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调查(总第6卷·村庄类第5卷·华南区域第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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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雄村曹氏宗族的自然形态与实态

雄村曹元宇的《题雄村图》诗文有云:“练江蜒蜿村前绕,上接岑山下义成。竹为饰山疏更密,云因护阁散还生。祠旁照眼千桃好,厅外娱心八桂明。八十年前儿戏地,一花一木总牵情。”曹瑾:《雄村杂记》,未出版,第102页。在传统社会时期,雄村不仅地理位置优越,而且自然环境非常优美。并且,曹氏宗族在祠堂、书院、民居、坟地等选址和建造中非常注重风水理念,力争天人合一,给宗族带来好运。当前,虽然雄村自然环境依然优美,但是村民的宗族观念和风水观念早已淡薄。

第一节 自然环境

雄村位于“两山夹一江”的地理环境中,气候温暖,水源丰富,水路交通较为便利,但是田地较少,水旱灾害较为频繁,又给曹氏族人的生产生活造成困扰。对此,曹氏宗族尽力通过修筑桃花水坝和石堨以及为族人提供救济来解决。

一 气候

(一)气候概况

雄村气候属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年平均气温约为16.4℃。最冷为1月,平均气温约4.0℃,最低可达-14.1℃;最热为7月,平均气温约为27.9℃,最高可达41.3℃。日平均气温稳定,通常从每年3月15日始至11月15日止大于等于10℃,持续236天。就降水而言,雄村年平均降水日数153.4天,降水量约为1597.6毫米。其中,作物生长的暖季(4月~10月)降水量约为1183.1毫米,占全年降水量的74.1%;冷季(11月~次年3月)降水量只占全年降水量的25.9%。就日照时长而言,雄村全年日照可达4426.3小时,实际日照约为1876.4小时,日照时间占比42%, 7月~10月可占54%,最少为3月,约占31%。就霜雪而言,平均初霜期为11月10日,多年平均无霜期约230.9天,最长无霜期为272天,最短无霜期为208天。年均积雪6.4天,最长为27天。歙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歙县志》,黄山书社,2011,第153~155页。

这种气温比较适宜、降水较为充足、日照时间比较长的气候,为雄村的稻作生产提供了较为优越的自然条件,村中一些族人不仅种植了双季稻,而且水稻产量较高,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生存问题。同时,宜人的气候使村庄周边郁郁葱葱,造就了优美的生活环境,许多曹氏族人甚至其他人钟爱于此。50余岁的雄村曹氏文化研究会会长曹政训举了一个为当地人乐道的例子:

 

早在唐朝开元年间,许宣平(今雄村山根组人)曾写诗云“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樵夫歌垄上,谷鸟戏岩前。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李白看到后,说“此仙人也”,并且前来寻访。来自雄村曹氏文化研究会会长曹政训的口述。

(二)灾害

1.灾害情况

雄村最高降水量和最低降水量的极差相当大,各月的日照时间相差也不小,霜降天气约占全年的1/3,使雄村存在比较严重的旱涝灾害,并且时常夹杂霜雪天气。据统计,明清时期雄村自然灾害主要有水灾21次、旱灾11次、饥荒11次、火灾8次、冷灾5次、风雹3次、地震2次、疫灾2次,田百慧:《明清徽州水旱灾害与民间应对——以歙县为个案研究》, 《常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详见表2-1。

表2-1 明清时期歙县主要灾害统计

注:此处统计的为歙县全境,而雄村位于歙县南7.5公里处,距县城相当近,且歙县全境自然地理环境的同质性很强,所记载的自然灾害往往殃及全县范围;“明清时期”指自明洪武元年(1368年)至清宣统三年(1911年),共544年。

资料来源:根据田百慧:《明清徽州水旱灾害与民间应对——以歙县为个案研究》编制。

事实上,雄村的洪涝灾害更为严重,因为这些记录在册的主要是政府参与救助的大型灾害,并没有涉及频繁发生的小型灾害。“两山夹一江”的盆地地形使其“滩多水迅蓄难泄易”, 民国《歙县志》卷1《舆地志·风土》,第2页b。各种水塘、沟堨调节旱涝的作用比较小,难以抵御洪涝灾害。“高山湍悍少潴蓄,地寡则而易枯,十日不雨,则仰天而呼。一骤雨过,山涨暴出,粪壤之苗又荡然空矣。”(清)宋齐肃、吴孔嘉:《歙志·卷一·舆地志·风俗》,顺治四年刻本。

2.宗族救灾

(1)灾前预防。由于水旱灾害比较频繁,曹氏宗族仁礼两祠会进行合议,共同商量应对之策。比如,为了应对水灾,发动族人捐资或者向族人摊资,聘请农夫修建和维护桃花坝;为了应对旱灾,鼓励族人自行打井和挖塘。

(2)灾中互助。当发生大型灾害时,曹氏宗族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暂时逃避。据雄村60余岁的原书记王德利讲述:

 

以前平均三年就要发一次水灾。1938年的一次特大洪水就把靠近渐江的洪家祠堂冲毁了,只剩下地基;桃花坝、崇德报功祠、竹山书院以及大片民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农作物毁坏殆尽;许多人逃到了山上,靠着吃山中野味和野菜度过灾期。来自村民王德利的口述。

 

当发生小型灾害时,曹氏宗族会进行互助,比如在洪水来临时,居住在地势低地的族人会到地势高的族人家里躲避;如果洪水浸泡了地势低的族人家的房子,与他关系较好的其他族人也会帮助排水和修房;如果没有吃的东西,其他有粮的族人也会借给一些。再如,发生旱灾时,“本房”或者“本家”的族人会联合从远处引水;如果旱灾比较严重,远处难以引水或者引水也无济于事的话,那么“本房”或者“阖族”就会进行集体祀神祈雨。

(3)灾后救济。宗族设有义仓,如果义仓的粮食没有受损的话,各个房头老爹会进行合议,对受灾族人进行救助,帮助快速恢复正常生产生活。据村民曹大伟讲述:

 

祠堂旁边设有仓库,从祠堂田收上来的田租就放在里面,遇到灾害,宗族会利用这些粮食进行适当救济。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3.灾害与宗族生存空间置换

遇到水灾,族人可以逃到山林高处躲避,并且采食野味解决饥饿问题;如果遇到旱灾,也可以通过平时存粮、外出投亲以及捕鱼或者打猎暂时解决食物问题。伴随大型灾害而来的通常是大范围、长时段的饥荒和瘟疫,“歙居万山之中,地皆硗窄,水无停蓄以备旱涝……金岁雨泽愆期,土皆龟圻,苗已长者不能分种,至若荳菽杂粮枯槁荒芜”。(明)傅岩:《歙纪》,陈春秀校,黄山书社,2007,第71页。大量的人口死亡和外迁,造成一些村落变成“鬼村”,处于空置状态。灾后,那些幸存的外迁原村民因为迷信并不愿回迁,村庄被周边大姓宗族占据。据村民曹雪安讲述:

 

荃村原来叫谢村,谢姓占大多数,还曾出过武状元,但是在清末民初的一场瘟疫中,谢姓几乎死亡殆尽,活下来的几户人家也迁到其他地方,之后再没有回来。灾后,曹家六房的人就迁到了那里居住,改名荃村。来自村民曹雪安的口述。

 

总体来说,适宜的气候条件使曹氏宗族能够较好地在此繁衍生息,但是间歇发生的自然灾害却让一些族人外迁谋生。族人带着乡情外出谋生、外出游子时刻不忘家乡,成为雄村曹氏宗族的生活写照。

