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死亡逼近
月完全被云层吞没，连随奚紧眉沉眸，向着远处疾走而去。
无人知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为没有预见力，即使拥有超强直觉，也仅是一种感觉。
“这些可吃饱了？”元清雪将空空如也的几个瓷碟重新放回食盘，用帕子抹抹嘴问道。
楚轩与她已用完晚膳，亲手做的膳食不仅名字独特，寓意入心，这味也是美妙万分，清淡中透着浓浓关爱。
他环手抱住柳腰，扬眉笑着，“朕已饱了，你刚才只吃那么多，还是再让人端些菜食过来。”
“不用，我也不是很饿。”元清雪看着窗外昏暗的月色，心忽得有些揪紧。怎么回事，又有一种不祥感。。。
“刚吃完，出去走走消化消化？”见那双黑宝石般的亮眸看着自己，泛起一片流光异彩，她点点头，随对方出了寝殿。
月依然躲在云层中，灰色掩住了那片光华，虽有群星闪耀，天地间仍被幽暗覆盖住了大半，一丝阴森之气隐隐透出，似在各处飘浮着。廊中宫灯随风摇摆，烛光如细蛇般扭动着身姿，跳跃中竟似流逸出了一点不安与躁动。秋风绕过回廊，拂过明灯，将楚轩那身黑色裙袍的下摆微微撩起一角，滚金丝宽袖亦随风鼓动，墨发黑衣，那份高贵傲气带着飘逸随他跨出朱漆门槛而幽幽散发开来。从死亡边缘回到这大千世界，刚刚恢复之后，看到的是这片璀璨星空，浮云遮月，却挡不住群星闪耀，银白似玉珠，满天跳动，有明有暗，但。。。他仰望东侧天际，黑眸渐渐掠起一丝幽暗。异常之星象。眸又沉下。
另一双清眸也同样幽暗无光。
“陛下，皇后娘娘。”门口刘俊这时抱拳一礼，见二人都望着夜空，心中不解，也抬头看去。
“东边天际，星乱异象。”元清雪轻轻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楚轩对于她的话感到一丝惊讶。这天文星象，她也懂？
“东侧星图一向清晰，北斗七星所列之位自古未有多大改变，春夏升于后夜，秋冬升于清晨，如今竟在此刻显现，且各星排列之位前所未有，实在很怪异，若从星卦上看，似藏凶又有吉，隐茫混沌，未知之卦。”
“的确。”楚轩回头看她，目光流露出一阵欣赏，再次发现所爱之人竟与他如此相似。一直想成为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强者，所以他自小便博览群书，天文地理，星象卜卦，医药医理。。以为女子只会打扮取悦男人，却遇上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丫头，真好。他笑道：“想不到你对星象也如此了解。”
“以前经常在爹的书房中东看西翻，他也教过我，所以这方面还算知道一点。”
“嗯。”楚轩拉她走向一侧回廊，刘俊也立刻跟上前去。
“。。。很爱你爹吧？”楚轩柔声问。
元清雪当然很爱。自小失去母亲，父亲便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嗯。”
“这次他不用再回去，留京任吏部监察史一职，这样你们父女二人也可以经常见面了。”
闻言，元清雪心中一阵欣喜，“真的可以让他留职于京？”
楚轩笑着，“朕是皇帝，自然不会骗人了。其实本就想在适当时候让你爹，朕的岳父大人入京任职，正好眼下监察史一职空缺，你爹能力好，又曾为吏部尚书，绝对能胜任，而且此种擢升也符合律法规定，不是任亲唯用。”
元清雪点点头，与他又走了片刻，突然看见父亲正从园中朝这边而来，正想迎上去，视线一隅却闪起一点微弱白光，清眸立刻变寒，掌心已聚起内力，同一时刻，楚轩也已发觉园中某处这道细微淡弱之光，一手将元清雪拉至身后，一手已上扬。
刘俊还未查觉，但见主子如此，眉一拧，抽出了腰间配剑。剑正出鞘时，白光急急逼近，快如闪电。“小心！”
二字出口，元俊驰已飞身而前，右臂侧旋，两指微开，银亮之物已入指间，细细一瞧，才知是一根银针，身子还未落地，但见左侧又闪过两道淡光，倾身欲截住，却因距离过大，未能触上，眉骤拧，他紧张地回头，看向银针飞去方向。白光如利刃，阴寒冰冷，疾疾刺来，元清雪正想侧身出招，楚轩早已拉她往右侧闪去，黑眸冰寒至极，左手两指轻轻一夹，两枚银针已被锁于指间无法动弹。
