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玖）我与你，素未谋面

我们都喜欢听故事，这么些年来，肯定也听了不少故事，但是很多的故事，我们都没有见过主人公，我们凭借自己的想象听完，再兴冲冲地说给别人听。

我听过一个故事，虽然离我的生活很近很近，可是，我也一样没有见过主人公，原因，就是我害怕。

记忆中这么多年，我去小姑姑家时，总是宁愿在最远的路上绕很大一圈，也不会走最近的那条大路，因为，在最近的那条大路上，常有一个半流浪的疯人。

说他半流浪，是因为他父母尚在，他也是小姑姑那个村子里的人，他是有家的，只是常常到处乱跑。

我很小的时候，只是听着别人说，小姑姑家的村子里有一个疯人，小小的我，把这些话当成了圣旨，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了很久很久。

慢慢长大了，这件事却依旧影响着我得行为，有一次，我去小姑姑家，奶奶让我骑车去，我说不，我要走着去，如果骑车的话，就得走大路，说不准会碰见那个疯人。

也就是这次，奶奶才给我讲了讲那个疯人的故事。

奶奶讲的很详细。

我也听得很认真。

他起初是一个很正常的人，不仅风流倜傥，还很能干。

大约是他二十岁的时候，他外出打工，遇见一个女孩，女孩的父母都去世了，他在外那几年，一直照顾着她，俗话说日久生情，后来，他就和女孩相爱了。

几年后，他把那个女孩带回了家，女孩很贤惠，也很漂亮，经过父母的同意，他们结了婚，婚后夫妻很恩爱，在家里种着庄稼，过着幸福的日子。

一年之后，他们有了孩子，用奶奶的话讲，还是一个男孩。

可是有一句名言，叫做“居安思**”。

他的妻子慢慢变坏了，许多人说，那是外地待久了的女孩，怎么会安安分分在小村庄里过日子，面对别人口中不安分守己的妻子，他一直抱着信任的态度。

孩子渐渐长大以后，他决定给孩子更好的教育，就带着妻子和儿子再次外出，他想的是自己打工赚钱，孩子在好的学校上学，妻子就在家给他们爷俩做饭。

可是在老家里就不知道羞耻的妻子，在大城市又怎么会守着本分。在他出门赚钱的日子里，妻子勾搭上了另外一个农民工，整天过着乱七八糟的生活。

后来，他知道了这件事，他劝妻子劝了很久，也尽力挽回妻子很久，可是妻子动不动就和他吵架，他或许是为了孩子，一切都忍了。

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有的时候忍是不管用的，妻子几次三番提出了离婚，他不肯，妻子就带着孩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在那之后，他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他找了妻子很久，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最终还是找到了她。

可是他再见到妻子的时候，妻子已经和别人生了一个孩子，他知道妻子不会回心转意了，他只是想要带走自己的儿子。

偏偏孩子对他没有感情，孩子也不跟他回来，他还被妻子羞辱了一番。

从那次以后，他的状态就越来越差，最后直接疯掉了，到各地的医院治了好多次，都不见好转。

他或许是痴情。

他或许是牵挂孩子。

他或许是受不了背叛。

他或许是接受不了亲生骨肉不认自己的现实。

总之，因为某些原因，他最终变成了一个连自己父母都不认识的疯人。

他常常跑出去乱打人，见到男的就说是野男人，见到女的就说是婊子，骂的话可难听。

年迈的父母怕他惹是非，就将他绑在屋子里，但他就会挣扎到把自己的身上勒满伤痕，父母不忍心，只能将他放出来由他去骂了，村里人也可怜他悲惨的遭遇，也不会和他计较。

听完他的故事，我的心中有很多种感情揉在了一块，有一种是同情，有一种是感慨，有一种是悲愤，还有的，连我自己也提炼不出来是什么了。

“他的妻子知道他疯了的事么？”我问奶奶。

“知道，但人家早就变了心，不会管的。”

“他为这样的女人和孩子痴情，真不值得。”

奶奶没有回答我，只是说，“快去吧，早点去早点回来。”

我去了小姑姑家，可是我还是没有勇气去走那条最近的大路，我还是绕了一大圈避开了他，我还是会害怕碰见这个所有人口中很凶的疯人，纵使我已经知道了发生在他的身上的一切，我还是很恐惧。

一次次，我都没能克服自己的怯懦，其实，我很想要去看一眼他，但是一次次，我都退缩了。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他，没有亲眼看到他已经疯到一种什么地步，没有亲眼见过那么重情的他。

所以，故事里的主角，离我甚近。

但这么些年，却和我素未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