二 自然地理

(一)地理概况

雄村位于北纬29°48′49.7″、东经118°26′34.0″,地处歙县南7.5公里处,东邻义成村,西接航步村,北靠程家坞村。地形地貌属于低丘陵区,地形西高东低,西部地势相对平坦,南部山林绵延。雄村南邻竹山,北枕南山(城阳山),渐江(新安江上支之一)自西向东然后折向北,沿村南面、东面而过,整个村庄坐落在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中(见图2-1)。

图2-1 雄村地理区位

资料来源:由作者手绘。

群山环绕使雄村的封闭性较好,有助于避乱;盆地给曹氏宗族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田地,保证了生活来源,这种地理优势让曹氏宗族在历史长河中遭到多次战乱灾难而不灭。它的保障价值可以从另外一些战乱或者战备时期的事例得到验证。

1939年,安徽省大部分地区在抗日战争中沦陷,徽州师范学校迁居于雄村,开设7个班进行非常时期的教学。1943年3月到1945年8月,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军统)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在雄村开设了中美特种技术人员训练班,专门培训军政人才,由美国教官授课,戴笠任主任,开办了8期,共训练学员6000多人。当时,雄村曹氏宗族仁祠和礼祠成为学员宿舍,都宪祠成为大队部,竹山书院成为美国教官住所,雄村上社成为西餐厅,崇德报功祠成为包括会计室、秘书室、总务组、干部食堂以及政训组在内的诸多部门的办公场所。据相关资料记载,特种技术人员训练班选址雄村的主要原因有:一是雄村地处忠义救国军战区,邻近日伪心脏的京沪杭地区,有利于就地培训和对日作战;二是雄村位于忠义救国军大后方,易于防守又安全隐蔽;三是雄村紧靠渐江(新安江上支之一),水上交通便利;四是雄村环境优美,并且竹山书院、仁祠、礼祠、崇德报功祠等可以直接利用的住房很多。可见,从军事战略意义上说,雄村的地理形势使其具有很强的隐蔽性和安全性,这更为直观地说明了雄村地理形势对曹氏宗族所起到的保障作用。

(二)自然村与族人分布

曹氏族人主要聚居于雄村自然村,富裕的族人通常会购买其他大户的好房子或者购置好的地块建房,因此各房支并没有专门的居住片区,而是相互交错在一起。然而,族人普通偏爱于在地势较高的村北山坡居住,据许多村民讲,靠近那里居住的人,一般都很容易发家致富,因而许多人力争在此选址建房居住。村民曹大伟说:

 

曹振镛属于七房,他的宰相府就曾坐落在那个坡上,我还在黄山市屯溪区档案馆看到过相关建筑图纸,那个位置是精心挑选的。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当然,这并不是说只有居住在靠近山坡的位置,才能升官发财。比如三房曹楼的“学宪第”、四房曹学诗的“进士第”等就位于村内离山坡较远处。伴随着人丁增多,一些比较穷且不想外出谋生的族人,迫于生计,也开始向村周无人居住的地方迁移。三房的一部分人在城阳山脚下开垦荒地,形成了山坞自然村;六房的一部分人迁移到瘟疫灾害造成空村的荃村。

三 水资源

虽然雄村地处大山之中,但是水资源比较丰富,既有环村而过的渐江,又有沿村而下的西溪,还有各种沟塘水堨,为雄村曹氏族人的生产生活提供了极大的水利便利。据曹瑾在《雄村杂记》中的记载,雄村的水资源主要有江、溪、塘、堨(见表2-2)。

表2-2 雄村的水利设施

资料来源:本表改自曹瑾的《雄村杂记》,并根据雄村老人的讲述进行完善。

(一)渐江

渐江位于新安江上游,域内长约6.5千米,渐江与练江交汇注入新安江,是自屯溪以降各村落外通江浙的水路动脉。雄村就处于渐江下游,渐江自西南向西北环村而过,村落离两江(渐江与练江)交汇处约2公里。可以说,渐江为雄村曹氏族人提供了连接内外的天然航道。明清时期徽商遍行天下,但是当时的陆路交通条件比较落后,商业网络主要靠纵横交错的水路铺开,乘船成为徽州人外出的首要选择。由于徽州地狭人稠,许多人不得不外出谋生,于是就有了“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民谣,他们主要乘船沿着各条水路前往江浙、湖广等地当学徒、打零工或者做小本生意。紧靠渐江的雄村有着得天独厚的水路优势,族中读书人可以很方便地乘船去考功名,考不中的人可以轻易外出谋生,平时走亲访友、赶集贸易、运输建材等也依赖这条水路。据村民曹大伟讲述:

 

明清时,雨量比较充沛,渐江水路非常繁忙,每天可以行船百余艘,并且雄村就有码头,曹氏族人可以很便捷地乘船出入。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为了预防洪涝灾害,曹氏宗族会面向全族集资修建水坝。干旱时节,曹氏宗族各个房头老爹会动员各房人员从渐江引水灌溉。平时,某些比较贫困的族人也会打鱼来补贴家用。

(二)西溪

西溪属于天然形成,发端于城阳山,沿村西由北向南注入渐江,是雄村曹氏宗族的第二大水源,为村西片区的农田灌溉提供了用水便利。西溪平时由用水族人维护,即溪流在谁家田头经过,谁负责维护。如果需要大范围修葺的话,则由使用溪水的所有族人共同出资出力修葺;如果是因为溪水暴涨而影响到全族生产生活的话,各个房头老爹则会合议,发动各自房头的人进行抢修。溪水较少时,一些村民就会做出抢水的行为,从而产生纠纷,如果是同一个房支的族人争抢,则房头老爹会介入处理;如果是两个房支的族人争抢,则相关的房头老爹会进行训斥和调解;如果是本族的人与其他姓氏争抢,则由相关的房头老爹或者双方公认的有威望的人出面进行解决。

(三)水塘

雄村水塘遍布,虽然数量较多,但是面积并不大,基本可以满足正常年份的农田灌溉之用。西溪东侧有十八口塘,号称“十八罗汉钱”,意为水塘形状犹如铜钱,并且像罗汉阵一样排列,方便了村西片区曹氏农户的农田灌溉。村西隅有建于明朝中期的夏公塘,可供周边曹氏族人取饮、灌溉以及消防之用。村南隅有传说中的太极观之前方的观前塘,曹氏族人平时可以洗衣,也可以挑水浇菜。进学塘是曹学诗家的饮用水源,本来无名,因为曹学诗考中进士,曹氏族人为了纪念他,而特地取名进学塘。

水塘有公私之分,不过公塘居多。公塘一般是天然形成的,曹氏宗族并没有专门挖塘或者拓宽。公塘在雨季可以自动蓄水,不需要专门挖掘引水道,不过每个公塘的相关使用者不能为了一己之利破坏公塘,不能堵塞引水道,否则会导致其他用水户的反对,造成冲突。如果公塘出现淤塞情况,相关的用水户会联合进行清淤。私塘一般是自家所挖或者因自家田地围居而被独享用水的塘,自家根据需要进行蓄水、引道、清淤等,其他人知道这是属于私人的塘,一般不会擅自使用,如果真需要小量使用的话,需要征求塘主的同意;如果是大量借用的话,一般塘主也不会同意,因此私塘的使用基本上不会出现纠纷。

(四)堨

堨是一种拦水的坝堰,一般都是公用的。雄村至少有6座堨,既有某些村民自发修建的,也有曹氏族人捐建的;有的是用黏土堆积的,有的是用石条垒砌的。

由于村民能力有限,他们一般都是季节性地自发修建黏土堆积的堨,水把堨冲坏了,再进行修补,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并且容易造成村民纠纷,即当村民修补好了堨,这一家使用的水比较多,堨的损耗比较大,还没等到下一家使用就被冲垮了,那么下一家感觉用水比较少,而且还需要多出力,造成心理不平衡,吵嘴现象在用水时节比较常见。堨的用水纠纷调解与水塘的用水纠纷调解类似。

