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悲葬秋暝
“宋大哥，李大哥，陈大伯，各位都起来吧。”元清雪已出马车走到了三人面前，看了看他们，其他衙役和百姓，微微抬头，望着这座熟悉的城门，她心中掠起一丝激动，哀伤则更甚。回来了，一切都是如此亲切，可再也无法开心起来。
“清，哦不，皇后娘娘，这，这是。。。”白须老者，那位陈仵作这时瞥了棺木一眼，极不好的感觉已涌上心头。
“爹，死了。”幽幽一句，让所有人呆愣住。宋捕头打破了沉寂，面色灰沉，双目无光，“。。。怎么会！那日大人还好好地，临去牧野前一直挂着笑容，怎会，怎会。。。”
“陛下遭人行刺，爹为护驾，被凶手用毒针刺中心脏。”
闻言，百姓忧愤不已。“大人，大人走了？”“竟然行刺陛下杀害大人！到底是谁！”
“该死！”
“大人！您怎就这么早离开我们啊！”
“姐姐，是真的吗？这棺木中躺着的，是大叔？”几个孩子抬头时已泪流满面，说话的是那个叫小允的圆脸男孩，眼框红红的，也一样流着泪。楚轩站在车旁，见这般情形，轻轻叹了一声。元俊驰的确是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他看向元清雪的背影，心划过一丝痛。再回家乡却是带着父亲的遗体而来，她现在更是哀伤了。
娘娘。。。莲心默立一旁，与身侧高易一样，皱了皱眉。赵尹则望着元清雪，面色更暗。柳邵辉与萧远也已出了马车，默然站在楚轩身后，眼望众人，一样灰沉脸色。
元清雪这时俯身抱住了几个孩子，声音微颤，”大叔走了，不过他去的另一个世界，会很美好。“
“大叔。。。“
“娘娘，定要查到凶手！”陈仵作强忍住内心悲痛，沉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元清雪看着大家，唇角一丝抖动，“各位放心。无论是谁，我元清雪都不会放过他！”
李捕头握紧了佩剑，问道：“娘娘将去灵秀山那边，对吗？”
“嗯。”元清雪望向城东一座青山。那儿安葬着娘，爹生前经常与自己去山中看望她，爹总是深情地凝视着娘的坟头，笑着说些琐碎之事，尽管娘无法听到。有时，也会看到他在默默流泪。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想念心爱之人吧，而现在，他要去陪娘了。
“请让我们送大人最后一程吧，皇后娘娘。”李捕头抱拳一礼，其他人也再次叩首。
元清雪点点头，转身看了楚轩一眼。他会意，扬起了右手。送葬队伍朝灵秀山方向缓缓前行。所有县衙之人及百姓默默跟随于后，一脸悲痛之色。也早已有人将此噩耗传入城中，本在街市两侧欣喜等待陛下皇后进入城内的人们，震惊了，同样满面悲伤，立刻跑出了城门。送葬队伍已成一条长龙，在秋季明媚的阳光下，如一片阴云浮荡于天地之间，幽幽散出了最沉重的哀伤。队伍到达灵秀山脚下，楚轩与元清雪皆步行上山，金丝楠木棺则由四名御林军军士抬着，高易随于一侧，柳邵辉、萧远、赵尹、莲心与其他几名太监宫女则跟在棺木之后，他们身后便是正在低低哭泣的安原百姓。一行白色在这片绿林中格外刺目，向上缓缓移动着，最后在山腰一条碧溪旁停下。
潺潺溪水清澈十分，一片片红、黄树叶随风落入其中，又随水流飘向了远方，溪水一侧，绿树之下，便是元清雪的母亲，沧云女神后代的安息之处。坟头上开满了蓝色和白色的野花，四周落叶飘飞，清静也美丽，元清雪再一次来到母亲坟前，心更痛了。今日，爹也将永远埋葬于此。拧了拧眉，她朝高易轻轻抬起右手，“下葬。”
“是。”对方抱拳点头。楚轩搂着她站于一侧，始终沉眸默然，直到棺木被军士们放入那个已挖好的紧挨坟头的土坑中，他看向元清雪，见她嘴唇微抖，双目暗沉毫无亮光，心又划过了一丝疼惜，右手更加搂紧她的肩。
柳邵辉与萧远就站在一旁，默然无语，前者紧紧盯着那口棺木，嘴角也在抖动着。其他人站于四周，同样静默。
元清雪这时弯下腰，双手掬起一胚土轻轻洒落在了棺盖之上，暗沉哀痛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娘就在您身边了，爹。”
楚轩皱起剑眉，也掬起一胚土洒落而下，柳邵辉与萧远走近，同样将土洒在了棺木上。而后在军士们的铲动下，棺木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现在这片幽静的山林里，两座坟头紧紧相依，元清雪似能看见自己的爹娘就在面前相拥着朝她微笑。她跪下，默默地拜了三拜，柳邵辉也已跪下，眼角又有热流涌现出来。再见了，好友。楚轩与萧远也拱手行了一礼，其他人同样。在这片清幽之地，此时已充满无尽的悲伤。