好险。元清雪暗自舒了口气。瞬间飞来暗器，父亲不顾危险侧身去截，还好功夫了得，未被刺中。想那隐匿之人必是一暗器高手了，几乎在同时连发三针，且针针阴狠致命，利器又这般细长尖锐，射速极快，加之四周光线昏暗，要及时躲闪实在不易。刚才那两道银光逼近时，二人虽朝右侧闪去，但银针飞速而来，眨眼间已至面前，若不是楚轩反应极为灵敏，指功又如此厉害，他早已被刺中，不是肩胛处，便是上臂，两处虽非要害，可难保银针与那林中黑羽箭一样，有毒。还好，两个人都无事。
“陛下！”刘俊护驾未及时，自觉羞愧，边握剑上前挡在二人面前，边朝银针射来方向瞪起了冷眸。若再来，必誓死护之！
“爹！”元清雪望向还在园中的父亲，一种不安猛然窜上心头。银针分明是朝楚轩而来，第一针被父亲截住，另外两针也未成功，作为暗器高手，亦是刺客，未暴露前必会再出招！危险了。她心中这份不安越加强烈，急急望着父亲想飞身过去，眸又突然瞥见几道银光从远处逼近这边，见父亲敏捷地躲闪过一枚银针，另一枚也被刘俊挥剑劈开，刚要安心些，却发现银光越来越多，此刻虽有在近处值守的军士飞身而来，挥剑欲挡开这道道银光，却一个个被刺中，痛苦倒下。寒针依旧在黑夜中刺破秋风，疾射向回廊这边，光亮越多，杀气更浓。在密如雨点的暗器面前，即使是顶级高手也有疏漏之时。元俊驰身旁几名御林军士已被刺中倒下，他勾脚挑起地上一柄利剑，右手接住在空中划开几道长虹，挡开三枚银针后两腿一蹬，飞身朝回廊那边急退而去。
不妙！楚轩已看见一道白光在他身后亮起，立刻朝前飞去。刚恢复的身子不易运气使力，但面前之人是他，他必须无事！
元清雪也已发现这道寒光，心瞬间抽紧，两脚一蹬，迅速飞身向园中。
刘俊此时正避开一枚银针，待他靠近楚轩与元俊驰时，身子猛得僵住。
为时已晚。
针入后背，人，缓缓倒下。
“爹！”一声高喊刺破夜空，四周流动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万物俱寂，只有一声闷哼在元清雪耳旁沉重响起。什么也看不见，军士的微愣，刘俊的皱眉，楚轩的捏拳，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溢出血丝的嘴角微勾起的那抹微笑，淡然，慈祥，隐隐有一丝不舍，唯有它，摄入了眼眸，撕裂开五脏六腑，封冻住了全身血液。
楚轩这时沉眸走近一步，瞥到远处已有大批军士赶来，目光一收，又发现园子某处假山群中似有一身影朝东面急掠而去，立刻对刘俊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忙带领剩下军士急急跑向那边。
元清雪此刻已扑上前去，抱住了那个熟悉温暖的身子。
“爹，爹！”
“嗯，好女儿。”笑依然如往常般温和亲切，看不出丝毫痛苦，而后背早已剧痛万分。元俊驰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尽管内力深厚，也无法阻止已渗入血液，深入骨髓的剧毒侵蚀。。。。本想过来与女儿聊上几句，可还未近她身旁，死亡便已临近，实在太快，太快啊。。。
“清雪。。。好好活着。”一大口血溢出元俊驰的嘴角，元清雪托住他的下巴，轻轻拭去还在不断流下的鲜血，心痛如刀绞。这是她今日第二次这般痛苦过，楚轩中毒时，她的心在撕裂，如今刚刚松下一口气，刚与父亲重逢，还未来得及和他好好聊聊，心却再次迸裂开！
“爹，你会无事！会的！”她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一丝痛楚也在楚轩心中划过，俯身蹲下，他握紧了那双玉手。手已冰凉一片，就如不久之前她捏住自己右手时一样。没有言语，就这么默默地握紧，黑眸退去了杀气，暗色中映入那张渐渐铁青的俊雅脸庞，他伸出左手，想点住元俊驰几处穴位以暂时遏制毒液扩散，却见对方对他摆手淡笑，“不必了，陛下。针刺中要害穴位，毒已入骨髓。”
“不。。。绝不会！”
“清雪，爹要走了。。。”看着女儿那双清眸中暗沉无光，唇已咬紧，元俊驰艰难地抬起手，抚上那张苍白的面容，“孩子，别难过，爹在那边会和你娘一起祝福你，保佑你一生平安，和，咳咳，和陛下白头偕老。”
“爹，您不能，不能丢下我！娘已离开，您要好好活着！对了！陛下刚才还说让您任吏部监察使一职呢！如此我们便可以经常见面了！爹，您听到了吗？您又可以回京做官了！”元清雪抱紧他，嘴角勾起微笑，泪水却早已湿润眼眶。呼吸逐渐微弱，脸色已成青紫，瞳孔暗如黑夜，往日的睿智光芒已不在，她知道死亡的气息正在周围聚拢，要带走一个人，一个世上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