曹氏宗族属于世家大族,有钱有势,出于造福族人和做公益事业的目的,他们会集资或者捐建比较坚固耐用的石条堨,可以连续数十年不用修葺,一些村民至今仍在使用着清乾隆年间的堨。曹氏宗族由于在建堨的过程中起着主导性作用,因而对于堨的使用方式具有绝对的话语权。鉴于以往村民在用堨时产生的矛盾纠纷,他们规定堨的周边村民按日期轮流有序使用,不能混乱用堨,如果不从,就会进行断水惩罚。比如头堨,它是曹文埴的母亲朱太夫人发起捐建的,历时两百余年,仍可以使用。据村民曹雪安讲述:

 

有一年夏天,朱太夫人从城里坐轿回雄村,在山斗段(离雄村约1公里),看见一群种田的农户在争吵。朱太夫人下轿询问因为什么事在争吵,农户告诉她是因为争夺灌溉水源才争吵的。朱太夫人有意解决此事,让族人关闭了水闸,并告知族人,哪家急需就由哪家先用,暂时阻止这起纠纷。但是,她回至家中仍然闷闷不乐,把儿子们叫到身边指示他们彻底解决山斗段的农田灌溉问题,要做到“一劳永逸”。她的儿子奉了母命,找来一批族人商量对策,通过实地考察,大家一致认为必须建立五道石堨才能保证农田用水。经过一番核算,完成整个工程需要花费纹银千余两。朱太夫人听到汇报后,当即就说:“银子我包了,我的六十生辰的受礼可以用,只需要农田受益人家每天轮流派几个人给石匠打下手就行了。”大家听了十分感动,三个多月就建成了五道石堨。现在山斗段的村民仍然在用这五道堨。来自村民曹雪安的口述。

四 土壤

雄村土壤属于微酸型,肥沃程度不高,适合种植林、茶、桑、果以及水稻、小麦、大豆等作物,只有精耕细作,再加上没有天灾人祸,才能获得好的收成。全村水田869亩,旱地370亩,1949年之前人均水田和旱地加在一起仅有1亩左右。由于土地比较贫瘠,缺少肥料,产量并不高,村民反映土地改革之前至少需要2~3亩田才够一个人一年的基本生活。

根据土壤的肥沃程度来测算,土地的实际面积因田、地、山、塘而各异,山的面积因高山、中山、低山而不同,高山的1习惯亩折合田1.928市亩,低山的1习惯亩折合田1.613市亩。田的习惯亩与市亩较为接近,1习惯亩相当于0.936市亩,此外,茶山以150斤茶折合一亩田。叶显恩:《明清徽州农村社会与佃仆制》,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第39页。由于各种类型土地的具体产量很难估定,因而民间土地契约上除写明亩数外还写上产量或者租额,甚至更强调产量和租额,早在明朝的《嘉靖合同标书》上就曾写明“不以亩步为拘,而以秤数为定”。叶显恩:《明清徽州农村社会与佃仆制》,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第36页。

在这种土壤环境下,田地较少的普通族人很难维持基本生活。虽然一些人去山上开荒拓土,但是开荒的难度很大,同时由于缺水少肥,种植所得很少,甚至出现种多得少的情况。许多年轻的族人立志考功名、吃皇粮;考不上的族人通常会跟随亲友外出做学徒、跑堂以及做小本生意等以谋取生存之资;没有外出谋生的一般族人,在租种他人田地的同时,通常会经营一些副业,如打鱼打猎、挖塘养鱼、做小本生意等,以补贴家用;富有族人的租田和宗族的公田难以在村内购得,只能在外地购买。总体上来说,雄村地少人稠、土壤较瘠的现实状况,一方面使曹氏族人所食用的粮食主要来源于购买村外田地或者外来粮食的输入,另一方面促使曹氏族人不断外出谋生,造成宗族分散化,同时宗族的发展取向由内向转为外向,即通过汲取村外资源实现本族的生存和发展。

五 交通

雄村的交通设施主要包括水路、陆路和路亭以及桥梁,这是雄村曹氏宗族联系内外的重要通道。

(一)水路交通

1.水路概况

水路主要是指渐江—新安江航道,该航道上自屯溪,下至杭州、金华,是雄村曹氏族人外出经商、赶考、访友的首选交通线路。雄村建有雄村码头,可以摆渡到江对面的慈光庵和义成村;上游1公里处有岑山渡码头和航埠头,可以摆渡到渐江中心岛“小海南”和柘林村;下游1公里处有朱村码头,相传明清时朱村是一个较大的货流集散地,许多著名商号在朱村都有店铺;再往下1公里处是浦口,它是练江和渐江的交汇处,其下游就是新安江,因而此地为重要的航运枢纽。对于这条水路,有一首传唱较广的“路程歌”王振忠:《新安江的路程歌及其相关歌谣》, 《史林》2005年第4期,第51~52页。

 

归途昨夜宿江头,风送钱塘一叶舟。夜静潮生新月上,六和塔影水中浮。夜阑进垅铺边行,犬吠人家是范村。一瞬半边山下过,毛家堰上日初暾。舟行二折王家斗,巨浪滔滔鱼浦口。渡河大安庙山连,□赤松下沽仙酒。大岭山花满路香,富阳遥望断人肠。鹿山渔父归来晚,点遍渔灯话短长。杨家埠口早梅芳,程氏坟前新柳绿。富春山色画图中,无限春光看不足。新店湾西梓潼关,绿罗古寺号黄山。新城窄溪并柴埠,柏浦苍忙烟雾间。桐君山下抱桐庐,点点彤云雨雪飞。暂泊鹅潭樽有酒,醉看六港足音稀。黄山察在钓台东,溪涧鸬鹚曲径道。今夜子陵祠下泊,明朝肯助一帆风。风恬浪静过严陵,几叠青山水一泓。千载高风归钓叟,云台那个及先生。冷水言長村曲水隈,不如归去鸟声催。试看多少头将白,啼尽东风唤不回。胥口回穿乌石滩,鲥鱼三月乍赏新。舟中剩有兰陵酒,醉后高歌点绛唇。扬帆东馆近严州,城砌枚花古迹留。最爱暮春新雨后,万山云气一齐收。倒插滩与宋潭接,马没滩边下衙歇。杨溪杨柳近清明,白沙桃花恰三月。仓后才遇上试金,偶来童埠话频频。猢狲淇水广长舌,小溪山岩清净身。百步茶园近瓦窑,罗山墩顶月轮高。藻河昔日遭龙患,瀑布飞流万顷涛。遂安港口水如梭,赖爵东溪冒雨过。官坝工程起久矣,淳安古昔读书多。交须滩上小金山,姹紫嫣红带雨看。推篷急遇旧相识,问侬何日赴江干。响山空谷真奇绝,狮象双蹲若雕刻。船头叱咤一肇雷,响答燕南转西北。仰村冈下暗伤悲,不是人生暂别离。往日鸽原音断处,池塘无复梦中诗。□梓源头花渐稀,老人窗里赌钱棋。锡行渡口樵归晚,肩荷松梢三两枝。云头竹节水连天,才泊威坪与岸联。薄暮共登高埠望,一湾新月万家烟。和尚岭头僧享福,常滩滚滩具有竹。大烹春笋仿东坡,王家潭买花猪肉。街口西来近八郎,淳安古歙各分疆。山多田少民勤俭,岭顶层层种黍粮。米滩牵钻令人愁,横石如棋结坞头。坐对山茶坪下望,小沟新月挂银钩。大川境口蓼花订,白石翻翻傍岸红。深渡碧渡鱼可数,寒潭九里午风清。篷寨绵潭载酒过,庄潭藏璧读书多。问奇晚泊薛坑口,长夜犹问扣角歌。冒滩清涛夏云多,闷坐舱中唤奈何。半夜沦滩星灿烂,晚来洪水雨滂沱。南源梅口水潺潺,宜雨宜晴六月天。午梦醒来新雨歇,夕阳浦口听鸣蝉。梁下康庄本廊基,浮屠半断近河西。义成欲问雄村路,芳草萋萋树色迷。岑山渡口结林头,南海鲇鱼水面浮。指点潘村烟树里,秋风黄叶一天秋。烟村渡口小孤东,水曲王村断处通。几辈同舟先去矣,夜来具膳阿谁充。春雨梧村水满波,富墩渡畔荷锄归。溪南三月桃花倍,网得相鱼味正肥。篁墩草市对溪东,咫尺乡音大不同。钓遍寒潭鱼不饵,九龙山下听秋风。今夜灯花几朵开,行人明日也该来。阿奴不解阴阳变,再把金钱卜一回。黄口由溪咫尺间,青狮元旦过湖边。扁舟率口溪傍住,风景依稀似去年。东风也解送屯溪,各理行装趁早归。有幸同舟暂分别,何时再约过柴扉。斜阳低挂树梢头,游子归家正暮秋。堂上椿萱鬓渐白,一番欢喜一番忧。远归滋味胜新婚,欲语无言笑似频。待诉离情儿又醒,问娘房里是何人。

