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最后散步？
“谁？”
“宣王。”
柳邵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露着明朗笑容的俊脸，叹了口气，“同样是高贵身份，一个胸怀大志绝不浪费时间，另一个声色犬马终日无所事事，每天都在浪费生命。你想他做什么？”
“终日无所事事之人，或许一直都戴着面具。”
略一想，柳邵辉会意，摇摇头道：“应该不会，虽是王爷但无实权，所以没那么大的能力做成那事。”
萧远没有说话，看向了远处一大片青山。
做成那事可以不用大动干戈，只要找准时机直接击中目标。就如这次牧野围猎。
“你想的另一人是谁？”
见对方靠近，他沉了沉黑眸，道出四字，“无可奉告。”
一旦说无可奉告那就真的不会再开口。柳邵辉也不再问，失望地转头看向窗外美景。
她现在，应该在爱人怀中吧。凝睇青山的黑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失落。
近一日后，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京城一百里外的皇家围猎之地－－牧野。
原以为就是一大块供人狩猎的地方，但看到之后，元清雪瞠大了眸子。远处仍然是连绵不断的青山，近处则是一大片空旷的绿地，再远些便是丛丛密林，泛着银鳞般波光的湖泊正隐现其中。蓝天白云，风吹草动，花香四溢，群鸟低鸣，这景致实在够美，而在密林西侧还有一宫殿群，粗粗看过去，应该有几十座大小不一的殿宇楼阁，与皇宫一样造型典雅，气势恢宏，孤寂又高傲地屹立在蓝天绿地之间，仿佛在等待远客到来。天然的美景，能工巧匠的精美雕琢，二者融合在一起竟产生出一种更为绚丽的美。
不仅是狩猎之地也有供人休憩之所，而且宏大壮丽又不失典雅，仿佛来到了仙境，那远处的宫殿便是仙宫了。元清雪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致，不由得感叹，“美。”
“哪有你美。”
身旁人在耳边轻柔低语，她笑笑，摇摇头，“人就算再美也比不上这天然的景色，在万物面前人是最渺小的，也是最脆弱的。美也一样，渺小脆弱。”看了看宫殿群，她又问，“那行宫已存在百年了吧？”
“对，高祖时命能功巧匠修建，后来几经修缮而且适当扩大了规模。”楚轩看着那些泛出金光的殿瓦笑了笑，“其实高祖当时突然在牧野举行皇家围猎，除了散心还有重要目的，牧野北接高罗，西邻车容国，后者当时经常骚扰边境，在打了近两年的边境战后，二国在牧野休好，车容国王受邀参加皇家围猎，如此两国便彼此增进了了解，与高罗互为友邦后，这围猎也同样重要，早已成为一种政治沟通手段了。行宫每到此时都将迎接异国君王到来，不过这次倒是太子。”
望着美景，元清雪微微点了点头。
车马继续向前行驶，在越过一大片草原后终于抵达了行宫。进入宫殿群中，各车马则分头驶向各自住所，宣王楚云天，其他王公贵族与两位一品高官被安排在行宫西侧，高罗国太子作为异国使节被安排在了行宫南面一处典雅的居所，由随行的高罗下属专门伺候，玄明皇帝和皇后则住于东侧修阳宫中。
在各自住处稍稍休息片刻，众人来到一座葵云宫中用了晚缮。
晚宴结束，楚轩正想带着元清雪回宫，楚云天从一侧缓缓而来，脸上笑容灿烂，朝他行了一礼，“今夜明月高悬，风清气爽，皇兄，不如一起散散步吧。”
“你不去看那些歌舞伎了？”
“刚才在晚宴上已看过，都不怎么美啊……还是和皇兄去散步吧。”楚云天看了看元清雪，眯眼一笑，“皇嫂也一起走走如何？”
“不了，我先回去。”
“沐浴完后就躺床上乖乖等着朕吧，皇后。”
耳边传来低语，身侧那张俊颜露出一抹十分迷人的笑容，元清雪看着听着，不由得咳嗽一声，感觉脸有些发烫，立刻走向远处。
楚轩对着那身影，歪嘴笑了笑。
“皇兄，我们去那边。”
“好。”
兄弟二人来到一处碧湖边上。夕阳西下，一大片彩霞正缓缓飘浮在空中，湖水此时被映照成了淡淡的金黄色，波光粼粼，犹如细碎的金子点缀在上面，随着水波慵懒地起伏着。岸边绿树环绕，花香四溢，右侧一座拱形石桥横跨水面之上，那优美的弧形倒映在清透的湖水中，也随波轻晃起来。几对鸳鸯正在桥下戏水，彩霞飘过，那羽毛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更为迷人绚烂的色彩，在静水中轻轻拍打着，为四周景致又增添了一股灵动之美。
