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330.大油脑袋
这晚二人分别抱着背包，温姝斜倚在程致远肩头睡了。
到了半夜，程致远觉察到异动，眯缝眼睛观察，发现有人正蹲在温姝腿前，似乎在打温姝怀里背包的主意。他想这人准是小偷，上身不动，左足足尖轻轻踢出，踢在那人大腿外侧。
那人蹲立不稳，向侧偏倒，左手拄地，撑住身体。
程致远怕惊着温姝，用眼神示意那人走开。
那人也不说话，举起右手。程致远见他手上捏着一沓钱，少说也有几千元，心下暗奇：“这些钱应该不是从姝儿包里拿出来的吧，难道我俩穷的惊天动地，连小偷都被感动了？”
那人做个口型，无声道：“三小姐派我来给你钱。”
程致远大喜，轻点了下头。
那人见程致远同意，脸上现出喜色，正准备拉开温姝书包拉链，将钱放进去，又被程致远抬脚制止。
只见程致远摇了摇头，以口型道：“谢谢，告诉姑姑，我们不需要钱。”
那人眼看大功告成，不肯便走，以口型劝说：“留着备用，可以不花，有备无患。”
程致远只是摇头，心想：“我第一次野外求生，比现在的境况困窘得多，毕竟这里是城市，如果有人的地方都挺不过去，将来拿什么拯救世界。”
那人一劝再劝，见程致远始终不肯答应，登时想到一计，直接将钱放在地上，起身就走。他早看出来程致远不忍心吵醒温姝，料想程致远不会为此来追自己。果然如他所料，程致远纹丝不动，直接闭起眼睛。
火车站半夜比较安静，但是还是有旅客走动，那人见程致远闭眼，担心钱被别人捡走，只得又拿起来。这时另一名男子走上前来，微微点头向程致远示意。程致远笑着点头，以口型道：“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男子倒是干脆，拉着那人直接走开。
次日清早，程致远担心温姝晚上睡不踏实，没有将昨晚的经过告诉她。二人将火车站附近的瓶子扫荡一空，动身去附近的垃圾桶继续找寻。
在一处封闭小区的正门外，二人发现一个崭新的垃圾桶，正要探头去瞧桶内，身后一个男子声音叫道：“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
程致远回头看去，见说话是名男子，穿着一件褐色皮衣，皮子多处都已磨破，露出底色，衣领上黑一块、黄一块，倒像被淋了油，腻乎乎的，看样子是个流浪汉。
男子盯着程致远的脸，也不说话。
程致远感觉男子不大友善，但见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问道：“您在和我们说话吗？”
男子不答，横冲直撞走到垃圾桶前，道：“滚开，东西都是我的。”
温姝仓促躲开，险些崴脚。
程致远感觉男子举止怪异，似乎智商不太正常，没有怪他，将温姝拉到身后。
只见男子双臂一拉，直接斜过垃圾桶，伸进去一条手臂在里面搅弄。过了一会，他哈的一笑，抽出手臂，指上已拈着一根半截的烟头。
程致远和温姝面面相觑，惊讶地目睹男子叼起烟头，还点上了火。
程致远反应过来，道：“叔叔，这样不卫生啊。”
男子猛吸了一口烟，表情十分舒泰，全没听到程致远的话，径直向大路走去。
温姝道：“这人好奇怪啊，他居然没有想法。”
程致远道：“想必精神不太正常。”刚才男子倾斜垃圾桶的时候，他看到里面有两个瓶子，当即伸手去捡。
温姝在旁说道：“想帮就帮，我支持你。”
程致远笑道：“那好，我去买包烟给他。”
这时一名保安打扮的中年人走过来，问道：“捡瓶子干什么？”
程致远道：“卖钱啊。”
保安见二人学生模样，衣着光鲜，料想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道：“吃饱了撑的吧。”
程致远道：“勤工俭学。”
保安道：“别跟着凑热闹了，回家去吧。”
程致远想起刚才捡烟头的男子，问道：“有一位穿皮衣的叔叔刚才来过，您认得他吗？”
保安道：“你说‘大油脑袋’啊。”
程致远将男子外貌描述一遍。
保安道：“认识，他就是大油脑袋。”
程致远问道：“那位叔叔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保安道：“嗯，他是个精神病。他老婆跟有钱人跑了，原来就住在我们小区。有一段时间他频繁过来堵门，还下跪求他老婆呢。那女的挺绝情，直接和情夫搬了家。他找不到老婆，受了刺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程致远唏嘘不已，道：“真够可怜的，我去给他买包烟。”