2.水路与宗族

雄村曹氏宗族中的富户有自己的船只可以自由出行,一般族人可以在附近各个码头搭载船只出行,还有些族人借助这一有利的商业航道做起了各种生意,比如木材、药材等。为了更好地发挥航道优势,雄村曹氏宗族修建了桃花坝(因遍植桃树而得名)以及环村堤坝,一方面拓宽和疏通航道,另一方面预防江水泛滥和洪涝灾害。从某种程度上说,渐江航道的繁盛促进了雄村曹氏宗族的外向发展。

(二)陆路交通

1.陆路概况

陆路主要有三条:一条是雄村经丰隆岭至县城,约7.5公里,这是雄村曹氏族人进县城的必走之路;一条是经洪坑村至岩寺镇,约10公里,这是雄村曹氏族人每年初八、初九、初十去岩寺参加上九庙会进行购物的必选之路;一条是雄村渡江经义成村至朱村,约2公里,这是雄村东去浦口的道路。这三条路原为山间小路,雨雪天气泥泞难行,曹氏族人以及周边村民苦不堪言,后经曹氏宗族的努力,铺就了石板路。

2.陆路与宗族

雄村陆路交通的改善离不开数位关键族人的发起、房头老爹和族老的统筹以及整个宗族的捐资。乾隆二十年(1755年)前后,朱太夫人在八十大寿之前就对子孙讲:“切毋操办寿诞大礼,唯求铺三条石板路和五座亭,以逸代寿,造福于人,日后方得益寿延年。”并放出消息说:“诸亲朋好友,若能助我完成修路心愿,赠送茶园石板,不论多少,我都感激收下,至于其他礼品,一概璧还。”此消息一经传出,到了寿诞之期,果然礼单上都列着“茶园石板若干丈”。曹氏不设宴,而是按照石板丈数回赠相同长度的红绫。后来,曹氏宗族出资雇人铺路,大约一年光景即铺就了雄村经丰隆岭至县城的石板路,全程都是青条石,宽度约50厘米(见图2-2)。照此方式,曹氏宗族又组织修建了雄村至岩寺镇、雄村至朱村的石板路,当然依靠亲友赠送的石板,在数量上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曹氏宗族又集资到茶园镇购买了一批石板,用百余艘大船从渐江运输进村。曹瑾:《雄村杂记》,未出版,第60~61页。

图2-2 雄村至县城石板路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同时,曹氏在雄村至县城的石板路上筑路亭5座,即丰隆庵亭、大圣亭、坞中亭、双桥亭和下马亭,平均间隔约1.5公里,其中下马亭最大、最为独特,该亭为二层四面八角楼型,内径4.8米,面积约36平方米。亭子四面透风,只有一门可进,周围置有石栏、石凳供行人休息。在曹振镛做了军机大臣兼上书房总师傅,即“宰相”之时,又于亭边树立下马亭碑,上书“满汉不论,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十二大字。丰隆庵亭,位于丰隆岭村北,亭旁有一座庵堂,此亭就以庵得名。此亭是五亭中最长的,长约12米、宽约3米,东西各有一个出口,两边铺设木石凳供人休息(见图2-3)。大圣亭,位于冷水坑村前,内置一尊大圣菩萨像,供行人祭拜祈求平安。坞中亭,位于铜岭村下山出口处,石板路穿亭而过,方便周边村民出行休息。双桥亭,进、出口各两个,亭两侧各设一桥,南桥距亭30余米,北桥与亭相接,方便行人过山间溪流。来自雄村乡政府提供的雄村村志草稿。这些石板路和路亭极大地方便了雄村曹氏族人以及周边村民的出行,加强了雄村与郡城和县城的联系。

图2-3 石板路上的丰隆庵亭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三)桥梁设施

1.桥梁概况

比较著名的桥梁是朱家桥和西溪桥。朱家桥建于明朝,为朱氏先人所建,朱氏先人是曹祥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时的监印官,曹祥衣锦还乡后,跟随来到雄村,于村西首建房居住,称为“朱家堂”,桥即位于朱家堂处,是明朝初期至清朝中期曹氏族人前往岩寺镇和“小南海”星岩寺的必经之地,至今仍可使用。荃村桥,又称西溪桥,是建在西溪之上的桥梁,连接荃村,由雄村曹氏宗族建于清朝乾隆年间,比朱家桥要宽许多,建成以后逐渐取代了朱家桥的地位,成为雄村曹氏族人西出的首选之路。

2.桥梁与宗族

朱家桥虽然是某一户所建,所有权属于朱家,但是它的使用并不限于朱家,而是惠及全村,当桥梁出现问题时,曹氏宗族也会集资进行修缮。也就是说,初始建造并非曹氏宗族,但是随后的使用和修缮均有曹氏宗族的参与。由于朱家桥比较小,为了使村民出行更为便利,曹氏宗族集资修建了西溪桥,修建工程由七个房头老爹合议发起,曹氏族人以及其他姓氏的人共同出资,然后雇佣专门的泥水匠建造。西溪桥的使用同样是惠及全村,修缮时由曹氏宗族集资。

总之,雄村的交通设施建设不管是出于公益目的还是出于“有惠于乡”的恩泽目的,不管是由朱太夫人等个人发起还是共同集资和参与,雄村曹氏宗族都在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给曹氏族人以及周边村民带来了极大的出行便利。

第二节 人文环境

雄村曹氏宗族非常笃信风水之说,不管在任何时代,均会为了占据和维持良好的风水地理而不遗余力地进行争取,并且雄村的村庄布局、祠堂设计、神庙建筑、居民住房以及墓地选择等都体现着一定的风水理念。

