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林府
在那次进宫后，子衿便又在沈府安稳地度过了八个多月，那天有侍女给沈文带来消息，说是林大将军的妻子未雪前几日诞下了一个小公子。
侍女嘴里的林夫人—未雪便是贵妃生辰时酒席间对子衿友善微笑的夫人，她虽是贵妃的姐姐，但与贵妃性格差异很大，子衿知道沈文与她私交甚好，沈文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高兴。
听闻林夫人与林将军结为连理时日已久，两人十分恩爱，但是长久以来林夫人未为林家诞下子嗣，为了这个，林家老夫人曾劝过林将军纳妾很多次，都被林将军婉拒。
听到这些的时候子衿很钦佩林将军，为臣正直赤诚，为夫痴情担当，如今喜添子嗣，确是让人欢喜。
沈文说她要去林府看看林夫人，子衿闲着无事也便跟着一起去了。沈文带了很多礼物，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林夫人高兴。
那是子衿第一次去大将军府，本以为会很是奢华气派，毕竟林大将军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的夫人又是贵妃的姐姐，然而去了子衿才发现将军府是难得的素雅。
沈文让人把东西带到正堂，与林大将军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子衿去了林夫人住的地方看她。
林夫人还躺在床上，但是气色已经很不错了。
“依文，你来了。”林夫人让人把她扶了起来，“快过来坐。”
“未雪，你感觉怎么样？”沈文走了过去坐下，两个人之间没有繁杂的礼节，像是亲姐妹一样。
“这几日已经好多了，红儿，去叫奶妈把孩子带过来给依文看看。”林夫人对她的侍女说。
也不知道林夫人为什么一直叫姑姑依文，子衿想这可能这是她们之间亲昵的称呼吧。
“是，夫人。”那侍女出去了一会就把奶妈和孩子带过来了。
沈文看到孩子以后笑得合不拢嘴，“真可爱，长大后肯定与他父亲一样能文能武。”
那小孩真的很可爱，眼睛还闭着，但是胖乎乎的小手却在空中挥舞着。
逗了一会孩子，奶妈又把他带了下去，他毕竟还小，需要多休息。
“打算给他取什么名字呀？”沈文很是喜欢那个小孩，眼神仍望着已经走出去的奶妈。
“取念，林念。”林夫人微微低下头，笑得很是温柔。
“子衿，来，过来。”林夫人与沈文说了几句话后，转过头看着子衿，“不要拘束，我与你姑姑是一样的。”
走到林夫人身边，子衿才明白，难过林大将军如此痴情，这林夫人如此温柔善解人意。
近看她的容貌虽不是妩媚动人，但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你刚出生的时候呀，我去看过你，还抱过你，那日贵妃生辰宴会见你才觉你竟长这么大了。”她又转过头看着沈文，“依文，那天宴会上有很多话，我不便说，贵妃她是我妹妹，我清楚她的性格，你便不要与她计较。不过还好有小王爷解了围。”
林夫人又轻轻拉住子衿的手，“子衿，皇上既答应几年后让你在小王爷和铭儿之间选一个，那这也推脱不过去，如今你心里可有答案？”
子衿摇了摇头，这几个月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我与你说几句话，可能不合你心意，但却是我的真心话。我是铭儿的姑母，自小看着他长大，铭儿样样都好，唯有一点，他缺了男儿应有的担当。因为自小他便被我哥哥与嫂子捧在手心里，他没有经历过什么不顺的事，不知道怎么处理怎么面对一些棘手的问题。在我看来，他与你不大适合。他适合和他一样一直在顺境里长大的姑娘。小王爷我不太了解，但那日宴会我觉得他长大后必定有一番作为。”
子衿听着这些话，并不是很理解，但她说得真诚，子衿只好点了点头。
“但是，这是你的大事，你要自己做选择，我说的话，你也只当是一些建议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子衿的手，又笑了，“你大概还小，还不太懂我说的话，以后就知道了。依文应该是懂我的。”
“夫人，未大人和少爷来看你了。”门外侍女通传。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林夫人冲子衿与姑姑笑了笑，“快让他们进来吧。”
“长姐。”“未铭拜见姑母。”
“好了，不用这么多礼节了，快都坐下吧。”子衿也向未大人行了礼，林夫人手一挥示意都坐下。
“未雪，既然未大人与公子来了，我和子衿就先回去了，我们也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姑姑说。
