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2012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备受瞩目，这其中，美国的对外贸易政策尤受关注，从危机中复苏的经济背景、两党历来在对外贸易政策上存在的差异、对中国的潜在影响，都与该领域的政策密切相关，Joseph K. Hurd Ⅲ对美国2012年大选之后的贸易政策进行了预测与解读。
美国大选笔记：2012年后的贸易政策
2012年美国总统大选正值美国经济从一场严重的衰退中逐步走出。美国的对外贸易政策，其实质影响也许未必很大，但是从选民的情感因素考虑，其意义不可小觑。可以预见的是，2013年1月，新政府出台一系列围绕就业刺激、自由贸易协定（Free Trade Agreements, FTAs）、贸易促进授权（Trade Promotion Authority, TPA）和贸易赤字应对的政策与计划。失业率的高企和全球经济的低迷，都使得贸易政策仍然成为美国大选的两党必争之地。
背景
美国的贸易占GDP的比重并不算高（约为30%），在主要的大型开放经济体中，排名倒数第二位。但是，就绝对规模而言，贸易对美国经济的影响却是巨大的。2012年，美国的总体贸易规模为4.7万亿美元，出口创造了千万计的工作岗位和2.1万亿美元的产出。许多政策制定者都认为美国贸易长期（超过30年）、大规模（5580亿美元）的赤字制约了经济的增长，对债权国特别是对中国的依赖性，正掣肘美国的战略政策制定。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美国两党的各任总统均在不同程度上支持对外贸易的开展，并就自由贸易能够促进美国经济发展和就业机会达成共识。然而，这一情形在1992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 NAFTA）签署之后发生了逆转，抵制贸易全球化成为政客们的政治筹码。在这其中，来自于两党的亲劳工阵营和制造业发达州阵营是反对自由贸易的主力，他们担心随着国际贸易竞争的加剧和外包的广泛应用，美国的失业问题将日益严峻。民意调查也显示，许多美国人认为贸易压低了工资，提高了价格（后一个观点与经济学家的分析截然相反）。对于海外环境保护和劳工保护法律缺失的担忧同样也是反对者的一个重要理由。
两党中支持企业自由竞争和中小企业发展的人士是自由贸易的主要拥护者，他们认为贸易能够为美国公司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随着双边贸易的增加，美国公司能够拓展至新的市场并销售更多产品，工厂需要雇用更多员工以满足需求，更多小企业也将创立。失业的工人能够在新的行业找到工作。他们认为，对于环境保护和劳工保护问题，应当留给当地政府解决，而不是由美国国会解决。
奥巴马政府在本届任期内，支持贸易自由化的开展，通过国家出口计划（National Export Initiative, NEI）促进出口的发展。为了安抚亲劳工的议员，奥巴马与韩国、哥伦比亚和巴拿马就自由贸易协定进行了重新谈判，以完善对劳工和环境保护的相应条例。
政策立场预测
无论是奥巴马还是罗姆尼获胜，以下五个方面都是下一任总统最有可能在其任期开始时就探讨的贸易问题：
•泛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始于布什时期的TPP，在经历了11个回合的谈判之后，很有可能在未来的18个月达成最终协定。TPP是在美亚之间和亚洲内部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和应对中国在亚洲地区崛起的背景下，由美国主导的贸易协定，包括日本在内的亚洲国家都在TPP内，但是中国被排除在该协定之外。奥巴马总统已经使得协定中的某些条款提前生效。对于罗姆尼而言，支持TPP与其一贯的贸易观点和对华态度是一致的。
•对俄罗斯贸易的开展。俄罗斯于2011年12月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奥巴马和罗姆尼政府自然不会放过此次促进贸易的机会（同时也会因为不同的理由增加对日本和欧洲的贸易）。但是罗姆尼政府可能会相对谨慎一些，因为罗姆尼曾称俄罗斯是美国“最大的地缘政治敌人”。
