了家。”接下来的一切实在太惨，陈无钱没有再说。
宫羽天曾经听闻过陈无钱童年悲惨的事迹，心中也甚是怜悯。便问道：“我听说你后来回那恶人家中报仇，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莫非那教你武功的老仆，也……”
“人家灭门时，并未看到他的踪影～，也许是因为私自把人家放走，被恶人赶出了家。”陈无笑低头默默想着。
“原来你并未杀那老仆，你虽然背负“四无恶鬼”之名，还是有人性。”宫羽天道。
“哈哈哈……幸亏那老仆不在，不然我必定将他剁成肉酱，一口一口吃掉！”陈无钱恶毒地狂笑道。
“这又是为何，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哼！恩人？如果不是他教人家那阴毒功夫，人家早就死了～，哪里还会苟且活在人间，受万人嘲笑？”陈无钱紧攥着流血的手，愤恨道。
“果然，四无恶鬼全都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生！”宫羽天右手五指一并，手掌犹如利刃般挥砍过去。
哪知陈无钱双掌合拍死死夹住宫羽天右手，张开嘴巴吐出一枚暗器。电光火石之间，宫羽天左手极速伸出两指夹住暗器，两指发力，直将那暗器硬生生刺入陈无笑腹中。
陈无钱一记反腿先谋脱身，再用血淋淋的左手伸入腹部，那暗器随着一团黑血便被他活活扣了下来。这一场景让宫羽天足底生寒，而陈无钱居然面不改色，貌似丝毫感受不到痛苦。
“没用的，一切都是徒劳～。从你第一掌开始，人家就注定死不了了～。”陈无钱舔舔手指，似乎很是享受。
宫羽天一生见过太多武功离奇古怪的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宫羽天的计谋手段击败，唯有眼前这血人，却让他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陈无钱从淌血的怀中取出一具暗红的面具，不知那面具原本就是红色，还是被他的鲜血染红。他贪婪的舔食面具表面，眼神中尽是悲凉，仰头将面具扣在脸上，怪声道：
“世态炎凉，残我躯体，囚我身心。
妖邪怜我，传我神功，教我不死。
来世宁为鬼域鬼，不做浮华人世人！”
面具暗红，血一般的殷红。无钱悲哭，鬼一般的悲哭。
陈无钱字字动情，悲声震得宫羽天心潮澎湃。叫他这种雷厉风行之人，也免不了被陈无钱童年的悲惨经历感染。
“姓宫的，该我出手了！”陈无钱提断刀冲来。
宫羽天使出【破石指法】，连点陈无钱手腕，手肘，腋下的三处穴道。本想逼他扔下断刀，可犹如钢锥般的手指点在他身上，却普通点在了一块朽木上，没有丝毫作用。
陈无钱招招全是杀招，只攻不防，任凭自己要害暴露。宫羽天【大御风神掌】【破石指法】【溶血掌】试了个遍，也未曾伤到陈无钱一分一毫。
又是几十个回合打过，两人招数快的如同飞鸿残影。但在犹如铁人般的陈无钱使出的毒辣刀法面前，宫羽天渐渐落于下风，自己手臂还被开了一道五寸长的口子。
若在不想些手段，恐怕宫羽天便要死在陈无钱刀下。
“怎么？没辙了吗！可惜今天是你宫羽天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太阳，便遇上了我。”陈无钱似乎胸有成竹，一脸邪魅地瞧着宫羽天。
宫羽天默不作声，绝世神功已经运起。
陈无钱见对手不动，以为有机可乘，飞身一招“力劈华山”砍向宫羽天头顶。
宫羽天岂能让他得手，侧身一闪，同时右手一掌闷声拍在陈无钱后心。
“都已经说了，一切都是徒劳！”陈无钱横刀怒吼，又举刀砍来。
但他只是蹒跚了两步，全身便抖的跪下，瞳孔无尽的放大，双手发疯似的摸向后背，断刀也扔下了台阶。
“你……你做了什么？”陈无钱之前的得意表情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我这十年来为何把自己关在地牢中？”宫羽天冷冷望着挣扎的陈无钱道。
“莫非是……【天火囚神功】？不，不可能，你不会练成它的，你不是走火入魔了吗？”陈无钱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还是咬牙吐出这两句话。
“那不是走火入魔，而是练此功的必由之路。”宫羽天解释道。
“我不懂！”陈无钱已经痛苦的趴在地上。
“囚人必先囚己。想让他人痛苦必先让自己痛苦，你还不懂吗？”
陈无钱倒地不语，眼神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练习这种功夫的前十年，无论是谁，不能见天日，大罗神仙也不例外。十年前，我以为这种功夫囚禁的只是自己的肉体，但直到今天，我才清楚，这种武功真正囚禁的是自己的心。”
“囚身者只能囚人，囚心者却能囚神！”
“这便是【天火囚神功】的精髓所在。”
宫羽天转头走向炎华宫内，只听他的声音悠悠传到陈无钱耳畔：“我自知无法杀你，但却能让你动弹不得。此战完后，等待你的将是长安大理寺监狱的枷锁和漫长的囚徒生涯，你猜猜，我准备囚禁你多少年？”
“一生！”
囚禁他人并不难，难的是囚禁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