“这是沈大人的长姐和女儿吧，”没等林夫人说话，那未大人打了一串“哈哈”，“贵妃娘娘说沈大人的女儿与我儿很是般配，今日这样一看，果然如此。今日铭儿也来了，不如让铭儿带沈大人的女儿在将军府四处转转，说说话。正好我也想问问沈大人的近况呢。”
沈文只好又坐下，林夫人看了看子衿，“也好，那铭儿你带着子衿在将军府转转，我们说说家常。依—，沈文，让他们互相了解了解也好。”
林夫人冲姑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没什么事。
子衿看了看沈文，沈文也点了点头，子衿只好与未铭走了出去。
将军府虽简朴却不失威严，子衿和未铭在将军府里走着，未铭给她介绍这是谁的住处，那是什么园子，子衿只是一味地点头，或应答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不爱说话？或是与我说话还觉得生疏？”子衿听到这句话心想，未铭大概是觉得她太过无趣，对她不痛不痒的回答有些烦了。
“我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子衿并不想说谎，便实话实说，“我生性不喜与不太熟的人多说话。”
未铭只是笑了，也没有介意子衿把他当成了不熟的人，“人各有自己的特性吧，那等我们慢慢熟络起来了就好了。”
未铭的回答也是无关痛痒，不知为什么子衿竟觉得有些失望，他确实很温和，他们挨得也很近，但是子衿却有种在他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而已，有距离感也是正常的吧。
子衿突然想起他或许就是以后与她度过一生的人，忍不住想仔细看看他，便微微侧过头偷偷打量着他。
未铭脸上的线条与他的性格一样很是柔和，未铭察觉到了子衿在看他，也侧过头，“沈姑娘，你在——”
“噢，我看你脖子上戴得东西很特别，便想仔细看看它是什么。”
子衿急忙接过话茬，并把话题引到了他脖子里的挂件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里的挂坠，把它摘了下来递在子衿手上，“这个挂坠我娘亲给我的，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戴着它，娘亲说它是由上等好玉做成，且在佛寺开过光，所以这可保我平安。”
子衿仔细看了看，那玉石材质果然很好，看起来几乎没有一点杂质，玉石并不是特定的形状，像是随意雕出，但是看起来自然不奇怪。
看过后，子衿便还给了未铭，轻轻地带着羡慕地说了一句，“你娘亲对你真好。”
“你的娘亲对你也应该很好。”未铭把它又戴了上去，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口说着。
他竟不知道子衿没有娘亲，沈府夫人莫名其妙地逝世，沈大人长姐至今未嫁，这些都是市井旧谈了，他竟不知道。
看来林夫人说得很对，未大人与未夫人果然把他保护得很好。
“嗯，我娘亲对我也应该很好。”子衿重复了一遍，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子衿。
“沈夫人她——”
“娘亲在我五岁时就不在了，”子衿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不过，你不必道歉，娘亲走的时候我还小，到现在时间也很久了，再提起，我也没有那么难过。”
其实子衿这样说，不过是不想他歉疚而已。其它的事情我可能忘记了，但是沈含焉在雪地里哀求，哭泣的场景磨灭不了。
子衿只是觉得未铭没有经历过，和他说也只会得到同情，可子衿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永远不需要。
未铭没有说话，他们就那样站着，直到他把右手举起来，子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紧接着，那手落在了子衿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未铭手心的温度覆在子衿头发上，子衿的眼泪就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子衿看着未铭看了多久，回过神来时，他们都笑了。
转过身时子衿瞥到另一条小路上走远的背影，好像是那个小王爷，他走得很快，步子很大。
【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