•更多地利用WTO规则。下一任政府可能更多地利用WTO反倾销和反补贴条款推行美国式的自由贸易。奥巴马政府增加了用于保护美国企业免于不公平贸易条款的资金，但是其对话立场有所软化，特别是在汇率操纵问题上。对于罗姆尼政府而言，在其任期的一开始，对中国和其他它认为行为“有失公允”的国家，态度将会是强硬的。
•要求国会重启TPA（贸易促进授权）。TPA在2007年到期，其主要作用在于限制国会对贸易事务的干预。下一任总统要在这一领域有所作为，取决于哪个党控制了参议院和众议院。
•降低贸易赤字。下一任政府有可能更多地关注美国贸易赤字问题。可能采取的方式是推动中国、巴西、印度等国进一步开放服务业市场（这是美国存在顺差的领域），或者让美元成为重新调整失衡的一分子（让美元贬值以使得出口更有竞争力）。
除了上述共同关注的话题，奥巴马政府和罗姆尼政府在贸易政策上存在着以下差异：
奥巴马第二任期
奥巴马在第一任总统期间对于贸易的态度并不那么明确。一方面，他支持贸易作为促进就业的手段；另一方面，除了推进布什任期内就已经开始推动的FTAs和TPP，奥巴马总统并没有什么新行动。
相对于第一任期的谨慎，奥巴马很可能在他的第二任期推行更为积极的贸易政策。奥巴马将继续推动贸易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教育领域和创新领域的开展，以应对公众对贸易的质疑。此外，奥巴马政府还有可能将六个联邦贸易当局合并成一个，合力促进美国企业的竞争力和出口能力。
罗姆尼当选
根据罗姆尼的背景，贸易和经济政策将毫无疑问成为其对外政策的核心议题。罗姆尼政府将出台更多促进贸易的计划，以扩大美国企业的海外市场，并针对中国和其他对美国企业和消费者有负面影响的国家出台更多应对方针。
与奥巴马总统最大的不同在于，罗姆尼总统更有可能绕开WTO的多边贸易规则，与更多的国家签署双边贸易协定，这也延续了布什总统的传统。正如其在竞选材料中所言，罗姆尼认为双边贸易协定不仅有利于美国创造更多就业机会，也排除了其他竞争者对美国的不利影响。
另一个尚未受到足够关注的领域是，罗姆尼倡导建立一个新的贸易区“里根经济区”（Reagan Economic Zone, REZ），该经济区接纳所有倡导开放市场原则的国家，支持知识产权保护，促进服务贸易的发展。如果这一经济区得以建立，那么它将和双边贸易协定一起，成为对WTO规则的有力反击，也标志着美国以国家利益为核心贸易格局的建立。
中国作为美国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的最大潜在市场，同时也是最大的债权国，其对美贸易政策的影响力不容小视，但是在罗姆尼任期开始时，其对华政策将比奥巴马政府更为强硬。
国际影响
其他国家并不会坐视美国制定其未来四年的贸易政策。多哈回合谈判的破灭已经昭示，许多国家越来越多地转向双边和区域贸易协作，新的贸易合作形式开始形成（正如中国在非洲所做的）。美国在与韩国、巴拿马和哥伦比亚的双边贸易中初见成效，与中国、欧盟和日本的贸易协定也在谈判之中，对非洲、拉美和东南亚地区的贸易机会也摩拳擦掌。奥巴马和罗姆尼都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二者在制定政策上肯定会有不同。奥巴马更倾向于从多边的视角开展贸易，通过发挥美国在联合国、G8/G20和世贸组织中的作用，来实现美国的政策目的；而罗姆尼则将会为构建更多更加开放的双边贸易市场而努力，或者是建立一个由美国主导的自由贸易区，但是考虑到国会的力量，即使是罗姆尼掌管的美国贸易政策也不会太过激进。
如果下届政府意欲改变当下美国贸易赤字现状，那么美元贬值和出台更多反倾销反补贴法案似乎是短期应对中板上钉钉的事情。
贸易政策与中国的关系同样是永远绕不开的话题。如果罗姆尼当选，他将履行他在竞选中所承诺的，对中国的货币操纵采取更加严厉的态度；但是如果奥巴马连任，他仍然寻求多变的诉求，而不是将火力对准中国。中国作为美国对外债务的最大持有国，具备一定的谈判能力，足够应对大选中出现的任何一方，美国当局也会将此考虑在内。毕竟，中美关系是当前全球经济中最为重要的关系。
本文原题名“US Election Note: International Trade Policy after 2012”。本文作者为杜鲁门国家安全项目高级顾问，美国商务部出口促进和贸易政策高级主管，本文于2012年6月刊于ChathamHouse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