一 村庄布局

如图2-4所示,雄村按照八卦阵图排列布局,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隅,只有西隅为进口,东隅和南隅临渐江,北隅连山,中隅依山且地势最高;五隅相通,有拱门为界,每隅首均放置旗杆墩,分别插有青红黄白黑五色旗帜。曹大伟:《曹振镛宰相故里徽州雄村掠影》, 《曹风》2014年第16期。村内道路错综复杂,以中隅为圆点形成三条扇形主干道,数十条弯曲小道连接其中,极似蜘蛛网形状,形成迷魂阵,一般外人进村比较容易迷路;偶遇不测,可由中隅指挥、五隅联动防盗御敌,这种较为有效的防护措施为曹氏宗族提供了较为安全的生活环境。对于村庄风水,村民曹雪安讲道:

 

渐江环南而过,很像“弓形”,寓意为“宫”;城阳山余脉直插村庄中部,就像“羽箭”;有弓有箭,预示着雄村曹氏宗族多出登堂入室的官员。来自村民曹雪安的口述。

图2-4 雄村村庄布局

资料来源:歙县测绘局。

事实上,雄村曹氏宗族在明清两朝共培养出54名进士和举人,加上贡士共61名,各级大小官吏两百余人,正应了这句风水之语。虽然他们的成功主要取决于宗族对教育的重视和族人的勤学苦读,但是这句吉利之语多少会有一些激励意义。

二 芋头田与风水轮转

芋头田为村中隅一块盆地,原是洪氏族人种芋头的田地,故名“芋头田”。它本身并非风水宝地,但是它临近洪氏祖坟,洪氏祖坟坐落于城阳山延伸到雄村中隅的一支余脉的尽头,如果把这支余脉看作从城阳山绵延而下的青龙,则洪氏祖坟就处于“龙首”的位置。相传堪舆师曾言,洪氏祖坟风水极佳,能够出“三斗三升芝麻官”,意思是洪氏宗族世代兴旺。因此,有人就说这可能就是洪氏从宋朝一直兴旺到明朝的重要原因之一。也许正如后来的夏公所说,雄村的风水只旺一姓,当曹氏在雄村站稳脚跟并谋求进一步发展时,也看出了雄村风水的特征,但是他们并没有像夏公那样选择离开,而是采取一些智谋手段把雄村风水从洪氏转移到曹氏,取代洪氏在村中的主导性地位。

对于这一过程,雄村许多村民均能说出一些故事,大意如下:

 

曹家不能直接占据洪家的祖坟地,就以亲家身份向洪家借用芋头田来搭台唱戏,不管是为了娱神还是为了娱乐村民,洪家考虑到姻亲关系不好意思不借与。时间长了,曹家就向洪家诉说想买下芋头田,这样既可以免受搭台唱戏之后的复垦之苦,也方便曹家举办唱戏活动。洪家虽然知道曹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又不好直接回绝,于是想出一个让曹家知难而退的办法,就是以一个芋头一锭金(一说元宝)的价格让曹家人赎买,没想到曹家各房的房头老爹紧急召开会议之后,决定购买。对于购买过程,有的人说曹家人用了掺假的金子(元宝)在夜间进行交易给蒙混过去了,当洪家人发现时,已经很难说得清楚,只得作罢;有的人说曹家人夜里去芋头田里间隔性地拔掉了一半的芋头,次日交易时仅有四百余棵,洪家已经说出了卖田的话,难以食言,只能卖给曹家。来自村民曹雪安、曹正文、王德利等的口述以及曹瑾所撰写的《雄村杂记》。

 

曹氏得到芋头田之后,在洪氏祖坟的左前方建立起了狮形的李王庙,庙门两侧各开一似狮眼圆孔,庙前置有石栏如狮爪,再有一井似狮球,而洪氏祖坟形似“虎首”。洪氏衰落后,堪舆师认为:“洪氏祖茔葬于虎首,今则狮戏其旁,老虎被吓死矣!”曹瑾:《雄村杂记》,未出版,第56页。同时,曹氏在洪氏祖坟的右前方建立土地庙,在祖坟的正前方搭建戏台,聘请戏班夜夜演唱由包括皇帝、王公大臣以及各种官吏轮番出场的戏剧,意为“出官”,让洪氏祖坟风水里的“三斗三升芝麻官”出尽,从而达到洪氏风水“再无官员”的目的。果然,此后曹氏越来越兴盛,而洪氏越来越衰落,有的人说在这以后洪氏人死的死、亡的亡,最后没剩下几家了;也有的人说洪氏此后就没有出过什么有名气的人物,但是洪氏人口还是不少的,只不过洪杨之乱时“长毛”(即太平天国运动时的太平军)败退经过雄村而被带走了一大批,原因就是他们与洪秀全同姓,被认为是同宗,因而导致洪氏人口迅速减少。不管哪种说法更符合事实,曹氏日益兴盛而洪氏日益没落确是不争的事实。

三 宗族建筑

在雄村,宗族建筑主要包括祠堂、南厅和书院。它们的建设遵循不同的风水理念,蕴含着曹氏宗族多样化的愿望。

(一)祠堂风水

雄村曹氏宗族有三座祠堂,分别是曹氏家庙(后经扩建,因产权属曹宗仁支下各房而被称为仁祠)、曹氏支祠(因产权属曹宗礼支下各房而被称为礼祠)和崇德报功祠(见图2-11)。

图2-11 雄村主要风水建筑一览

资料来源:由作者手绘。

开基祖曹永卿落户雄村之后,经过三代人的努力逐渐站稳脚跟,并且培养出曹观、曹祥、曹祯、曹深等数位进士,曹氏宗族成为一大望族,在村庄中隅建立了曹氏家庙。这个位置正是数十年前曹彦中看中的地方,它具有两大地理特征:一是位于村庄正中央,二是位于“弓箭”布局的“箭头”位置,可谓风水极佳之处。曹氏家庙建在此处,一方面说明曹氏宗族把祖宗放在了至关重要的中心位置,非常尊重祖宗;另一方面说明曹氏宗族希望借助风水之利,促进子孙繁盛。

由于当时嫡庶观念比较浓重,庶出的曹宗礼及其支下子孙并没有资格进入曹氏家庙,也就不能享受到这一风水之利。不过清朝初期,曹宗礼的后人在扬州经营盐业,积累了不少财富,成为扬州两淮八大盐商之一,曹世昌更是接待了康熙皇帝第二次下江南,曹氏宗族在当地很有“面子”,曹宗礼这一脉在宗族里的地位也有所改善。由于曹世昌感到即使十分富有,地位也比较低下,只有读书考取功名才能赢得社会尊重。因此,在弥留之际命令两个儿子回村“建文阁,修书院,立社祠,筑园庭”。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礼祠在雄村西首建成。

关于礼祠的风水,村民曹雪安讲道:

 

礼祠背靠城阳山延伸到村的余脉,面朝西边开阔的田地,从全村的八卦布局来说,处于生门位置。而且祠堂前面有一片很大的广场,甚至可以在上面跑马,从广场到祠堂头门铺设了数十级的台阶,给人一种“正襟危坐、傲视群雄”的感觉。此外,祠堂的正前方有西溪注入不远处的渐江,既符合“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定律,又满足了徽州人非常崇尚的“水口”要求。来自村民曹雪安的口述。

 

这一较佳的风水基址原来建有曹祥(长房)和曹楼(三房)的崇贤祠,表现出曹氏宗族对族中贤良祖先的推崇。虽然曹宗礼支下子孙利用衰败的崇贤祠基址建成了礼祠,但是他们并没有因为一房或者一分支之私而废弃崇贤祠,相反他们在礼祠两侧重修了两座崇贤祠,让两位先贤祖宗继续配享这一风水宝地。