似乎是被这美景吸引，二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岸边欣赏。
风从东侧轻卷而来，幽幽掠过湖面，也轻拂过楚轩的脸庞，黑眸微眯，他淡笑着开口了，“记得以前某些时候，我们就是如此安静地站在湖边看着远处美景，而且一站就是很长时间。”
记忆大门被这话缓缓打开，楚云天苦笑一声，“那么呆呆地望着只是想忘记那些烦恼痛苦，就这样沉浸在寂静中，看白云轻浮，碧水微荡，耳边没有嘲笑打骂声，虽然美好短暂，但也不错了。”
“当时也在想着怎么才能除掉那五人吧。”楚轩瞥他一眼。
“是的，就如皇兄所想，那五人永远消失后天下才会太平……除了这个，皇兄当时也在想那女人吧，虽然那时已被二皇兄杀死，但爱恨交织的感情一直煎熬着内心，就这样痛苦地活着直到遇到元清雪，如今重新获得了爱，皇兄真是幸福。”
楚轩伸手拍拍他的肩，“那你如何？有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是仍然在众美女中徘徊着？”
幸福已经开始，不过还未能永久拥有。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暗光，“还在徘徊，众人在背后道我花心，皇兄也如此认为？”
花心若是真的，那就好了。同样明亮的眼眸里也同样掠过一道暗光，“相信有一天，你会真正爱上一个女人。”
看着身旁人，暗光渐渐沉入了眼眸深处，曾经的记忆突然在这一刻闪入脑海中。
那是痛苦也带着温暖的记忆。
饱受欺凌时，他被楚轩护在身下，孤独痛苦时，兄弟二人坐在窗边看着满园的百合绽放，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美好和纯洁，而是血色般的可怕，曾经在深宫中相依为命，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曾经互相鼓励的兄弟，就在这一刻，也或许在很早以前，似乎变得疏远了。
互望双眸，好像已没了原来的信任，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穿不过那星辰般明亮却隐隐透出暗色的眼球，感受不到亲兄弟之间原来那份无比深厚的情意，薄雾弥漫在眼眶中，遮盖了最真实的一面。
最痛恨的几个人已死，畅快淋漓的感觉却很短暂，在新帝登位大推新政之时渐渐地滋生了最可怕的裂痕，尽管还不明显，但最深处的断裂总有一日会撕开那平静的表层。拥有最高权利之人总感到那张明朗的笑脸已经异于从前，含笑的双眸中多了一种无法遏制的权利欲，在无形中刺向宝座，而受封在天子脚下，心怀巨大野心的人也感到了无形的压迫和监视，或许暗处一直都隐匿着无数双眼睛，针刺般射入那座充斥着众多美貌歌舞伎，欢声笑语似乎永远没有停止之日的尊贵王府，猜忌与担忧，真实与假象，两个曾经经历过痛苦的人在成为强者后再也无法敞开心扉。
权利面前，亲情似乎已在冻结。
“看那片云，真美。”
楚云天笑着指着突然从远处天际飘来的一大团红色薄云，中心深红，越近边缘颜色越淡，最后好似细丝般的红线萦绕在云团四周，那是刺人眼球的红。美，也如血色般可怕。
想起杀死五人时天上也曾显现过红云，楚云天皱了皱眉，轻叹，“是血色之美。”
“。。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也好。”
二人走向远处，聊了片刻发现天色渐暗，楚轩道：“明日围猎正式开始，早些回去歇息吧。”他转身走向寝宫那边。
身后人叫住了他。
“皇兄。”
“何事？”他又转过身，看了看那张露着淡笑的面容。
“……刚才与皇兄散步，感觉就像回到了以前。”
楚轩也露出一抹淡笑，点点头，朝前走去。
是最后一次散步，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看到这抹淡笑，明日，他将去另一个地方。凝望远处那片还未消散的红云，楚云天捏了捏右拳，一直平静如水的内心像被面前清风吹过，荡起了阵阵涟漪。那种决定早已扎根在心房深处，但真正接近时却突然觉得有一丝痛楚划过了胸膛。刺痛，是因为那份渐渐淡去却还存在的兄弟情，因为心底残存的温暖和不舍吧。
但心中已有无法遏制的欲望，那就得抛弃所有，得到想得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