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少年梦与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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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激流

从云都大学退学后,我开始重新梳理我的人生。

我踏上一辆向北的列车,向故乡疯魔地飞驰。

“师傅,让一让啊!”列车员推着迷你小车,迈着妖娆的小步伐,从我面前飘过,“水果呃,新鲜的水果呃……”

一位妇女用手指着她闺女的鼻子:“二丫,我领上你是成长来了,还成长不起来就算了。”

小不点俏皮地鼓起嘴,道:“妈,我以后可要闯咧。”

“可算了吧,我看见你就气满了!别闯祸就行。不盼你跟韩红一样有出息,只要不被老师三天两头叫家长,妈就烧高香啦。”

我的肚子响了,是该死的肠鸣,我挠挠油腻的头发,穿过几个车厢,快速走向餐车。

一个黑大汉从我面前虎视眈眈地走过,看着确乎不太像好人。他面露凶光,似乎欲置人于死地。他诡异地环顾四周,用粗大的手摸了下自己的稀疏的头发,俨然是一秃头。他的小耳上还戴着大耳环。

列车员碰见黑大汉,翘着兰花指说:“您……”

黑大汉张大嘴巴,道:“怎么?”

“请您拿出车票,来换卧铺卡。”

黑大汉把手使劲一甩,“哝,票!”

列车员小心翼翼地接过,把卧铺卡轻轻递去,“给。”

我继续往前走,看见一个中铺的小屁孩摔落下来,打翻桌上热腾腾的泡面……

吃完盖饭,我打了个隆重的饱嗝。

汽笛的轰鸣夹杂一种莫名的惆怅。

我站在火车上,心如狗屎,恍如隔世。

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一幕幕缤纷而缱绻而又犀利的往事像演电影般在我脑海重映。

这是我的青春,汹涌之梦。

两年前,2013。

夜,云都,梦云巷。

我低着头,自顾自地行走。

我低迷地走在街头,见一只野鸟惊悚地掠过。

“真是倒了血霉了!”我倒吸一口凉气,疯狂地踢着路上的石子,道:“我输得裤衩都快没了!”

不知从哪发出一丝怪笑。

我感到一阵直入心肺的阴冷。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

夜风飕飕地吹在我脸上。

我看见一只肥大的白猫慵懒地躺在树下,真想把它弹醒。

“陪你大爷唠一会,小白。”我说。

那猫依然悠然地沉溺梦乡。

“我还不如一只猫活得滋润。”我叹了口气,只感觉乱石在心空飞旋。

忽然听见有人呓语——“我的猫啊,查出了绝症!”

我摸摸炸毛的短发,有点魔怔。

我四处观望,发现幽暗的路灯底下,一个少女斜靠着一棵柳树。

她的脸像肿了的西瓜,不经意流露淡淡的悲伤。

“刚才是你在笑我吗?”我问。

她没回答。

“问你话呢。”我追问。

我细细看去,只见她黑发飘逸,红唇微启,乜斜着眼睛,犀利地瞥了我一眼。

我有些瘆得慌。

“我的猫病入膏肓啦!”她有些伤感地说。

“啊,啥情况?”

“这世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怪事。”她眉宇间流露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色。

“没发烧吧你?”我有些诧异,摸摸她额头。

她微微闪躲,托住脸颊,没搭茬。

“你是不是中了邪了?”我调侃道。

“我可能最近有点犯太岁啊,干啥啥不顺,喝凉水还塞了牙。”她说。

“这可能是你的天命所在。”我指着她说。

“别指我,我怕了你了。”

“指指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最近有些极度敏感。我现在啊,特别讨厌自己,特别焦虑人生。我在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我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只知道,人活着就很难。就像我现在这样。”

“为名利吗?为情义吗?”她皱起眉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感慨着说,“要不我给你算一卦吧。”

“可别,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算啥命了?”

“命到底硬不硬,算了才知道啊。”

“有次我让醋镇的裴大师给我算过,他说我是火命,我寻思,确实,因为我三天两头上火,可后面的话我就不爱听了,他说我命里缺金,这辈子很难发财,很难起山,当场我就火大了,劈头盖脸把他大骂了一顿……”

“你这行走的火药桶。那裴大师是可恨,但我不可恨啊。我可是菩提老祖亲授的理论。”

“你是孙猴子吗?咋越说越离谱。”

“人总要蜕变,不是吗?”我看着她,说:“人啊,总要从痛苦中超拔出来的。”

“难搞哦。我其实并不是悲观主义者,我只是对一些破事太过敏感。”

“你是双重性格?”

“其实,大部分人都有双重性格,只不过在我身上比较明显而已。”

“我发现你这家伙跟别人不太一样。”

“我是有点格格不入,跟这世界。”她嘴角微微上扬,道:“我感觉自己已经空虚得空灵了。”

“你丫是性情中人。”我乐。

“要说性情中人,我爸才……”她话说一半,就咽了回去。

“你爸?”

她没再说话,提上树后的破旧小包,慢慢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也许走火入魔的人都一样,都是痛苦的皮囊里藏着个纯粹而倔强的灵魂。

当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她变成了女巫,变成了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