元清雪跪在两座坟前沉默了许久，楚轩也没说话，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与萧远一样，俊眸幽暗，也流露出了心疼之色。静默片刻，元清雪缓缓站起身，对着父母再次露出了笑容，是哀伤也坚强的一抹笑。“爹，娘，孩儿要走了。。。会永远想念你们。”俯身鞠了三躬，她咬咬嘴唇，和楚轩转身离去。
柳邵辉、萧远再看一眼坟头，默默跟上了二人。安原百姓在叩拜之后也随其他人下了山。元清雪并没有进安原城中，在城门外与宋李两名捕头，陈仵作，刘大娘，医馆李大夫等人以及其他送行百姓依依不舍地道别后，朝京城方向行去。她一路上没有多少言语，依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楚轩也无话，始终搂着她，心疼万分。
几个时辰之后，天色越渐昏暗，元清雪撩起珠帘，看了看窗外，突然问道：“这前面是不是玖殷城？”
楚轩一瞥，点点头，“正是。怎么了？”
“天快黑了，我们就在城中住一晚吧，对了，得让所有人换上普通衣物进城。”
楚轩看着她，星眸一沉，“夜宿玖殷又要这么做，难道与赵尹之事有关？”
“这么快就猜到了？”
“朕是突然想到，赵尹的老家就在秋阳村，虽然不知你昨晚命人去办了何事，但朕估计他们应该就在这城中，而且今晚，或许能看到某种结果。”
“我希望，那是一种好的结果。。。你不想再问我到底命人做了什么？”
楚轩轻轻抚过那张玉容，“反正已近玖殷城，答案也会很快揭晓吧。”
“嗯。突然产生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就命人那么做了。”元清雪望向远处。一座高大的城门已入眼中。二人这时让车马暂停前进，命所有人换上普通的百姓衣裳，也撤下了所有白色，继续朝玖殷城行去。
“为何要穿成这样？”柳邵辉在车中捏着自己那身褐色袍子，冷竣的脸上明显有些不解。
“低调一些，更好。”对坐萧远幽沉一句，望着远处城门，俊目渐眯。玖殷，赵尹的老家。。。
见车子是往自己老家而去，赵尹脸颊上的肥肉立刻颤动几下。莲心随在一旁，看他脸色有变，说道：“公公，奴婢知道您老家是玖殷城，如今它就在前面，公公想家了吧？”
“啊，是的。。。看这样子，陛下好像要去那儿。”
“嗯，这天色也不早了，夜行不安全，所以应该是想在玖殷城中住一晚上。”
赵尹微微点头，按上胸口衣襟处，两道细长眉拧了拧，“不过，为何要如此打扮？这些普通衣物行宫那边根本不会有，从哪来的。。。”
“如此打扮，守门军士便不知是天子驾临了。”莲心笑眯眯地瞥了瞥对方那件棕色长袍，“公公，其实娘娘在昨晚就已命人去牧野附近的几处百姓家中买下了这些衣服，说葬礼之后再回京天色必定晚了，那么夜宿一城是绝对的，她不想让地方官员行大礼恭迎圣驾到来，那样的话，按照君臣之礼，晚宴什么的就会极其奢侈，娘娘尚节俭，不想浪费地方的人力财力，也不愿引起什么骚动。一身百姓衣，住普通客店，娘娘觉得会舒服些，哦，陛下应该也这么想吧。”
赵尹闻言，又是微微点头，没有多想什么，也没注意到骑马行于身侧的高易，此时正凝眉看他，脑海中再次掠过了两张熟悉面容，白脸暗淡下去。而身后不远处，一双幽眸也正在关注着他。
车马快要到达玖殷城外时，楚轩与元清雪弃车牵马，走向那座城门，所有御林护卫及太监宫女随着二人来到了城门下。因着衣朴素，守城军士自然也不知从他们眼皮底下经过的某两个人正是当朝君主和皇后，在瞄到元清雪的绝美丽容后，不觉愣住。如此仙女之貌，即使穿着打有补丁的白裙，也极美，气质脱俗啊。。。再看身侧那名男子，面容俊逸，似有种特别的气场围绕于他，竟让人不敢多看也不敢靠近，还有后面另一名俊美男子，冷冷走过，就像一块寒冰，而当赵尹那张白脸与柳邵辉那张黑脸同时出现时，军士的眼睛渐渐睁大。白如面粉，黑近煤炭，罕见。。。
一行人入城后，并未注意到某处客店二楼之上射来的一道目光，就像普通百姓那样在街上走着。很快，赵尹与高易寻了一家客店，装饰典雅，客房也多，而且店中饭菜也极为可口。已吃腻宫廷美食的楚轩在客房中享用完晚膳后，唇角扬起了笑意。
元清雪看他面有悦色，说道，“一直吃那些山珍海味，必是腻了，这民间菜肴很可口吧。”
“极其美味，不过比不上你昨晚做的那几道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