温姝道：“好，就是不知道钱够不够。”
保安听到二人对话，道：“你们还挺热心肠的，不过我劝你们别理他，他有病，别传染给你们了。”
程致远道：“精神病不传染的。”
保安道：“不是精神病，是肺病。天天捡烟屁股，能不得病吗？他天天咳嗽，可能也没多久活头了。”
程致远道：“既然如此，更加不能不买了。”
保安急忙拦住程致远，道：“怎么不听劝呢，告诉你们，很多流浪汉都有病，你们一接触就得被传染。”
程致远心意已决，道：“谢谢您的忠告。”转身进入一家卖店。
温姝放下瓶子，跟着进店。
程致远问售货阿姨：“烟多少钱？”
阿姨神态慈祥，见程致远生得俊俏，笑道：“小伙子，你才多点儿年纪啊，怎么还抽烟呢，抽烟可不好，听阿姨的话，别抽啦，阿姨给你个棒棒糖吃吧。”
程致远道：“谢谢阿姨，不是我抽，我是买个一个叔叔的。”
阿姨隔着玻璃看向外面的保安，一脸狐疑问道：“买给他的？”
程致远道：“不是，是另一个叔叔。”
阿姨寻思一会，问道：“是买给一个穿皮夹克的，脑袋上都是油的，大概这么高的个子？”一面形容，一面比划。
程致远道：“对，就是他。”
阿姨脸色一变，问道：“你们认识他？”
程致远道：“不认识。”
阿姨劝道：“哎呀，不认识就别理他了，他发起疯来很可怕的。”
程致远心想：“你们为什么都要歧视一名流浪汉呢？”
阿姨喋喋不休，历数流浪汉种种怪异行为，程致远听得不厌其烦，道：“不用说了，我去别处买。”
阿姨快步从柜台走出来，道：“我看出来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听阿姨的话，别去理会他，赶快上学去吧，别耽误学习了。”
程致远道：“他已经很可怜了，而且快死了，你们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阿姨一怔，道：“我没不同情他啊，孩子，你误会我了。这小区人人认识他，都知道他惨，很多人都同情他，也愿意帮助他，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
程致远问道：“为什么？”
阿姨道：“他虽然精神不太好，但是自尊心是骨子里的，你给他东西，他凭什么收？你如果瞧得起他，干嘛白送他东西？”
温姝在旁问道：“阿姨，他没有亲人吗？”
阿姨道：“好像是没有吧，反正我从来没见过。”
温姝道：“他得了病，也未必是不治之症，如果现在治疗，或许能救活他呢。”
阿姨道：“没用的，心都死了，人活着不是活受罪嘛。”叹了口气，又道：“下辈子选个好女人吧，这辈子没招了。”
温姝听到她的话，心神一阵激荡，
程致远点了点头，道：“阿姨，我明白了。”黯然离开店铺。
保安见二人出来，道：“别为这种人瞎操心了，你们赶紧去上学吧。”
程致远道：“我们捡完瓶子就走。”
保安无奈，跟着二人，等二人翻完另一个垃圾桶，撵道：“赶紧走吧，以后不许来了。”
温姝道：“对不起，打扰了。”突然见程致远奔入卖店，隔着玻璃，看到他和阿姨正在交谈。
温姝不便将垃圾桶的东西带入店中，只得候在店外。
很快程致远掀开门帘，走出来道：“姝儿，咱们去找那位叔叔。”
二人小跑一阵，追上流浪汉。程致远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白酒，道：“叔叔，你身上疼不疼，喝这个可以止疼。”
流浪汉眉毛挑了几下，问道：“什么药？”
程致远道：“好药，白给你吃。”
流浪汉接过酒瓶，一脸狐疑的表情。
程致远道：“记得，最难受的时候喝，不要浪费了。”
流浪汉笑道：“好。”
程致远拉住温姝，道：“妹妹，咱们走。”
程致远走出几步，回头看到流浪汉正在原地打量酒瓶，脸上似有喜色。又走出几米，温姝问道：“你给他的是什么药？刚才我没看清。”
程致远道：“不是药，是一瓶烈酒，喝了就醉。”
温姝问道：“为什么给他酒？”
程致远道：“过几天就下雪了，肺病最怕着凉，喝点酒能暖暖身子，酒精还能减轻疼痛。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温姝道：“原来如此。”
程致远道：“现在只剩下三元钱了，姝儿，你不会怪我吧。”
温姝笑道：“怎么会呢，都说过支持你了。致远，你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