礼祠建成以后,仁礼两祠七房合议共同组建崇德报功祠,作为雄村曹氏宗族共有的官祠,并且规定:“凡是有功于国、有德于民、有惠于乡里者,经两祠合议同意,神主始可入祀。”具体的神主信息可见附录1。虽然崇德报功祠的风水不是全村最好的,但是为了让这些先贤祖宗可以得到更凸显其地位的供奉,也为了激励子孙后代向先贤们学习,曹氏宗族对祠堂的风水进行了较大的改造。首先,在祠堂前方挖一个大坑,体现出“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理念。其次,在祠堂内部划定若干小花园和种植一些有讲究的植物,祠堂前方空地处遍植各种桃花,曹文埴有诗赞曰:“寄语木兰舟上客,往来休作武陵疑。”曹瑾:《雄村杂记》,未出版,第15~17页。以此衬托祠堂,优化风水。最后,宗族规定不允许在祠堂周围打稻、晒谷、放羊等,规避破坏风水的行为。很可惜,这座精心布置了风水的祠堂在1938年被特大洪水冲毁。

总的来说,曹氏家庙最早修建,选择的基址风水属于全村最好的;作为曹氏支祠的礼祠建立在崇贤祠的基址上,而崇贤祠的基址风水应该算是全村第二好的;崇德报功祠的风水虽然并不算特别好,但是曹氏宗族花了较大精力进行风水改良,以对得起里面供奉着的全族公认的典范祖宗。

另外,虽然一般没有犯重大错误的族人都会入祠享祭,但是为了表彰族中考取功名的人,祠堂门口还会树立大型牌坊,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上面,如图2-5所示的礼祠门口的“四世一品”牌坊(具体信息参见表1-2)以及图2-6所示的崇德报功祠门口的“大中丞”牌坊(具体信息参见附录2)。

图2-5 礼祠与“四世一品”牌坊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图2-6 “大中丞”牌坊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二)南厅风水

南厅是指余庆堂,它因处于村之南隅紧邻曹氏家庙,被称为南厅;后因曾大幅扩建修缮,又被称为新厅。它是一座三进庭院,厅长49米,宽37米,占地约1813平方米。每逢农历正月初一,大厅正堂悬挂曹氏祖宗画像,曹氏仁礼两祠族人按辈分进行集体团拜,行三跪九叩大礼;正月十一,厅中开始燃灯夜宴;元宵日更有家乐吹弹侑酒,热闹非凡;活动至“十八朝”为止。厅中所悬串珠明角灯数十盏,其中有多盏灯是每盏内燃30余只蜡烛的大灯。明角灯大如五石缸,故称“水缸灯”,灯彩之美,皖南之最。曹瑾:《雄村杂记》,未出版,第17页。秋冬之交村中亦举行聚族宴会,凡年满15岁男丁皆可赴宴。

南厅作为雄村曹氏宗族集体团拜祖先、举办大型庆典、接待宾客、科考报喜、安排饮宴的公共场所,曹氏宗族非常注重它的建设和布置,因而自然风水和人文风水兼得。一是它紧靠曹氏家庙,能够沾到村内最佳风水宝地的福;二是曹氏族人不遗余力地进行风水改良,“慈孝”牌坊前建有高大照壁,意为阻挡恶鬼进门;牌坊之后模仿北京天安门前的水桥建设了“金水桥”,长方形水塘符合“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要求,桥头两座石狮分立左右用来镇邪,守卫曹氏大厅;登上五道长10米的台阶,仍有石狮守卫中门和两边侧门。

(三)书院风水

竹山书院与雄村上社毗邻,正前方数十米处就是渐江,北侧有一溪水注入江中,形成“水口”,而“水口”在徽州风水观念中象征着宝地。由于曹氏宗族非常重视宗族教育,所以在书院的风水改造方面下了相当大的力气,比如设置桂园,预示族中读书人可以“蟾宫折桂”,考得功名做得大官;建设文昌阁,阁顶设计成毛笔形状,意为以天作画,预示着曹氏族人可以志存高远。事实证明,竹山书院不仅在宗族教育中培养了一大批文化人,而且在对外文化交流中赢得了较高的声誉。

四 祖坟

祖坟是祖先集中埋葬的地方,是维系宗族团结和持久存在的重要纽带。通常情况下,一个宗族有一片祖坟地,集中埋葬几乎所有祖先,并且族人以死后能埋葬于祖坟为荣。然而,雄村曹氏族人对于坟地的选择,首先考虑的是地理风水问题,而不是祖坟的聚集性,他们请堪舆师到处勘察,如果找到了好墓穴,就不惜重金买下,死后埋葬此处而不是祖辈坟墓所在地,由此造成雄村曹氏族人的坟地散落各处的现状。

对此,雄村曹氏文化研究会会长曹政训说道:

 

雄村往东几公里内就有五座曹家山,埋葬着雄村曹氏的祖先。曹文埴和曹振镛死后也都没有埋在祖坟,而是埋在了在其他县买的风水宝地。来自雄村曹氏文化研究会会长曹政训的口述。

 

当然这并不是说,每个族人都有条件购买风水宝地。对于一般的族人来说,因为缺少足够的钱财,他们死后通常会埋葬在自己父母的坟地附近,从而形成规模比较小的坟场。总的来说,“大分离、小聚集”是雄村曹氏祖坟的重要特征。这一现状使曹氏族人在祭祖时,只能采取“祠堂合祭,坟地代表祭”的方式,即在祠堂进行全族合祭,然后派若干队代表在有威望的中年族人带领下分赴各个祖坟地进行坟场祭祀。图2-7和图2-8分别为“宗二公墓道”牌坊和曹芷卿墓碑版样。

图2-7 “宗二公墓道”牌坊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图2-8 曹芷卿墓碑版样

资料来源:由村民曹大伟提供。

五 神庙建筑

雄村曹氏宗族通常祭拜的神庙有星岩寺、慈光庵、雄村上社、懿寺、土地庙、大圣庙、李王庙、太子庙和关帝庙。其中,慈光庵、雄村上社、土地庙、大圣庙、李王庙、太子庙和关帝庙是由曹氏宗族建造的,里面供奉一座神像或者一座主神连带几个辅神。它们是雄村曹氏宗族寻求精神慰藉和祈祷保境安民的重要对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它们既是促使曹氏宗族保持善心和热衷慈善事业的重要精神动力,也为曹氏族人提供了更为生活化、频繁性的联系纽带,对雄村曹氏宗族的持续兴旺具有助推作用。

(一)慈光庵

慈光庵是曹氏家庵,背靠竹山,面临渐江,占地2000平方米,分为大殿、住屋、厨房、姑娘阁等,均为二层楼房,大门之上悬挂“慈光庵”石匾(见图2-9)。它的基址前后变动过三次,风水方面经历了从无意到有意的转变过程,产权归属方面经历了从家户到全族的转移过程。

图2-9 慈光庵(现改称慈光禅寺)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第一阶段:因梦救神,就地设庙,家庭祭拜。据村民曹大伟讲述:

 

早在明末崇祯时代,曹文埴的高祖父曹致颐因病早逝,遗下绝子三人,全靠高祖母程氏一人抚养,生活十分艰苦,并苦节二十余载。一天晚上,程氏梦见观世音菩萨前来向她求救,问何缘故,答因家庙被洪水冲毁,遇难在雄村靠椅滩边路上,被一石板压在地下,任人千踩万踏,十分痛苦。倘能将她救出立庙,一定保佑曹家子孙日后能够发达,富贵双全。第二天,程氏立即赶往遇难地点,找到那块石板,请人把石板撬开,挖地两尺多,竟有一个石佛,搬出一看,果然是梦见的那位观世音菩萨,因程氏家庭贫苦,无钱建庙,就在江边大路,名为“枫树下”的地方简单地立一小庙,供行人烧香拜佛。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可以说,此时小庙的修建是程氏的个人行为,并没有涉及曹氏宗族。程氏因为个人财力非常有限,难以按照风水要求修建大庙,只能在行人经常过往的路边搭建简单神位,把神像安置在里面。因此,小庙产权属于程氏,平时烧香拜佛的人主要是程氏一家、某些曹氏族人以及一些过往行人。

