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暗无天日
到NU之后,进入了一个和GL完全不一样的环境。GL是一个周围全是外国人的国际化环境,而NU只有自己的上级发飙是唯一的外国人,而且他还是意大利人,母语并不是英语。简单担心自己的英语会丢失,因为工作中使用英语的频率比在GL时要少了80%。简单经常会想,这份工作到底是否适合自己?
发飙给简单的主要工作就是联系供应商,然后就是他和西西和吕阔交流时,让简单在旁边翻译。
发飙的research没完没了,为了实现他的“空中影像”的概念设计,联系了各种各样的“高科技”产品供应商,但要么效果不尽人意,要么就是天价。甲方是成都的房地产公司,项目只不过是一个售楼处,因此,价格太高的非实用功能是不能接受的。
发飙找不到合适的产品和报价,脾气就发在了简单身上。
“你不适合当助理!”发飙十分直接地说。
简单觉得很气馁。
发飙给简单一个个产品要她去找,一堆一堆的扔过来。
“简单,”发飙问,“我要你跟BP联系,你做了没有?”
“没有,对不起,我忘记了……”简单说。
“你忘记了?那你告诉我,你做成了什么?”发飙很不高兴,又是劈头盖脑一波教训。
“我知道,我给了你一堆东西,可是你不能让我去帮你记住我给了你什么任务?否则,我还要助理做什么?我的事情很多,我不能保证我能用脑子全部记住,但是我用一个小本子,把该做的事都记在上面了。如果你的脑子不足以灵到你能记住一切,那你就去买个本子吧,很便宜,5块钱而已!”
有一次,发飙说某几个项目的安排时,简单没听明白,说没有明白是哪个项目,发飙就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小姐!作为我的助理,你必须搞清楚我们有哪几个项目!我们一共就三个项目,一个是成都售楼处,一个是西班牙式样板房,一个是意大利餐厅!你必须得记住我讲的,脑子记不住就用笔记下来!”
发飙不仅对简单的助理工作不满意,对她的翻译工作也不满意。
“为什么你每次翻译完之后,吕阔和西西会听得目瞪口呆呢?”发飙质问道。
简单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是通过字面翻的,翻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实现成功的交流。在GL做课堂口译时,讲的都是理论知识,而且都是低年级的基础课。现在,是在真正的室内设计公司,参与的是真正的室内设计项目,画的是真正的图纸,一切都是真的……这就像,在游泳池的浅水池里可以游泳了,不代表可以在河里游泳。
简单也同意这一说法,翻译时,涉及到的有建筑、室内设计方面的知识,还涉及到施工方面和各类材料,工程,技术等等,包罗万象,所以在跟厂商面谈做翻译时,感觉很困难的是有时候无法理解技术方面的东西,不理解又谈何翻译呢?
有时候,发飙说完,简单翻不出来,发飙就很不耐烦:“简单,你需要我重复几遍你才能听明白?我讲得哪里不清楚了!?”
……
简单死活不明白,那天和比尔一起在咖啡厅的那个可爱的发比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变成上司之后,就判若两人呢?
“唉,”简单向易晖抱怨,“发飙老是发飙……”
易晖说:“你也不能指望别人天天能对你讲好听的话啊。你做好了之后就不会这样了。也许,他压力很大,项目的方案无法实施,所以很紧张,就变得易怒。”
“简单,明天我要搬家,”发飙说,“海伦已经帮我联系了一个搬家公司,但是我想要你明天过来帮忙翻译,我怕我无法跟他们沟通。”
明天是周六,发飙完全没有歉意。但是,他是上司,而且是对自己的工作很不满意的上司,不敢拒绝。
“对了,叫你男朋友也过来,我怕搬家公司的看见你觉得你好欺负。”发飙补充指示。
他凭什么指挥我的男朋友?虽然他是我的上司,他可以剥夺我的周末,但他有什么权利剥夺我男朋友的周末?简单觉得一百个不愿意。
但是,易晖还是同意跟她一起去了。
搬家公司搬完之后,果然变脸,说:“一共600元。”
“什么!?600元!?”发飙很生气,“他们跟海伦说好了是300元,怎么变成了600元!”
简单和易晖也跟他们理论,但他们很无耻,就是耍无赖:“我们已经搬完了,我们的价格就是600元!”
发飙叫道:“简单,你跟他们说,他们要再要600我就叫警察!”
搬家公司的人一共有5个人,都是壮汉,说:“叫警察也没用!”
