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大项目
从春天到夏天,我和玛丽从一个工作折腾到另一个工作。我们在位于多切斯特的一个厨房做了内置书架。我们拆了一面墙,修了橱柜,在牙买加平原区一个刚购置、需要修缮的房子里修补了天花板。我们为剑桥的一个南方淑女的家刷了涂料,刷了涂料,又刷了涂料。(“哦,亲爱的,我要的是中庭白,不是亚麻白。你们能把前厅、客房和客厅再刷一遍吗?”)还给一个寡居的老奶奶改造了卫生间。老奶奶住在萨默维尔市的小公寓里,屋里摆满了长颈鹿造型的装饰品。我也一点一点地掌握了这份工作所需要的技能。
我们要做的项目种类繁多,在各个小项目之间转换速度很快,这些都让我十分欣喜。在这里做一天,在那里做几天,十天半个月之后,再去下一个地方。对不同的人说:这是您的后院露台,您的新窗户,您的墙。但是玛丽很沮丧。她对现在的经济状况感觉很惋惜——人们没钱做大项目了,所以她只好拼拼凑凑地做些零散的工作和修修补补的活计,而不能做那些她喜欢而且有资质做的更大型、利润更丰厚的翻修木匠活儿。玛丽满怀期望地聊起能让我们在一个地方干上六周、干上几个月的工作,比如全面翻修公寓或者重新装修厨房。
在沉闷地刷涂料的几天里,我和玛丽有时候一两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这种安静让人觉得舒服,很适合我们两个人——没有为了填补空白而闲聊带来的压力。她会滚动着粉刷涂颜料,我会用刷子在踢脚板边缘、在天花板和墙壁衔接的角落处补缺。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成为你做的工作”这个短语,这是禅宗的一种流行说法。我试图迷失在中庭白的延展和流动之中,从看起来像香草奶昔桶的颜料桶,到刷子的鬃毛,再到墙壁。我手中握着木质的刷子把手,刷开的颜料像奶油一样黏稠又光滑,闪着丝绸一样的光泽,一点一点变干后覆盖在墙体表面。
其他时候我们一刻不停地聊天。
“你知道我在克莱格列表上发的那个帖子吗?我收到了三百条回复,三百条啊,”这不是她第一次提起来这件事,“你能相信吗?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甚至还收到了一个从业二十年的人发来的邮件。”她把涂料滚筒放到托盘里:“时代的发展啊。”
她还会说起自己的女儿玛雅。玛雅一改假小子的模样,在墙上挂了很多美男乐队的海报。
“有了孩子以后时间肯定过得更快了吧。”
“怎么会呢?”
“它会让你更加清醒地意识到,你还剩多少时间。”
玛丽比我大十三岁,这是一个很好的年龄差距——不会差太多像是两代人,也不会差太少像同龄人。她以自然的方式传达出一种“你能从我这里学到些东西”的感觉。
但我们的谈话还是经常会回到她对大项目的渴望上来。
“我想要能够大干一场的项目,”她边说边用颜料滚筒刷着卧室的一面后墙,从这间卧室的飘窗能够俯瞰剑桥一条狭窄的侧街。
“全都是这些米老鼠一样的烂活儿。”——这是她形容业余事情的说法——“我要疯了!”
我可没疯,我的脑袋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