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父亲（二）

自从那次看到了父亲的脆弱以后，我就更少在他面前提起爷爷奶奶的事，怕引起他的伤心。那时候，父亲的高大形象已经慢慢的退化了，开始觉得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这种感觉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变得越发清晰。

那次一个人在家，想找个什么东西，翻箱倒柜的一顿折腾，无意中翻出了父亲的笔记本。之前曾多次看到过那个本子，知道上面记下了五花八门的事情，比如有父亲早年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些文章，有一些家庭的开支项目，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抱着极度的好奇心，我把它拿在手里翻看了起来。

“在未来的十年内，我要努力挣钱，让孩子们把大学读完，把孩子们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我还要再坚持十年，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怕我坚持不下去，希望我可以坚持下去。”这是我偶然翻看到的一段文字，当然这里写的只是文字大意。

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不知道父亲当时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我想应该有心酸和无奈吧！我在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眼前浮现出来的画面是父亲独自坐在床头，伏在桌子上，手里拿着钢笔，一字一句的写着，眼睛里或许还带着泪花，但又强忍着不让它落下。那时候，他应该还在为我们规划着未来，什么时候大学毕业，什么时候该找个女朋友，什么时候该结婚，现在手里有多少钱，接下来几年该怎么努力才能攒到那么多钱……或许还不止这些！当过老师的父亲，总是把很多事情都考虑进来，他还不想让我们兄弟三人有所不均，尽力的让每个人都得到差不多的待遇。

记得有一次，父亲曾和我说，我把你和你弟都供到了大学，就是对你哥感觉着挺愧疚的，本来他也有机会读大学的，可是因为我没本事，只能让他早点出学校帮忙。所以你哥的婚事我都在尽力去做，虽然最后大部分还都是你哥自己置办的。你爸没多大本事，你和你弟结婚的事，我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如果帮不了太多，不要怪你爸，你爸就这么大能耐。我很想说，爸，您很伟大，您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们自己会做好的。可当时的我，只想流泪，别过了头，勉强的笑了，说：“爸，没事，我和我弟的事，您不用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只是笑了笑，不说话，走开了。

我知道父亲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努力赚钱，希望能为我们减轻一点压力。我们的父母，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吧？即使自己再苦再累，也要尽量的努力，尽量的节省，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留给子女。

想起大学报道的时候，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好，当时是父亲带我去的。远离家乡，千里之外，在家的时候，老妈就一直担心，反复的叮嘱，或许背后还偷偷的流过泪吧？呵呵为什么自己总在猜测着他们背后的故事呢，之前却很少意识到当时的他们带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情。

老妈说过，如果你的身体很好，没啥事，我当然不担心，可是你身体不好，万一有个啥事，又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想过去也去不了啊！当时为什么就选了那么个学校呢？

我说，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身体再差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你们身边啊！我在高中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我妈说，高中离家近，我们可以即使过去，而且身边都是熟悉的环境。你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人家说的话你能听懂吗？有啥事了会有人帮你吗？

我说，大学基本说的都是普通话，交流没问题的，再说有事了就找同学帮忙啊！到任何一个地方不都是从不熟悉到熟悉的吗？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爸爸插进来了，说：“孩子大了，路总要学会自己走，没事的。”这场离别前的对话才算结束。

父亲把我送到大学以后，安顿好了一切，等到第二天，我们一起去到车站，买了回家的车票，他还在不停的叮嘱我方方面面。我有点好笑，在家里的时候嫌我妈说的太多，结果现在自己也成了这样。

开车之前还有段时间，我们一起在附近买了点东西，让他在车上吃，我和他说，车上注意点，尤其是钱，一定要保管好。他笑笑，说知道了。看着父亲走进车站的背影，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步履蹒跚，背有点驼，佝偻着身子前行，原来我的父亲也不再年轻了！

我转身走了，没有回头看，即使回头也看不到什么，车站的玻璃阻挡了目光。父亲回家不久，我收到了弟弟发来的一封邮件，内容的大意是，“咱爸回来说当时你走的时候，他看着你走的很艰难，他流泪了。他马上转过头去，怕你突然转过头来发现了他。他回来和我们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当时弟弟发过来的邮件里，单独写出来的六个字。我看到的时候，很心酸，想流泪。可是既然选择了远方，就要选择承受这一切。

现在的自己还在让父亲操心，没有好的工作，没有结婚，一切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知道会不会继续选择远行，会不会再走一条从没有走过的路，但现在的自己还是要做好眼前事，努力工作，努力赚钱，让他们少操点心。

“父爱如山”没有错，可是我们在享受着如山的父爱时，也要记得这座山上还承载了很多其他的东西，需要我们去珍惜，去关心。

关于父亲就写到这里吧，愿天下所有的父母笑口常开，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