最终,发飙怕惹事生非,以后住这里也不安宁,想息事宁人,给了600元打发他们走了。
其实,一旦找到了专门骗人的搬家公司,多半都会最后抬价。但发飙认为,是简单无能,搞不定这群人。
发飙始终认为:简单不适合当助理,能力不行。
在连续的挫败感中,简单觉得每天的工作都很压抑。发飙每天布置的10个任务中,经常是一个都完成不了。一两周下来,回想自己都干成了什么,好像一无所成。
老板管公司,发飙做方案设计,西西做CAD图,吕阔做效果图,阿姨做饭,打扫卫生,阿雯接电话,还帮忙做财务……我干了什么呢?简单完全陷入了困惑中。我为公司创造了什么价值呢?
不是NU不好,但简单觉得自己会被炒鱿鱼,总觉得,在这里被炒只是迟早的问题,发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哪天炸了,自己就被开掉了。
刚来公司上班时,简单每天9点准时来。
赛蒙把她叫进办公室——就是那间“密室”。
“你不需要9点准时来,”赛蒙作为老板,居然要下属不要按时来上班,“我们这里是很灵活的,比如说,你早上不用按时来上班。比如说,你要是需要去交水电费,你只要说一声,你就可以晚点来。”
上班是自由的,但下班时间也是不固定的。
告别GL之后,简单也就告别了“朝久晚五”的生活,每天至少要7点才能下班,经常弄到8,9点。传说中的“天天加班”的生活,真真切切的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不仅平日下班晚,周六周日也要加班。因为发飙会经常需要见供应商,或去现场考察,平日很忙,只有周六周日才有时间离开公司,而他肯定要叫简单一起陪着去。
简单到NU面试时,被告知自己是行政组,不是设计组,不会经常加班。
而关于加班费,也曾被告知“设计组有提成,而行政组没有提成”。
整个NU,只有两个人可以每天六点下班,就是财务总监周大哥,还有前台阿雯。
而简单,不属于纯“行政组”,要跟项目,所以要加班;但因为不属于“设计组”,因此没有项目提成……
长期压抑的简单终于忍不住问:“工作不快乐,该怎么办?”
易晖说:“可是这也是你选择的,才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嘛。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我辞职可以吗?”简单有些打退堂鼓了。
“又辞职?”易晖自然是不赞同,“是不是太快放弃了?才刚开始,你下结论为时过早吧?”
“可是,这份工作真的不适合我,不是我擅长的事情……”简单真的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发飙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适合当助理。”
“你也不能完全拿别人的评论当真。”易晖不同意她这样贬损自己。
那倒也是,以前也无数人说过,我不适合当老师,但是我也做了一年老师,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别说助理工作,我连翻译都翻不好。”简单十分气馁。
“你来了才多久啊?”易晖给她打气,“过一阵你熟悉这些设计项目相关知识了,翻译时就会顺利一些了。”
“你就真的觉得我现在辞职不行吗?”简单无助极了,她的精神跨掉了。
“你要是现在就辞职了,这份工作你就一无所获,”易晖说,“因为你刚开始,还没有真正尝试。说不定一段时间之后,你能克服困难。如果你一直觉得不合适,我会支持你换工作的。”
“好的,我不辞职,”简单说,“我把这里能学到的东西先学到手再辞职也不迟。”
简单觉得,以前觉得NU的工作环境多么特别,不用按时上班,洋房,狗,猫,音乐,一日三餐免费……
可是,现在却觉得很压抑,觉得每天都像是在坐牢。
每天,她都在想着——为什么我们要天天上班呢?我可以不上班吗?
在书店里随手拾起朱德庸的《关于上班这件事》,翻了翻。
朱德庸通过漫画表达,“上班是本世纪人类在制度上的最大发明。”
“光是每天固定上八小时(有人甚至更多)就荒谬得让人害怕。上班族所谓的成就感,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奴工辛勤敲打完一块大岩石后对着自己说:‘嗯,这块石头敲得不错。’却忘记了他脚上的镣铐和满手的老茧。”
其实上班并非可有可无的发明。如果你的想象力回到N多年前,当人类还在靠外出狩猎为生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但是,固定时间上下班倒是人来在制度上的一大新鲜发明。至于打卡上班,则是上帝从哈哈镜里窥视人类时意外看到的情景。
简单回顾自己的生活:每天早上7点半起床,8点半出门,一小时到公司,9点半上班,一直到12点。中午只有1小时吃饭时间。下午1点上班,如果运气好的话7点半能下班,否则是8点半,9点半。在公司的时间是10小时以上,路上交通来回至少是2小时。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掉了一半!!简单捶胸顿足。
就算7点半下班,到家就8点半点,然后洗个澡,也许洗洗衣服,就到10点了。11点,睡觉。这就是人生……
难怪朱德庸会说:“老板用他的钱来换取你的人生,你用你的人生去换取他的钱。”