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忘忧草

梅园是由梅庄主自己设计的，花园，篱笆，竹楼，柴扉全是复古的造型，若华描述父亲的灵感来自自己的画。我有些不解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喜欢老古董的布局，她笑着说是妈妈给她讲的故事里有这样的场景，她想变成现实中的家。小女孩的憧憬总是天真美好，亦如年少时的我。新社会对她们这一代的来说是多么幸运，而我们历经磨难，得到的，失去的又是什么？不怕苦，只要心里还有甜的梦想。如果梦想也没了，那才是生不如死的煎熬。我记忆中缺失的部分要怎样才能找回?龙卫兵说既然往事不堪回首，为何还要找回，给自己添堵。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执着于过去，忘了就忘了吧。难得糊涂岂不是过得更快乐，也许只是为了给心一个交代。纠缠不清的情感早已理不清，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失去的记忆里没有爱的承诺，唯剩初心不改，痴情不变。

我们在梅园住了一个礼拜，我不让龙卫兵陪我，只和梅夫人在花园里散步，或是看若华画画。他只好与梅庄主喝喝茶，下下棋，要不就是学着写书法。他的字写的不怎么样，有两次得到梅庄主称赞的字，兴冲冲的拿给我欣赏。我也挺高兴，能得到书法大家的称赞，也算有长进。结果，看完我红着脸安慰他，不错。其实本想说‘说不定百年后有人收藏。’起初，他满心欢喜，后来见我看也没看就发表结论，他便有些气馁。他知道我的性格，不好就是不好，这么婉转的夸他必定是碍于主人的面子。不写字，就与庄主下围棋。他哪里是梅庄主的对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我笑着说他不自量力。

对于缺失的记忆，我仔细问过梅夫人，她想起当年的事。她告诉我那时候生完孩子，精神恍惚，每天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也不记得给孩子喂奶，好几次孩子饿得嗷嗷大哭我也没有听到。龙卫兵束手无策，才将我和石头的事和盘托出。他们觉得这样下去，恐怕我和孩子都会有危险。梅庄主祖上世代行医，虽有些法子医治，但是心病还要心药医，只有自己想明白了才可以放下前尘往事，好好生活。拖了五年也没见我好转，庄主拿出祖先炼制的毒药--忘忧草，给我服下，这样我就会重新开始为自己而活。忘忧草共有两颗，一颗给了我，一颗给了龙卫兵。他们希望我们两人忘记过去的事，开始新的生活。龙卫兵犹豫良久，并没有吃下。他认为只要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他替我守着秘密这道门，直到我有勇气接受过去一切的时候，他再亲口告诉我真相。我越是没心没肺的活，也就越快乐，那么他也是快乐的。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小石头，从没觉得不是他亲生儿子。父子间的感情深厚，龙卫兵付出真心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这麽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对儿子对龙卫兵的亏欠我无法弥补，以至于再见到他我的内心无比惭愧。

与他单独一起时，问他是否后悔。我对他如此薄情寡义，他却一往情深的对我，我很感激他，发自内心的感激。他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老夫老妻的有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虽不是我的骨肉，但我对他视如己出。”我知道他想听到我说的并不是感激，而是愿意和他过完下半辈子。只是，违心的话我说不出口，因为放不下的仍然是心里的那个他。

若华和我很投缘，她痴迷于画画，我痴迷于诗词。我两时常一整天呆在花园里，她画我写。梅家大少爷进来请我去用餐，“陆姨，午餐已经摆好了，回去吃饭吧。”若华嚷嚷着不要我做她的姨，只要我做她的姐姐。梅庄主喝斥她没礼貌，她却执意叫我敏敏。我并不介意她对我的称呼，也许我的心智还真该停留在少女时代。若华是个聪明的孩子，问我爱不爱龙卫兵，我笑而不答。她笑得很灿烂，说她第一次见到我就看出我爱的人不是他，若华想知道我和石头的故事。提起他痛还在，面对这个孩子，我难以描述那种情伤有多刻骨铭心，用尽一生也难以平复。大多数人都觉得经过时间的疗伤，伤情的人会将不好的事，不对的的人渐渐淡忘。可是如果可以说放就放，怎么会有执迷不悟。年少时许下的情，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龙卫兵求我原谅当年的他出于自私给我服下忘忧草的毒，我并没有怪他。我知道，他是为了我能活下去才出此下策。我只怨当年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愚笨，既没有保护好陆晋鹏，也没有守住石头哥哥的爱情，累及自己累及身边的人。

一天晚饭后，大家在院子里喝茶。我提出想去金河口，不知道那个山洞还在不在？梅庄主夫妇俩建议不去，怕我睹物思人停留过往，更加难过。龙卫兵从来都是站在我这边，他要陪着我去。若华小丫头央求我带上她，口无遮拦的说要去瞧瞧山洞里的婚床。梅夫人很尴尬，拉上若华到屋里训话。我摆摆手，说不介意带上她。除了我和若华明白，其他人不知道我们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响水沟离金河口有150公里，我们3人一早出发去汽车站。上山的汽车每天只有一趟，我们刚好赶上。沿途的风景很美，却没有勾出我一点记忆；若华安静的观察着苍松翠柏，野花绿草给她的灵感；龙卫兵的高个子在这种小型汽车里坐着是一种折磨。2个半小时的时间不算长，金河口到了。龙卫兵的大长腿也解放出来，我们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