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际红云
刺痛仅仅持续一会儿，他松开了右拳，眸中掠过一道幽光，嘴角渐勾起了笑容。
一切都将在明日改变。
“似是不祥之兆。”更远处，元清雪望着这片红云蹙起了秀眉。从未见过如此艳丽的颜色，深红，如血色般恐怖，就像一大片血迹漂浮而来，让她浑身都冰凉了些，而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四周美景这时已被染上淡红色，那可怕的光晕如血水般流动着，竟产生出了一种淡淡的诡异，宫殿金瓦也不再闪亮反而像是浸在了鲜血中，暗淡无光也让人感到随时都会坠向地面似的。这种颜色实在可怕，还是赶快消散得为好。元清雪望望暗红的天色，继续朝前走去，经过一座八角凉亭，发现不远处一抹同样被浸润在暗红色中的高大身影正静静地站着，仰望那片红云的凤眸没有多少亮色，手背于身后，湖蓝色青花卷边锦袍的下摆在微风中微微飘动，这样的角度看过去竟给人一种飘逸清灵的感觉。
似在思考什么……
元清雪也不再多看，正想继续往前走，对方这时转头看到了她，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朝她走来。
“殿下。”
“皇后是回寝宫去吧，怎么不见陛下？”白熠辰在一片暗红下露出的笑容仍然淡雅如风，那双原本黑沉的眸子不知何时已有少许亮光闪烁其中。
元清雪也笑道：“他与宣王正在散步，我就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白熠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红色。”
“刚才殿下的脸色有些暗沉，在想心事？”
凤眸中那道亮光微微暗淡了些。
片刻后，她听到一声轻叹，黑眸随之低垂下来，那微扬的嘴角在一片淡红光色中缩回了一些。
“想拥有的不能拥有，尽管就在身边。”
突然一阵风掠过二人中间，夹卷着几片落叶，将那蓝色锦袍和月牙凤尾罗裙的下摆都吹动起来，在空中相互碰触着，落叶拂擦过裙摆又贴上了锦袍，最后悄然无声地滑落在二人中间。见还有一片叶子掉在对方肩上，白熠辰淡淡一笑，伸手便要去摘。正转过头的元清雪也已发现，自己掸去了落叶。伸出的手慢慢缩回，他依旧笑着，却在风中再次轻叹了一声。
近处的鸟鸣和风声淹没了这一叹息。
元清雪看着他，问道：“那么殿下想拥有什么？”
凤眸低垂，凝视着锦袍和罗裙下摆在微风吹动下轻轻碰触飞舞的样子，白熠辰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皇后，或许这红云的出现是不祥之兆。”
虽然没有听到回答，但此言犹如一股劲风吹入体内，元清雪的心猛然抖了一下，漂浮而上又很快坠落下去。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流水般淌过每一处血管，冰凉又有点刺痛。她蹙蹙秀眉，笑着朝对方微一行礼，“殿下继续散步吧。”
落叶随罗裙飘动带起的轻风贴地翻滚着飞向远处，直到元清雪消失在回廊一处，白熠辰才收回视线，捡起了刚才被她掸去的那片落叶。
喜欢的却不能拥有，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不过，也是短暂的。
右手微松，落叶顺着手掌立刻滑落到地上，他抬头望向那片红云，凤眸含笑着眯起了。
颜色如血，确是不祥。
元清雪此时已入寝宫，赵尹、莲心和几名太监宫女正站在门侧，见她低头缓缓走来，全都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
“嗯，你们都退下吧。”
“娘娘，不用奴婢伺候您沐浴了？”莲心问道。
“我习惯一个人洗了，这里也无事，都回去歇息吧。”
“是。”
众人告退，转身走向远处时，赵尹回头看了一眼踏入门槛的半仙皇后，肥脸一暗，轻叹口气，“娘娘似乎有什么心事。”
莲心走在一旁，点点头，“奴婢也这么觉得，一直低头过来好像在思考什么呢。”她看看远处那片还未散去的红云，眸子暗沉了些。好诡异的颜色。一扭头见赵尹也正望着那片云，细眉微拧白脸无光，便问，“怎么了，公公？”
赵尹没有言语，只是勾起兰花指刮了刮两条淡眉，继续朝前走去。
那五人死时，也出现过血色般的云团。
片刻之后，元清雪已坐在浴池中。这里的浴池与那凝香宫差不多大小，但并非建于别处，它就在寝宫隔壁。走过一条短短的甬道便可到达，雕龙髹金屏风后就是四方形浴池，室内檀香四溢，水雾迷绕，池中亦有各色花瓣漂浮其上，她斜靠在池壁旁，吹开片片百合花瓣，撩起一汪温热清水泼在了肩上。水随着光滑的藕臂缓缓流淌回池中，她的思绪也如这条条水线般流回了从前。
第一次来到皇家浴池就掐晕了他，自己沐浴完后再悄然离去，当时他醒来之后绝对很郁闷吧。
弯起嘴角笑笑，她又用手掬起一汪水轻泼在了身上。暖流温润着皮肤，也浸入了她的心房。曾经渴望自由的那颗心已被情牵绊，欲像风一样飘飞在湛蓝天空却在启程之时被另一颗心吸附住，曾经厌恶那座深宫，如今却因为有他而不再那么讨厌。
是种奇妙的感觉……
元清雪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心中想着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身后，那张俊脸就在脑袋上方，手按上了她的肩膀，俊脸越来越靠近，最后在自己的粉唇上落下了一吻。
随后他也进入浴池中坐在了她身旁。
“清雪，谢谢你。”
元清雪看着他的侧脸道：“谢我什么？”
“让朕摆脱痛苦的束缚。”
“其实不用谢我，是你解开了心结，重新面对一切。人沉浸在痛苦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痛苦可能会永远伴随你，永远不能消散。不过还好，你终于散去心中那片阴云了。”
“因为有丝光亮渐渐穿透了它，就是你。”
元清雪勾嘴一笑，杏眼瞥过被水珠粘在自己身上的一片玫瑰花瓣，脑中突然闪过了那片同样有着艳丽红色的云团，一种莫名其妙的刺痛迅速掠过心口，她盯着那双没有了往日霸气，只有温柔一片的黑眸，拧了拧眉，“那片红云，总觉得很可怕。”
俊眸在此刻蒙上一层暗色薄雾。
“楚轩？”
“……嗯？”
“明天会没事吧。”
脑海中的一大片血迹渐渐淡去，楚轩摸着那头乌发点头笑笑，“怎么这么说，自然不会有事，任何人都伤不到朕，还有你。”
元清雪不语，看着水雾缭绕的浴池，心底涌起一种淡淡的担忧。很多时候就如这雾气，遮蔽了人们最想看到的那一面，也似这水流，不知前路如何，是否有暗礁险阻，只是身在此处，顺其自然随波逐流。
这是一种无法预见未来的无奈。
自己现在，也一样。
她转眸，看向了身旁正默默凝视着远处几片玫瑰花瓣的男人。
“对了，刚才宣王都跟你聊什么了？”
“闲聊而已。别说他了，我们继续。”
“什么继续？”
楚轩扬起嘴角，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忘了？”
元清雪会意，立刻摇摇头。
“难道又不愿意了？你可休想再掐晕朕。”
“不是，这洗澡和那事应该分开吧，我们先洗澡，你这边，我那边。”
元清雪去了池壁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