第二阶段:初步发家,择地迁建,家族祭拜。据说这位菩萨为了报答程氏妇人的搭救之恩,真在冥冥之中保佑着曹氏子孙富贵不断。康熙年间,曹文埴的曾祖曹士琏开始做起盐业生意,生活逐渐富裕。他遵母命,把小庙迁建在竹山西侧,即后来的慈光庵的左灵官殿外。此处地势较高,有一片空地,并且正对雄村水口,地理风水颇佳。小庙规模的扩大主要得益于程氏儿孙的出资,因而它属于他们一个家族,同样没有扩展到全族,前来烧香拜佛的人虽然增加了,但是并没有出现全族前来祭拜的情况。

第三阶段:既富且贵,扩建改造,全族祭拜。到了雍乾时代,曹文埴的祖父曹世昌成了巨富,是扬州两淮八大盐商之一。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曹文埴又考中殿试第四名进士,即二甲第一名,被皇帝钦点金殿传胪,继入词馆,官至经筵讲官、太子太保、南书房供奉、户部尚书兼管顺天府府尹事,诰授光禄大夫,晋赠太傅武英殿大学士,加六级。在曹氏兴旺之时,为了感恩观世音菩萨的显灵,族人就在竹山正中间第三次修建了慈光庵,并把石佛请至慈光庵内大殿当中。同时,通过厅堂设置、景致搭配、渡口建设,曹氏优化了风水。此时的改造经过了曹氏宗族仁礼两祠七房的合议,并且族人多有捐资,因而小庙的产权转归到了整个曹氏宗族,并且在重大传统节庆时,前来祭拜的族人络绎不绝。

另外,曹氏宗族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性进入慈光庵做尼姑,代替曹氏族人每天侍奉菩萨。村民曹大伟说:

 

慈光庵门前有一条大路,是民间东西往来的主要道路,来往之人甚多。庵内许多尼姑并不是雄村曹氏族人,而是雄村曹氏收留的流落此地的困苦之人,她们本不姓曹,只是入了曹氏这座家庵而改姓的曹,平时代替曹氏侍奉菩萨。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当然,一些族中寡妇或者守寡的外嫁女儿想在庵中修行也是可以的,比如曹文埴就曾在庵中为自己的女儿“大头小姐”修建了姑娘阁来带发修行。对此,村民曹大伟说:

 

曹文埴的女儿虽然很有才华,但是因为头比较大且显得比较丑,族人称呼其为大头小姐。在封建社会,婚姻包办,曹氏与同样是官宦之家的小溪项氏联姻,项氏婚后才知其妻貌丑,夫妻毫无感情可言,因而并不和睦,但又不能得罪曹氏,项氏因此愤愤不乐,积疾而亡。大头小姐年轻守寡,深感寂寞,又思母心切,常回雄村探望,来到母家就不想回项家,但又不能长期住在母家。曹文埴无奈,只好在慈光庵内建一座姑娘阁,给小姐作为容身之所,让她既能看到家乡,又可随时摆渡回家探望父母。同时,曹文埴还出资在巢湖买了一位小姐,名“静慧”,送到慈光庵当小尼,法号智达,来陪伴大头小姐。智达师太才貌出众,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大头小姐很是投机,十分亲念。后来大头小姐在智达师太的感化下,带发出家修行。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二)雄村上社

雄村上社位于桃花坝,与竹山书院的蒙童馆相通,供奉着土地神和五谷神,是雄村曹氏族人祈求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的场所。它的地理风水同样比较讲究:门前挖有一座池塘,体现出“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理念;周围不允许设置其他建筑,以保证神灵清净。每到春秋社日,在族老的主持下,族中男女老幼便会到上社祭拜天地;遇到大旱年时,各个房支或者整个宗族的人也会在此搭台求雨。平时,雄村上社作为曹氏宗族的仓库和议事之所使用。

(三)各种小庙

小庙主要是指土地庙、大圣庙、李王庙、太子庙和关帝庙。土地庙共有五座,为曹氏宗族所建,里面供奉着土地公,建立在曹氏族人出入村庄的五个路口,起到守卫村庄、保佑族人出行顺利的作用。一般情况下,曹氏族人出入村庄,均要拜一下,求土地公既保佑自己出行顺利,又保佑自己平安归来。春节的时候,并不需要全族集体祭拜,各家各户根据自己意愿派人前来烧香即可。

大圣庙有一座,为曹氏宗族建造,坐落在村庄北隅,背靠城阳山延伸到村的余脉,面向东方,里面供奉着大圣,神像似猴形,据说是孙悟空,主要职责是祈求降雨。干旱时节,两个祠堂或者各个房支会依次祭拜大圣庙,如果某些房支愿意,可以把大圣神像请出来围村游神,求雨不灵的话,还会暴晒神像,以示惩罚。对此,村民曹雪安说:

 

孙悟空有上天求雨的本领,每当雄村大旱,曹氏族人就把大圣神像架出神位,放在烈日下暴晒,直到下雨为止,才会把大圣神像重新放回神位,这叫“烤大圣”,是雄村曹氏的一种求雨方式。来自村民曹雪安的口述。

 

李王庙即前文所述,是专门用来对付洪氏祖坟风水的神庙,可以说它是促使雄村曹氏宗族风水轮转的重要工具之一,后来废弃掉了,至今许多村民不知其详。

太子庙,虽然是村中耄老时常谈到的一座小庙,却很难说清楚里面供奉的是谁和这座庙有什么样的功能。

关帝庙是供奉关公的小庙,坐落于竹山书院内文昌阁一楼(见图2-10)。关公端坐其中,周仓关平护卫左右,此庙的主要功能是教育曹氏族人忠君爱国、以诚待人,并且激励他们文武兼备以定国安邦。在重大传统节日时,文会会长会组织族中读书人进行祭拜,祈求曹氏宗族文昌武盛;在科考前夕,文会会长会带领即将参加科考的族中才俊集体参拜,祈求榜上有名。可以说,这是一座主要面向族中文人的神庙,一般的族人并不会去祭拜。

图2-10 关帝庙(现供奉文昌君)

资料来源:由作者拍摄。

总的来说,雄村的各种小庙各有用处,在不同的层面和领域守护着、保佑着雄村曹氏族人安居乐业和富贵双全,曹氏族人会根据自己的身份和需要进行祭拜。

六 民居建筑

(一)选择“热地”的风水观念

雄村曹氏族人选择建房基址的时候,会测验一下是不是“热地”。至于具体做法,村民曹雪安说:

 

在地上挖一个小坑,然后把土回填进去,第二天观察回填的土是往上鼓还是往下陷,如果往上鼓,就说明是“热地”,是块风水宝地;如果往下陷,就说明地下没有“能量”,风水不好,不适合建房居住。来自村民曹雪安的口述。

 

对于这种择地建房的行为,曹氏宗族一般不会过问,只要是基址属于他个人所有,建什么样的房、如何建全由曹氏族人自己做主。不过,破土动工时,既会祭拜土地神,也会敬告先祖。

(二)门户相通的造房理念

遍观雄村曹氏族人明清时期的老房子可以发现,基本上是两进、三进甚至更多进庭院,且每一庭院之间均有小门连接,即使几个兄弟分家,每人分得一个小院,相互之间连通的院门也不封闭,使各兄弟之间可以相互往来,这种“分家不分离”的布局有助于兄弟间的团结。同时,下雨天房瓦上的水会流到自家院里,水在风水观念中意味着财,雨水流入院中预示着聚财。另外,每一进或者每一庭院的墙壁非常高大厚实,称为马头墙,使此庭院着火不至于蔓延到其他庭院,具有防火功能,使兄弟间无论谁家房子被烧,都可以暂到其他没有被烧的兄弟家的房子居住。据村民曹大伟讲述:

 

以用公(第三世)生有三子六孙,六个孙子分家后仍共住一宅,兄弟和睦相处,为族人称道,他们共同居住的房就被称为“六家厅”。来自村民曹大伟的口述。

第三节 雄村自然实态

随着渐江水位下降、水运交通的没落以及村外陆路交通的建设,雄村的地理优势消失,变得比较封闭,曹氏宗族的式微又使村庄自然资源利用、道路建设严重依靠村外力量。另外,村民的风水观念淡化,建筑民居时更注重美观与舒适。

一 政府主导自然资源利用

原来雄村周边的水塘、山林、山地等自然资源的开发与利用,均受到雄村曹氏宗族相当程度上的节制。然而,1949年之后,宗族势力遭到打击,自然资源的支配权收归国有,雄村周边的自然资源如何开发和利用取决于国家政策和地方政府决策。在大炼钢铁运动中,雄村周边的山林被砍伐殆尽,变成一座座秃山,之后村民又进行了集体植树,变成现在山林葱郁的样子,但是可以明显看出山上的树木年岁较小。1966年,鉴于紧张的国际形势,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时代背景下,全国各行各业几乎都在开展“三线建设”,许多高校加入其中。上海工学院、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三所学校也组建了一个后方学校即“上海理工学院”——俗称“青年耕读学校”落户雄村,基地建在雄村的山根、山坞以及航埠头,并在山坞建立了“三线厂”,研究和生产先进的平面晶体管。2000年以来,雄村的耕地被大片征收,用于公共交通建设、旅游景区开发和房地产建设,面积减少上百亩。据某些村民讲述,2005年的征地赔偿额为旱地3000元/亩、水田5000元/亩。同时,雄村的各种水塘诸如“十八罗汉钱”等被填埋,成为农业试点基地的一部分。此外,雄村的水利设施虽然在旅游开发中得到较大改善,但是三年或者五年一遇的水灾还是会时常发生;大旱时节,农业灌溉也是一大问题。可见,雄村的自然资源主要由政府主导分配利用,变为普通村民的曹氏族人更多的只是消极配合。

二 地理优势消失

早年间,由于各种陆路设施十分落后,水道成为人们出远门的重要交通选择。渐江作为新安江上游的一条干支,发挥着便利自屯溪以降沿江人们外出行船和商贸往来运输的作用,是名副其实的黄金水道。然而,1956年,伴随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徽商消失,渐江上的商船大幅减少;同时,各种拦江水坝和农田灌溉设施建设导致渐江水位下降严重,有时村民甚至可以徒步涉水过江,渐江失去了航运价值。此外,2005年修通的杭徽高速虽然沿村而过,但是并没有开设出口,如今的雄村只有一条县道连接村庄内外。因此,雄村的地理区位变得更加封闭,外部资源的摄入能力减弱,曹氏宗族缺乏开展庞杂活动的外部资源,宗族的凝聚力和自我服务功能严重降低。

三 村外力量建设道路

原来雄村曹氏宗族外出的陆路主要是由曹氏族人捐资或集资修建的石板路,但是伴随交通工具的机械化,石板路难以满足人们的出行需求,此时的曹氏宗族却没有这个实力自己承担修路任务,各种外部力量的介入成为主流趋势。1966年,青年耕读学校为了方便“三线厂”机器设备、生产原料运输和产品外销,斥资修建七里头即县城至雄村的“七雄公路”。1990年,政府拓宽了“七雄公路”,并开通雄村至花山的“七花公路”。2006年,政府全线浇筑柏油路面。2003年,雄村至山下村与雄村至鲍坑村的公路开通。2005年,杭徽高速修通,沿雄村北面而过,并于村东北修雄村大桥,村西修小南海大桥,村东2公里处修有朱村服务站。至今,雄村与周边各村以及村内各组之间均修成硬化水泥路,每天有16班次往来村庄与县城之间的乡村公交。可以说,雄村的交通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然而,这一切都是外部力量所为,雄村不再是曹氏宗族主导下的雄村,曹氏宗族与其先祖修建的石板路一样早已没落。伴随许多青壮年外出打工,村中留守老人与妇女儿童随处可见,曹氏宗族的集体观念和自我服务观念几乎消失殆尽,“等、靠、要”思想反而变得越来越浓重。

四 风水格局让位于现代建设

就整个村庄来说,许多曹氏族人开始埋怨,雄村的“龙脉”被乡村公路和杭徽高速切成三段,“龙头”已断,“搭弓射箭”的风水格局被破坏,所以雄村曹氏很难再出大官。

就宗族建筑来说,仁祠、南厅以及崇德报功祠早已被拆毁,建筑材料被用于学校和乡政府办公楼建设。据相关记载,20世纪50年代,南厅五凤楼里侧搭建有一个固定戏台,供逢年过节演戏和会场之用。60年代初,由于无资修缮,房屋倒塌处甚多,只得拆东墙补西墙。70年代,当地普及中学教育,雄村开办初中,由于建校经费短缺,只得拆除南厅所有砖木,建了3个教舍。80年代初,拆除在南厅后侧的仁祠,建雄村中学教学大楼。来自雄村乡政府提供的雄村村志草稿。可惜现在教学大楼也属于危房,正被乡政府挂牌招租。礼祠曾被征用当作队仓,后来成为乡办企业和私人作坊的厂房,被现代化机器震塌。雄村上社先被当作乡政府的粮站,后来成为危房而被当作堆积杂物之处,前几年经过简单修缮,又被当作雄村文化乐园来使用。虽然限于资金匮乏等原因,雄村上社难以恢复原貌,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被保存了下来。竹山书院受到香港同胞的资助而得到修缮和保护,现成为政府努力打造的知名景点。总的来说,雄村曹氏失去了祭祀祖宗、聚会议事的场所,宗族活动无法开展。

就民居而言,雄村目前留存古民居六十多座,明朝的有四座,清朝的较多,民国时期的较少。曹大伟:《曹振镛宰相故里徽州雄村掠影》, 《曹风》2014年第16期。大多数古民居年久失修,住户无力修缮,或者他处建有新居而无意修缮,政府因为旅游开发中的问题没有解决而不愿出资修缮,导致许多古民居出现坍塌状况,给人以破败之感。慈光庵在“文化大革命”中被彻底破坏,许多尼姑还俗再嫁,剩下的几位老尼姑相继去世,慈光庵被捐赠给政府,“雄村曹氏的家庵”这一身份彻底消失;20世纪90年代,乡政府曾利用慈光庵开办养老院,后来为了开发旅游业,而改名为“慈光禅寺”,聘请合肥的达开法师主持寺务,至此慈光庵由尼姑修行之所变成和尚禅修之地。土地庙、大圣庙、李王庙、太子庙和关帝庙均被破坏。雄村曹氏的许多祖坟也在土地改革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被毁坏,甚至不知所踪。目前,雄村曹氏的祭祀活动主要是祭拜三代以内的去世长辈,对于远祖既不在祠堂祭祀也不去坟地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